杜景堂等她吃飯等得不耐煩了,便敲門去催。


    書房門也不曾關嚴實,敲第一下時,就被推開了。


    隻見蘇傲雪在一格書櫥前站著,入神地翻找著畫報和雜誌。


    “找什麽寶貝這麽急?喊你吃飯也不來。”杜景堂上前,伸手在她眼跟前晃了晃。


    蘇傲雪有些不舍地挪開眼,微笑道:“這個天氣,菜涼一點也不要緊呀。”


    杜景堂搶過她手裏的雜誌,一看是消閑類的,料她並不是為了工作在忙。便把雜誌丟在一旁,一邊推著她出去,一邊道:“快走吧,我餓了呢。”


    “胡說什麽?”蘇傲雪日漸領教了杜景堂關起門來另一麵,對他的話總不敢往正經地方想。


    誰知杜景堂今天的話,確實一點歪念也沒有。因就被她這份警惕給逗笑了:“我是真餓了!倒是你,想什麽呢?”


    兩人坐下來吃飯,杜景堂便問,怎麽看消閑雜誌也能看這麽入迷。


    蘇傲雪告訴他,自己不是為了消遣,至於入迷是因為當時在找謝子蘭的新聞。再往下說原因,就要帶出白天在攝影棚經曆的一段故事了。


    杜景堂聽她說出靠著裝傻的法子,攪黃了賴貴真打的壞主意,覺得場麵一定很精彩,笑道:“你解決的辦法很好呢,謝子蘭一定對你感激壞了。”


    蘇傲雪講得有味,幹脆放下了碗筷,大發起感慨來了:“以前不認識謝子蘭本人,後來會了麵,也就是正常的劇本交流。沒想到今天我發現她完全不是記者筆下的樣子,既不是甘心賣弄性感的豔星,也不是一心隻嫁闊人的虛榮女子。想必這些報道裏,說她傍上了貿易公司的小開,其實是想當然的臆測。認為她有嫁給小開的資本,必然就會選擇嫁小開的。事實上,她的丈夫和她青梅竹馬,隻是貿易公司的普通職員。她還告訴我,她丈夫被裁員了,女兒還病著,想必很需要錢呢。”


    杜景堂始終是洗耳恭聽的樣子,時不時給蘇傲雪碗裏添菜。在他的努力下,飯碗被堆出一座小山,他才接了一句:“你是說貿易公司嗎?”


    蘇傲雪點了點頭,在杜景堂的催促下,又把碗筷拿了起來。


    杜景堂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主動問起鳳姿那邊的劇本順不順利。


    蘇傲雪因這一問,又不自覺地把碗筷放下了。


    “你先吃飽了再說。”杜景堂起身繞到她身後,抱起她兩隻手腕,像教孩子似地手把手給她嘴裏送了一口菜。


    這種樣子逗趣極了,蘇傲雪臉頰紅了個透,咯咯笑著輕輕拍開他的手,道:“別鬧,別鬧!我會嗆住的。”


    杜景堂真聽見她咳嗽了兩下,這倒不是玩的,立刻消停下來。


    一頓飯帶說帶鬧地吃完了,蘇傲雪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熱茶,接著道:“下午我抽空去了一趟鳳姿,其實……也鬧了一點不痛快。你說我這樣……人家會不會覺得我難相處,以後就漸漸不找我寫劇本了呀?”


    “我那個同學陳冬易,在鳳姿雖然不是最大的股東,但也有一定的地位。據他說,最近還有追加投入的打算,想必較之從前又更有決定權了。所以,除非你說的話全無道理,要不然,人家總會給你幾分麵子的。”杜景堂早就打點好了一切,因此並不擔心蘇傲雪在鳳姿會遭遇什麽麻煩事,隻是想有機會和她多說說話。


    蘇傲雪聞言,不由鬆了一口氣,頷首道:“其實,今天幸虧陳先生來關心了一下進展,要不是他支持我的修改意見,我可說不過那麽多張嘴。”


    於是,她把頭一偏,慢慢去講下午發生的爭論。


    在陳冬易未曾進屋的時候,蘇傲雪一人和幾位導演、副導演形成了一對多的局麵。


    別管什麽人,處在少數地位時,心裏一定是慌亂而著急的。何況,蘇傲雪向來就不是膽子很大的人。其實,她在未開口之先,已經猶豫許久了。她也知道自己的看法,很難得到對麵那群男編導的支持,卻又覺得這話不吐不快。


    因為在錦華的攝影棚裏,蘇傲雪是親曆劇組怎樣對待身為女子的謝子蘭。這讓蘇傲雪意識到,一部電影的誕生,隻有女演員在台前做木偶,卻沒有女編導在幕後提線,所以許多影片的表達總是對女性有偏見。


    她雖然力量單薄,但至少能坐在這張桌子上。如果因膽小而不敢開口,那就更沒有人能站出來,替女子說句公道話了。


    索性,在爭執不下的局麵下,陳冬易以股東的資格來鳳姿監督影片進展。


    導演趙廣文抓了幾下自己的短胡子,道:“我們正在討論,是否有必要把‘大好的青年不要把光陰浪費在女人身上’改成‘青年人不要把光陰浪費在聲色之中’。”


    陳冬易在腦子過了一下這兩句話,不由對圍在一起討論的這些人起了敬意。隻見他搖頭笑道:“聽起來是一個意思呀,難為你們為這種細節,一點一點地推敲。”


    有人舉手提出:“我認為不用改,原來的台詞更口語化,後改的太文縐縐了。”


    蘇傲雪拚命挺直了腰杆,想通過氣勢爭取到更多人的讚同:“可我覺得影片的規勸作用應該是對於全體觀眾而言的,原來的台詞隻關照了天下男子要以奮鬥為主。卻忽略了已經走出家門的女子,同樣會受到聲色的迷惑。”


    滿屋都是男子,穿著黑白灰的衣裳,留著差不多的短發,除了高矮胖瘦不同,似乎也就沒有其他分別了。


    唯有蘇傲雪一個女子,在其中是一抹與眾不同的亮色。她上身穿蔥綠色的單褂子,下身是黑色闊腿褲,配一雙平底的兩截式皮鞋。上身講究美感,而下身講究行動上的方便。頭發在肩膀的位置剪齊,額前的覆發留到眉毛以上,也是為了不影響看書寫稿。


    陳冬易想起前兩日,自己的老同學杜景堂,忽然又提著重禮登門。說是手裏餘錢很多,如今世道太亂,存在銀行未必保險,置產業也怕戰事一起會化為瓦礫,所以想投資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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