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地、徹底地自力更生,是蘇傲雪向往卻做不到的,也永遠不可能做到了。花了那麽多錢財離的婚,她要哪輩子才能還清呢?既然已經走上了一條不甚光明的路,就承認自己離不開男人的庇佑吧。她活不成完美無瑕的樣子了,她隻要朝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向前就行了。


    想罷,蘇傲雪緊緊摟著杜景堂,偎在他懷裏,蜷縮得像隻可憐的小貓:“我出門的時候沒知會你,而且迴來又很晚。所以……你生氣了,是嗎?”


    問完,她抬眸,抿著唇看他。那麽小心又可憐的濕漉漉的一雙眼睛,眼波流動的綿綿情意比她說話的聲音更軟,更能迷人心智。


    杜景堂驚愕地望著她,繼而悵然地透出一口悶氣。他想到了她說的話,她果然是有目的的,他們的關係也僅僅是利用。而且,她那麽清楚地知道該如何拿捏他。隻要她看似含情,他就潰不成軍。


    蘇傲雪不知道他這樣歎氣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埋著腦袋往他懷裏拱了拱。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來迴地摩挲,扮著可憐道:“你體諒體諒我好嗎?上海那麽大,但要找份工作一點也不容易!”


    杜景堂閉了閉眼,喉結一滾,有輕微的澀然滾進了腹中。他猶豫地動了一下手臂,最終抵擋不住她的攻勢,熱切地迴抱著她,撫著她的發絲,問道:“那你……工作找著了嗎?”


    蘇傲雪聽他的語氣,已經一點慍氣也沒了。她膽子大了些,放在杜景堂肩膀上的手鬼鬼祟祟試探了兩下,觸摸他露在外頭的脖頸上的肌膚。沒有製止的動作,便是默許和縱容。


    “你會幫我嗎?”蘇傲雪淺笑著再次抬頭看著他。


    杜景堂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但他灰心地想著,自己不能像撥她碎發那樣容易地撥走她心底的淡漠。盡管有些失望,可抱著及時行樂的心情,杜景堂不想追究太多了,他也迴以很淡的微笑:“明天幫你打聽打聽哪裏在招編劇。”


    兩個人都在笑,然而心裏都橫亙著一道瘡疤。


    蘇傲雪又道:“我夠資格嗎?《棄嬰》的失敗還挺轟轟烈烈的……”


    杜景堂牙根癢癢地抬手往她身上招唿,手抬得那麽高,而落下去的力道不過是雞毛撣子掃灰。他咬牙道:“出去膽子這麽小,對我就一點都不怕!”


    蘇傲雪在他抬手的時候,就驚唿著躲避,窩在他懷裏,用可憐兮兮的口吻低聲說:“怕的……我怕的。”


    “怕什麽?”


    怕什麽?怕你扔開我,沒了你,不僅僅衣食無著,我這一顆心也就沒有著落了。留在這裏,留在你身邊,我有一方躲雨的屋簷,也可以含含糊糊哄著自己,你待我總能有那麽一兩分真情吧……


    這些癡念在蘇傲雪腦袋裏劃過時,弄得她自己都想笑話自己了。


    杜景堂等著她的迴答,等得很心焦,因而緊了緊她的胳膊。哪怕她隻是貪圖高級公寓裏的優渥生活,隻要她說句“怕你不要我”,他就願意再一次告訴她,他是真心的。


    但蘇傲雪說的是:“怕你覺得我矯情,三番兩次說要給我找工作,我都拒絕了,現在又迴頭來托你。”


    果然呢,她心裏裝的隻有對她有利的事。


    在杜景堂想到出神的時候,心口處兀地傳來一股涼涼的濕潤感。


    低頭看時,他蹙緊了眉,不滿地問道:“怎麽哭了?”


    怪不得大家都說女人總是擅長拿眼淚當武器,動不動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有一瞬間,杜景堂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是走眼了,蘇傲雪也不過是尋常而庸俗的一個女子罷了。


    然而,她嗚咽著一再把眼淚逼迴去,怯怯地說了句:“沒忍住,我以為你要打我……”


    “我就是隨便開個玩笑,”杜景堂哭笑不得,低頭看懷裏的人,見她無助地伸手捂著自己的肚子。


    杜景堂見過那裏,凹凸不平的,有好多被煙頭燙過的創痕。第一次看見時,他真嚇了一跳。至於拜誰所賜,又是為何下此毒手,似乎是不用深問了。


    原來她的哭聲,不是進攻男人的手腕,是驚弓之鳥的惶惶不安。


    “好,以後我不開這種玩笑了。傲雪……”杜景堂忍不住地細細啄她額頭因後怕而滲出的汗珠,“我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還有一句話,他暗暗對自己說了——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的後背有幾道鞭痕,同樣是挨過的打。他從沒向任何人說過,大眾習慣性的思維,男人流血不流淚,男人不該怕疼,所以他不好意思訴苦。


    暴力是強勢方施加給弱勢方的,所以,隻要被逼到了受壓迫的位置上,男人會感受到和女人同等的痛苦。


    從這一點出發,杜景堂此刻的情緒不是可憐,更多的是天涯淪落人的共情。


    懷裏的蘇傲雪這時點點頭,扁著嘴,抽泣著道:“說話要算數。”


    迴來的路上,杜景堂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話要來質問她。但從蘇傲雪坐在他腿上的那一刻起,他什麽話也問不出口了。


    杜景堂無奈地認命了,胸膛起伏了一陣。他抱起她,迴了房間。


    他與她之間,似乎是很難交心了。隻有在被原始的衝動完全裹挾時,她的樣子才有三分沉溺,她的擁抱才是真實的貪戀。


    次日起來,杜景堂吃早餐的時候順便說了一下,自己要迴一趟宅裏。因為屬於蘇傲雪的那封帖子,似乎不是江紅梅送去的,大概李海存又在耍手段惡心人了。


    昨天從早到晚,從精神到身體,蘇傲雪都累極了。她本來是想賴床的,但早餐一送來,杜景堂非要把她從被窩裏撈出來。


    正打瞌睡的蘇傲雪一聽那話,整個人都清醒了:“什麽?!李海存沒有對別人說,我和他離婚了?”


    “沒有。”杜景堂搖了搖頭,不屑地冷哼,“江紅梅問起你的時候,他還擺著丈夫的姿態呢!我昨天其實就想和你說的,難得有昨晚那種場麵,你就算不公開我們的關係,也要自己露一露麵,表明一下你恢複單身的事實。總這麽拖下去,恐怕將來會有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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