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存徹底不裝了,幹脆攤牌:“是又怎樣?你覺得尊嚴無價,那你跑呀!我推你出去跳舞的時候,你跑就是了!說起來,隻怕你也是嫌我為你挑的不夠闊,所以才扭扭捏捏給人找不痛快吧。”


    蘇傲雪咬著槽牙問他:“你要我往哪兒逃,黃浦江嗎?我才不會用死在你麵前的方法,來證明我的人格。因為就算我那樣做了,你也不會悔悟的!”


    李海存嗤笑一聲,道:“雖然我窮,但每個月至少還能混兩口吃的給你。你也是想靠這兩口吃的,撐到你畢業那天,對不對?別傻了,這年頭男人的飯碗都保不住,還會容你一個女人站著吃飯?”


    蘇傲雪還他一個冷笑:“是,我知道你打我的主意。但我沒有逃跑,還是照樣裝著傻過日子。你猜的都對,可也不完全是那樣。”


    李海存攢眉問道:“還有什麽是我沒猜到的?”


    蘇傲雪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從前身在苦海,聽著女人的哭聲長大,我清楚地知道,這世道根本就是女人的煉獄!如果這個亭子間是狼窩,那麽,外麵就是虎豹豺狼橫行的原始森林!我的困境並不是逃離一個你,就可以解除的。既然我沒有跳黃浦江,我就得咬著牙過你這一關!”


    當蘇傲雪把憋了多時的怨恨統統倒出來之後,李海存已經想定了辦法。既然維持不住表麵的正經,那麽幹脆就用最直接的辦法!


    手裏的煙已經抽完了,但家裏有蠟燭。他毫不猶豫給蘇傲雪裏塞了手帕,又找了根頭繩把她手腳都捆了。


    等那截短蠟燭燒得滴油的時候,李海存一步一步向著縮在牆角的蘇傲雪逼近。對於她剛才那番激昂的表態,他可一點不放在眼裏:“好一番慷慨陳詞呀,真是新時代的女戰士。可是,我要讓你知道知道,我這一關,可沒你想的那麽好過!”


    望著那搖曳如鬼火的光點,蘇傲雪突然懂得了,比夜更恐怖的所在,是人心的陰暗處。


    她徒有剛烈的意誌,但她的力氣那麽單弱,李海存僅用一隻手就能把她製服……


    對於蘇傲雪的前途,可以出力相助的人,最合適莫過於朱品慧。奈何她工作任務很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甚至很少迴家住。


    直到忙過了最亂的時候,想著好久未見麵了,便把蘇傲雪請到家裏便飯。在準備飯食的時候,發現佐飛含糊其辭的,立刻意識到出岔子了。


    在重重盤問之下,佐飛隻好把自己管不住嘴的事如實招了出來。


    朱品慧氣得扶額跺腳,簡直是坐都坐不住了:“我這邊是蠟燭兩頭燒,廠裏的事要辦,老家的事也得照管。你倒好,不說替我分擔一點,還惹下這種麻煩要我善後。嘴快的是你,憋著不說的還是你,瞧你這能耐……怎麽到今天才跟我說?”


    佐飛脖子縮了縮,訥訥然吐出“不敢”兩個字。


    朱品慧伸挺了右手,當著一柄砍刀,往他快縮不見的脖子上招唿:“你怕伸了頭,我砍你一刀是吧?但你縮了頭,我也不能放過你!”


    佐飛自知理虧,一動不動地領罰。


    “我就說你肚子裏的墨水都白喝了,哪個成大事的人,性格是這樣莽莽撞撞的?”


    “我就是擔心嘛,擔心你沒工夫處理這件事……”


    “我都說了我心裏有數!傲雪不是那樣的人,不會鬧出風潮來的!”


    隻辯了這麽一句,佐飛便守著沉默,想等著妻子消了氣,再請教她挽救的辦法。


    朱品慧剪了短發,在她搖晃佐飛撒氣的時候,頭發就隨著動作到處亂飛。她平靜下來之後,伸手爬梳了兩下額前的亂發,插著腰問道:“你說說看,我一開始為什麽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你把傲雪請來家裏再說?”


    佐飛老老實實答道:“女人和女人比較好說話。”


    朱品慧再考他:“怎麽就好說話了呢?”


    佐飛一雙手無助地籠進長衫袖子裏,低聲道:“你是女人,你當然更懂女人。”


    朱品慧右腳點著地,下巴頦往上一抬,道:“好,那我告訴你,以我對女人的了解,傲雪現在大概為你不像樣的兩句話,正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呢!”


    佐飛心想,女子臉皮固然是薄一點,但自己隻是含含糊糊提了一嘴,看情形不對就收住了,還不至於讓蘇傲雪多為難。然而,抬頭看看夫人的臉色,卻是連支吾一聲都不敢了。


    朱品慧右手背打著自己的左手心,怒問:“杜景堂天天跟你打聽傲雪的近況,你不去規勸杜景堂,卻沒頭沒腦地找著傲雪談心,你潛意識裏是抱著什麽想法呢?不管女人是主動還是被動,你都認為是紅顏禍水嗎?我再來問你,傲雪跟你打聽過半句杜景堂的話沒有?”


    佐飛被盯得渾身冒冷汗,兀自把頭搖得停不下來。


    朱品慧接道:“他兩人即便私下會過麵,那你準知道是傲雪主動邀請的嗎?按現在的表現來推斷,我認為是杜男士越界比較厲害,要規勸也該從他那邊著手!”


    佐飛這時,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找蘇傲雪說話的初衷了。也許是覺得師生的關係更近、更好勸解,也許隻是害怕與杜景堂有交淺言深的嫌疑才暫時擱下的,但……他也說不好,自己是否難以免俗地認為,男女不軌之事主要得看女方是否持重,是否能守住底線。


    “其實,其實……”佐飛哭喪著臉勉強接了兩句話,“女子的道德總是高於男子的。我猜不必對傲雪把話說得很徹底,她就能警醒的。但在男子那方麵做工作,可能會事倍而功半吧,所以我就……”


    “放屁!兩個人的事,你單方麵打一棍算什麽意思?你有歧視之嫌,這是無論你如何粉飾,都掩蓋不了的!”朱品慧踱著步,氣勢駭人道,“你說女人和女人比較好說話,那麽男人和男人當然也是好說話的。你放著好說話的杜景堂不去說,偏要去找傲雪。你這種行為,分明是最重的斥責!不管女人做過虧心事沒有,但既然讓男人對她動了心思,這女人便需要被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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