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靈麵色激動的說著,聲如泣血。


    但與自己對立而站的那張姣好容顏上,卻沒生出任何情緒。


    此時的月玖已經從無言變成了麻木。


    她不想說話,一個字都不想說,她恨不能立即閉上眼睛,摒絕所有聲音,她好累,好想念玄榕,好想結束這一切,好想迴去......


    這些冗長而反複的糾葛,太過煎熬人心了......


    思緒痛苦混亂間,但聽一聲悶響,木炎忽的脫力墜倒在地。


    隻是無人留意到,他墜地時曾朝前伸了一下手,似要抓握住什麽,奈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極重地眩暈感猛然襲來間,他的所思所為皆如泡影,變得無能無力。


    候靈見狀,早已被嚇到六神無主。


    他渾身抖顫著俯下身子,蓄力將木炎背在身後往門外奔去。


    伴著一聲落滿庭院的急音:“快!快去傳醫師!!......”


    不加須臾間,所有的人和聲音,皆如被吹散的風煙般,再也覓不得任何蹤跡。


    直到院外傳來幾聲鴉羽的嘶叫,月玖才緩緩地凝迴心神,朝空落殘破的門外看了一眼。


    她的神情像是從長久的噩夢中驚醒一樣,帶著疲憊和空茫......


    寢殿內。


    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被婢女端出門外。


    彼時已是深夜,殿外電閃雷鳴,陰風晦雨,而殿內眾人皆是麵色緊張地盯著榻上臉色蒼白如紙,昏迷不醒的木炎。


    旁邊靜默良久的楊清忽而蹙眉開了口,打破了這方死寂。


    “既已除了姬妃,為何不撤離嶺河苑!?還有,王上身邊的精兵暗衛怎會如此失職,竟叫他受了如此重的傷!?都是些酒囊飯桶嗎!”


    麵對這聲詞嚴厲,候靈垂首抱拳迴道:“此事是候靈疏忽,沒有護好王上,待王上醒來,要殺要剮,候靈絕無半分怨言。”


    楊清沉默一瞬,將目光移到雨水連綿的窗外,眯眼緩緩道:“可是因為殿外那女子?”


    候靈一愣,不遠處的淩煙聞言,也是緊緊盯著殿外抿唇不語。


    見無人迴話,楊清也不生氣,過於平靜的麵容像是洞穿了一切。


    “遣人去給她送把傘吧。”


    話音落下,原本緊張地氣氛漸漸消弭,候靈與淩煙相互看了眼,但聽淩煙上前一步頷首迴道:“稟大人,已經幾次差人去給月玖姑娘送過傘了,但皆被她婉拒,攆了迴來。”


    淩煙說這話時,眉心緊緊皺著,眼神中浸滿了擔憂。


    聽到這,楊清忽而歎息一聲:“人聚人散,有些緣分從一開始便注定好了,又怎是強求的了的。王上便是心思太重,對兒女情長羈絆過深!老夫隻是沒有想到,這份早該在十幾年前便該了卻的緣分,竟還藕斷絲長著。”


    即便那時他迴來的條件,是讓王上娶了南靈海的玉清公主,即便之後王上又遇見了其他紅顏,而外麵那位在王上心中的地位,依舊無人可以撼動半分。


    真是個癡子啊......


    楊清搖頭感懷的同時,眸光又變得深沉許多。


    木炎心思縝密,做事狠辣果決,又心係百姓,著實有帝王之姿。


    但他卻有一個極為致命的缺憾,便是太過沉迷俗情。


    竟將自己生死置於不顧,丟盔卸甲的讓那女子隨意便傷了他!此心智若是不磨不礪,日後必定是個傾覆禍端。


    “王上!王上您醒啦!......”


    候靈過於激動地喊叫聲,將楊清從思緒紛繁間一把拽了迴來。


    跪在塌前的醫師緩緩起身,轉身衝著楊清行禮:“稟大人,王上的那一劍並未刺到心脈,隻是失血過多,需要好生將養,微臣這便迴去為王上抓藥煎服。”


    楊清輕點了下頭,看了眼身旁的侍衛:“送一下醫師。”


    侍衛頷首領命,引著醫師離開了寢殿。


    突然間,榻上傳來幾聲劇烈的咳音。


    候靈心下一緊,忙走上前去焦聲詢問:“王上,您可是哪裏還不舒服?”


    木炎麵容虛弱的輕搖了下頭,拖著久未開口的暗啞嗓音道:“扶我起來......”


    在候靈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後,木炎一眼便掃到了靜立在旁側看著他不語的楊清身上。


    “楊大人,兵符的事情可處理好了?”


    因為方才那幾聲震咳,導致木炎此時說話還帶著些噓喘。


    楊清道:“一半兵符下的兵力已盡在王上手中,您如今身負重傷,還是多多留心自己的身子吧,這些事隻要有老夫在,必然不會出什麽岔子。”


    木炎點了下頭。


    隨後眸光輾轉在殿內片刻,小聲的看向對麵的淩煙問:“玖兒呢?她在哪裏?”


    “她......”


    淩煙緊抿著唇角,遲凝片刻後剛想開口,卻被楊清突然橫插進來的聲音擾斷。


    “你們先下去吧。”


    候靈和淩煙聞言,皆看向榻上的木炎,隻見他眸光淡淡地衝他們輕眨了一下眼皮。


    無奈之下,隻得遵令,領著眾人相繼離開了寢殿。


    屋內各個角落的夜明燈將殿內點的如同白晝,也顯得木炎那張俊顏更為的蒼白了。


    他抬眸望向楊清,低聲道:“楊大人有何話,盡可直言。”


    楊清靜默一瞬:“臣知曉自己沒有資格去過問王上的私事,但今日,臣為了幽吔萬民,為了這好不用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局勢,還是要鬥膽向王上諫言。”


    “您被一名女子刺傷的消息雖已封鎖,但若王上繼續貪戀迷途,終究會紙包不住火。若百姓誤會您和先幽吔王一般,是個隻知縱情享樂,貪圖美色的君王,那我們拚死籌謀又是為何?”


    見木炎沉著臉色,一言不發,楊清心下一橫,索性今日破釜沉舟到底。


    “當年,臣雖碎心辭官,歸隱山林,但想到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便心頭難安。所以,臣一直在暗中留意朝堂局勢,也在等待一個機會。”


    楊清頓了聲,隨後像是下定決心般的又道:“臣與王上隻有匆匆一麵之緣,說實話臣那時並未將期望寄於您之上。昔年在山間,若不是因神族大殿下陪您前來,臣絕對會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將您攆下山,或是閉門不見。”


    語罷,木炎的神情已經極為難看了,他毫無血色的唇角翕動了幾下,依然是盯著楊清緘默不語。


    楊清歎了口長氣,自顧自的道:“臣想說,花尚且都無常開不謝,王上為何偏偏要執著那份強求無果的緣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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