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姬妃的自戕,似乎所有長此以往的糾葛即要落下帷幕。


    姬妃隨行帶來的這些人,見主子已役,個個麵麵相覷,緊握兵器的手心都滲出了汗。


    他們麵帶惶恐地盯向木炎,卻聽候靈突然凜然開口:“逆賊姬妃已經伏誅,爾等若是放下手中兵刃投誠,王上必然會給各位一條生路,如若不然,下場便同姬妃一般。”


    語罷,就見方才還站於姬妃身後的精衛們,相互低看了一眼,緊接著,伴隨陣陣此起彼伏的兵器墜落聲,木炎身前已經伏跪了一片。


    而那些潛伏在暗處的弓箭手,見此情景,也將手中的箭矢緩緩收迴。


    麵對眾人的稱王叩拜,木炎的眼眸卻如寒星映月般,沒有絲毫情緒。他負手而立,冷冷地掃了一眼姬妃身下蜿蜒流淌的鮮血,緩閉了一下眼睛。


    睜眼時,腳步已然調轉方向,往西南處的殘破房間走去。


    此時,結界已撤。


    他踏進屋內的第一眼便毫無意外的落在月玖身上,眸子裏除了隱著些難言的情緒外,儼然已經改換了神色,瞧上去溫軟又深情。


    而月玖卻在木炎這方靜默地神情上,霎時間彌合了之前所有難安,古怪的心緒。


    她蹙眉問:“一開始你便知曉我在這?”


    木炎卻答非所問:“知曉你的行蹤,才能更好的保護你。”


    月玖心中疑慮更深了些:“門口的守衛查崗鬆懈,也是你一早便安排好的?”


    “玖兒,你隻需知曉,本王不會害你。”


    月玖還想說些什麽,便見木炎已經將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轉落在媚生身上,神情也隨之變得冷峻許多。


    “木亦,你可想殺了本王?”


    “要殺!”


    幾乎是木炎話音剛落,媚生暗啞的冷音便響了起來。


    與此同時,站在木炎身後的精兵們瞬間將整個房間包圍住,手中劍刃也直衝著鐵籠方向。


    月玖眸色深重地盯著,悄然握緊了手中的靈劍,忽然間,一陣肆意狂張的大笑在空蕩死寂的屋內蔓延開來。


    這會兒,媚生雖是帶著病態,臉色卻不如方才那般煞白了。


    他仰頭大笑了好一會兒,笑到眼角噙滿的淚珠不知是因為悲切過度,還是他這意味不明的笑意所來。


    木炎隻是靜靜地看他,並未因媚生毫無由來的笑而生出山雨欲來之色。


    相反,那番不加遮掩的帝王睥睨,像是與生俱來的般,直直打在籠中之人身上,眼下瞧著倒像是在盯著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看他洋相百出。


    片刻後,屋中笑意漸漸止息。


    媚生抬手撥開遮住眼簾的亂發,將它們規整到鬢發兩側,滿臉血汙的清寡麵容上,還隱隱可見額邊那道陳年舊疤。


    月玖也是後來聽玄榕所說,媚生額上那疤是昔年不服姬妃對他的逼迫管束,違逆還嘴時,被姬妃失手砍的。


    “你為何想要這王位!?”


    媚生抬眸看向木炎,猩紅的雙目帶著至深的詰問:“權謀要路,炎涼世態,手足相殘,這些在王室爭權中隨處可見,你們覺著母妃錯了,但蜂蠆之毒又何止她一人!”


    “二哥要這王位是因為昔年心中芥蒂未消,想做這人上人一雪前恥,還是當真從心底想要做個為民眾謀取福祉的好帝王......”


    “有何區別!”,木炎不耐煩地將話打斷。


    媚生正色道:“當然有區別!如若你登極為王,是因心中殘怨餘燼,那你覆滿殺戮奪來的天下,也難以長久,便足以說明你和母妃是同一種人,她不配執掌王權,你也不配!”


    木炎神情一怔,他倒是沒有料想到,媚生會說出這番話來。


    雖是對他的話生出了些興致,奈何一想到他是姬妃的骨血,眸光又再次沉厲起來。


    “你不過是昔日從幽吔溜走的逃兵,有何資格妄議本王!而今,姬妃已經伏誅,她汲汲一生,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了。不如,本王今日便送你們母子二人黃泉下團圓......”


    媚生迎上那雙狠厲地眸光,卻無半分退縮。


    自被抓住起,他心中便已將生死淡然置之,眼下能與母妃九泉重聚,想來也是不錯。


    便在此時,月玖低沉地冷喝傳來:“你不能殺他!”


    媚生,木炎紛紛看向月玖,媚生先是一步開口道:“這本就是我幽吔之事,我的好嫂嫂,你還是莫要管上這閑事,若你有何閃失,我可無顏麵對玄榕了。”


    語罷,木炎的目光一沉,像是無邊無際的深淵。


    言語中帶著些聊笑之意,月玖明白媚生是恐牽累她,才說出這番話,想到他將將痛失親人,還能因為自己強牽笑意,一股難言的心緒驟然湧上心頭。


    可她。


    便不因媚生,也早已不是那觀棋的看客。


    月玖心中清楚,她現在疾言扞衛的不僅僅是一條人命,還有自己的立場。


    於是再次開口道:“若是我沒猜錯,姬妃死前必是叫你放過媚生,帝王之諾,重若九鼎,院外之人皆可作證,王上這是要當著天下臣子的麵,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嗎?”


    這番不知死活的話落在眾人耳朵裏,早已心裏替這名膽大妄為的女子捏了把汗。


    就在眾人以為木炎會大發雷霆之時,他們的王上也是深望著月玖輕歎了口氣,語氣裏卻聽不出半分狠厲:“玖兒,一路走來本王經曆了多少痛楚,旁人不知,你難道不清楚嗎?”


    “今日本王放過他,若來日他效仿姬妃執掌風憲,擅作威褔,又當如何?本王絕不允許此事重蹈覆轍!”


    餘音落下。


    就見屋內執劍的精兵們紛擁往鐵籠邊靠近。


    媚生見此,卻是垂下頭,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


    “別動他!”


    便在此時,月玖抬起手中靈劍,掃向四周,渾身溢著滔天殺氣。


    有不少士兵認識月玖,知曉她是神族的太子妃,也聽過她與自家王上的傳言,所以腳步也隨之放緩了許多,但又因他們家主上遲遲不語,手中的劍又不由握緊了幾分。


    媚生側眸看向月玖,見她在寡不敵眾間依舊目光如炬,毅然保護自己,原本心如枯槁的內心驀的升騰起一蓬暖意。


    他神情動容地低聲喃喃道:“我的好嫂嫂,此生能夠遇見你和玄榕已經是我最大幸事!要說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有機會尋一把好劍,與你切磋一下。帶你迴頭見到玄榕,替我給他帶句話,就說我媚生此生,唯認他這麽一個兄弟......”


    “你不會有機會見到他了。”


    媚生神情一怔,轉眸看向木炎。


    但聽他的聲音消失片刻後,又倏而響了起來,嗓音卻如隆冬的裏的雪一般寒涼。


    “一個將死之人,怕是也聽不見你這個好兄弟對他的寒暄問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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