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月玖竟覺著神王這番嗤嘲中,有著幾絲別樣意味。


    從前同自己說話時,神王總帶著與生俱來的睥睨,對她的姿態亦是輕視、漠然,甚至帶些厭棄。


    雖是此時聲色依舊冷冽,但相比往昔,那微不可察的一抹無奈,便顯得十分明顯了。


    故而,月玖同他說話時,也少了許多從前的張牙舞爪。


    “神王謬讚了!在您麵前,我即便生了那巧詐之心,亦如在石頭上耕地,無非白費心機。倒不如真誠坦率些,還能擾的您這大人物聽進去些。”


    神王聽出月玖言語中有幾分說笑之意,眸光陡然一肅:“既知吾不願聽你言語,便無需多說廢言。”


    “好的。”


    月玖應得極快,饒是將話音將落的神王也惹的眸光一動。


    “想必您已知曉幽吔王服丹一事,那我便也不用多做解釋了,月玖有一事想要請托神王。”


    神王掃了她一眼,不說答應,也未拒絕。


    就聽月玖接著道:“據我掌握的消息,幽吔王因長期服用丹藥,極為重欲,以致身子大虛。幽吔的醫師幫其診斷過,並為他開了些滋補身子的湯藥,可幽吔王既戒不了丹,亦戒不了色欲,故而那些湯藥亦是治標不治本。”


    “聽聞神王您法力超然,極擅‘離夢之術’,可使人三分靈魄幻為身外之身......”


    月玖說完這話抬眸看去時,恰好瞧見神王嚴峻的眉頭往上一挑。


    “你想讓吾對幽吔王施以‘離夢之術’?”


    “正是!”,月玖坦率言道。


    神王挑起的眉頭未落下,反之擰成了疙瘩:“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計,又憑何認為吾會幫你?”


    月玖道:“神王此舉可不單單是幫我,亦是在幫您自己。”


    “噢?”,神王似笑非笑的望向月玖,貫來嚴肅的眸光中又帶著些審視。


    月玖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神王您神通廣大,又有顛倒乾坤之勢。萬千生靈,天下萬物於您眼中也不過是太倉一粟。先前您不費吹灰之力便知曉我在孟安,以及心中謀劃。”


    “而這些年,我與玄榕之間的種種,也從未脫離您的耳目。所以,這世間隻有您不願做之事,卻沒有您做不成之事。”


    聞言,神王麵色上難得露出一抹不願遮掩的興色:“你鋪墊了這麽多,到底想說何?”


    “我想說,神王您同我一樣,皆是想要取幽吔王的命!”


    話音落下,就見神王眉梢一挑,似乎對月玖的話來了更多興致,他並未說話,看起來也並不想要反駁什麽。


    月玖默了一瞬,接著道:“我記得神王您曾同我說過,並不想要玄榕參與幽吔之事。那時,我為了保護玄榕,同意與他情斷,甚至竭盡全力不讓他摻和其中。”


    “可這些年,玄榕每年皆會前往幽吔送上青要山獨有的奇草,而這奇草的作用便是用於煉製丹藥。這些事,神王您又豈會不知?所以神王您明知這奇草的用處,也知曉玄榕的險處,可您還是放任他來此。”


    月玖頓了一下,眸光變得比方才犀利了些:“所以除了神王您也想要幽吔王的性命之外,月玖並未想到任何恰如其分的理由。”


    崖邊冷風吹動著二人衣袍。


    麵對身前那張喜怒依舊不形於顏色的臉,月玖的目光卻是始終緊盯著,從未露怯,也從未想要露怯。


    此時,玄榕的狐皮大氅還牢牢的披在她身上,可月玖明白,她的這份膽識並不來源於此,而是她內心的篤信與堅定。


    幾經磨礪洗禮,她終是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樣。


    傲霜鬥雪,無需借助他人之光,隻為自己開出滿樹繁花。


    隔了好大一會兒,神王才緩緩開了口:“吾不知你話中之意,但你若想拿這些莫須有的猜疑來要挾吾,吾勸你還是莫要飛蛾投焰,自取滅亡。”


    聽到神王以她性命為脅,月玖不由輕笑了兩聲:“到底是我滿口胡謅,還是神王求仁得仁,依心像意,你我二人說的都不算,唯有您心中明曉。”


    神王不理會月玖的話,冷嘲道:“你以為憑你一人便可扭轉乾坤?”


    月玖既聲迴道:“繩鋸木斷,水滴石穿,我雖渺如微塵,但卻已不是從前那般任人肆意魚肉之人,如今,行止在我,而非任何人。”


    聞言,神王的神情上難得露出一抹憾色,但這番情緒亦是一瞬而過,並未被月玖所察覺。


    眼前的女子言語平靜,可那雙盈亮的眼眸卻帶著鋒芒,並非張牙舞爪的猙獰,更像是心底處油然而出的自信。


    月玖見神王盯著她,而遲遲未語,便先是一步開了口:“想來,當年神王拿玄榕與我交換的一樁幽吔王的秘事,便是那浮宓權杖並無我巫山一族靈魄之事吧。”


    神王依舊不語。


    月玖笑道:“若是當時我應了神王的條件,如今早便遠離是非不知躲哪兒快活去了吧。可世事便是如此,無常變數才是常態,正因為這些多經曆的,也讓我徹底下定了決心!”


    “我要做的,不僅僅是還我古神巫山一族海晏河清,我還要讓玄榕翱翔自得,而非再做那池魚籠鳥。若是單為前者神王必然不會幫我,但拿到浮宓權杖,讓玄榕一脈命元歸體,卻是神王同我不謀而合都想要做的事情。”


    “不知神族的顏麵和玄榕的命脈在神王心中孰重孰輕,但在我心底玄榕是不管發生何事,我都不會割舍的存在。”


    神王默了一瞬,眸光中掠過幾許深思,而後道:“你想讓吾如何做。”


    月玖並未因神王突來的言語而麵露寵驚之色,反倒是帶著一抹意料之中的平靜。


    她看向神王,唇角微揚,帶著些許狡黠:“不難的,隻需神王您去幽吔王那兒晃一晃便可......”


    晃一晃?


    神王冷哼一聲,拿眼睨月玖:“你倒是本事不大,膽大如鬥。你當幽吔王身旁那些人都是耳聾眼瞎嗎?”


    月玖抿唇笑了笑:“所以才需要神王您的這般術法神妙,我已經打探清楚了,幽吔王長年服丹,以致經常出現幻覺,精神恍惚。故而,恰好可以遮掩您的‘離夢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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