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月玖將劍身離開菁妃的脖頸。


    菁妃一愣,抬眸望向月玖的神情中盡是不可思議。


    而月玖卻半分眼神都未分給菁妃,她隻是眸光深沉地盯著眼神遊離,癱坐在地上的木炎,默了片刻後道:“一個謊言,一個教訓,一份情誼,半條命!今日,不吝賜教。你我二人之間的緣分既從幽吔開始,便在此處了斷吧......”


    “從此山高水長,不再相見!”


    原是在渾噩中的木炎,聽到此話後雙目一睜,因為心緒過於激動,導致他還未開口便驀地吐出一大口殷紅的血。


    他不顧旁人眼色,身子無力的往前匍匐爬行,待來到月玖腳邊時,伸手攥住了她的一截裙裾。


    “玖兒......我不要和你了斷......你可不可以不要這般決絕。”


    月玖站立未動,木炎趴在她腳邊並不抬頭去看她的神情,他隻是想要抓住些什麽,不想讓月玖離開。


    直到一滴帶著溫熱的淚珠滴落至木炎緊攥在裙裾上的那隻手背上時,木炎怔然了片刻,才敢仰頭向上看去。


    但此時的月玖早便將臉側向一邊,故而木炎可以看見的唯有她那方緊繃的下顎,似還懸著將滴未滴的淚水。


    不知是因姿勢的緣由壓迫到了傷口,還是因為自己早已在這張容顏上覷不見半分希冀,木炎的身子忽而抖顫起來。


    他將頭埋入肘彎中,沒有人可以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卻可以瞧見他不斷顫抖的身形以及肘彎處發出的嗚咽悲鳴。


    突然,木炎猛咳了幾聲,接連吐出好幾口鮮血。


    木白見狀,趕忙上前欲將其扶起,可直到木炎昏厥時,他攥在月玖裙裾上的手都未鬆開。


    月玖垂眸看去,就見腳邊暈著一大片的鮮血,而被木白扶在懷中的木炎,唇邊還有血在源源不斷地流出。


    “炎兒,我的炎兒啊......”


    菁妃望著昏迷不醒的木炎,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木白衝著門外吼了一聲:“快!快去叫醫師,叫醫師......”


    他邊說著,便用手去扣木炎攥在月玖裙裾上的手,可是無論他怎樣用力,都無法掰開。


    門口的崇寧進了屋,瞧見滿麵帶血昏厥的木炎後,駭然地怔在原地。


    便在此時,月玖抬起手中靈劍,隨著周遭一陣破風而來的劍氣,原先落在菁妃身上的綁縛便解開了,而昏迷中的木炎手中則緊緊攥著被劍氣割開的一方碎布。


    木白見狀,在菁妃的幫扶下,俯身背起木炎便急匆匆地出了屋。


    崇寧自是認識他家殿下的靈力,故而當月玖用手中長劍劈碎了捆縛在菁妃身上的綁縛時,崇寧隻覺額心冒汗。


    看來他家殿下不僅僅是被月玖吃的死死的,就連一絲餘地也未曾想過要給自己留下,這修月靈劍隨隨便便就可以破除他家殿下的法術,可見日後,二人若是兵戎相見,他家殿下是丁點兒的還手之地也不會有了。


    崇寧心下兀自一歎,隻感他家殿下栽的太深,太傻......


    唏噓間,就聽他家殿下喚他:“崇寧,今夜之事務必謹慎,莫要泄露絲毫風聲。”


    崇寧迴道:“殿下放心,方才屬下一直守在門外,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人,且此處隻有您和太子妃二人居住,阿菜知道您喜靜,有其他貴賓來都是引到別院。”


    “那便好。”


    玄榕暗自鬆了口氣,他心中清楚,此事雖看起來是他幾人之事,但如今在幽吔,若是被旁人瞧去了,任何人一時間皆難以獨善其身。


    他眸光掃向月玖時,卻發現她僵愣在原地,目光失神的正望著腳邊的一灘殷紅。


    玄榕唇角無聲的動了動,神色疼惜地就這麽陪月玖站著,靜靜地,一言不發。直到隔了好大一會兒,月玖嗓音低沉地開了口:


    “玄榕,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玄榕想也不想的便應了聲,深深地盯了月玖一眼後,才將門闔上。


    屋內除了自己的唿吸,重又置迴一片靜默。


    隨著那扇關上的門,方才的嘶吼,謾罵,置喙,喧囂,所有的情與義,恩與仇,似乎都被關在了門外。


    若不是還有腳下的一片刺目殷紅,月玖真覺得自己隻是單純的做了一場夢。


    此刻,身邊沒有玄榕,月玖隻感自己方才將塌未塌的心緒,一時間又悄然漫上心頭,隻在須臾間便已轟然倒塌。


    比起與木炎的情義斷絕,而生出的淺淡遺憾。


    月玖最怕的是自己的心空了......


    她終是無力的跪坐在地,手中靈劍“當啷”墜地,落在身側。


    她闔上眼眸時,眼前閃過的卻是曾經古神巫山上一張張迥然不同,卻樸實明媚的臉,她原以為自己此生還能有機會再見到,可如今看來那卷希翼早便被撕的粉碎。


    很奇怪。


    曾經她打算拿迴“心元”,隱身度日時,因為木炎的話,她認下了這責任,可月玖知道那並不是她一開始的初心。


    如今,知道了這一切都是謊言,她突然卸下了肩上的擔子,本會以為很輕鬆,可她卻空了心,好似從前即便身處荊棘中依然能夠看清的路,此刻全然看不清了。


    月玖將下顎抵在膝蓋上,身體蜷縮一團。


    忽而間,她對此處極為的厭棄,想要逃離,她甚至覺著若是在此處多待上一會兒,便會沒由來的窒息死去。


    想到這,月玖驀地站起身,用掌中靈力將靈劍收迴體內。


    她抬頭抹了抹眼角的殘淚,快步往門前走去,隻是將一打開門,就見原本站在門前仰頭望天的玄榕迴身看了過來。


    “你一直在這裏嗎?”,月玖有些驚訝地問。


    玄榕點頭:“我在等你。”


    “等我?”,月玖眸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麽:“你知道我要離開?”


    玄榕再次點頭。


    月玖蹙眉:“你想和我一起離開?”


    “是。”


    月玖一怔:“我說的離開是永遠都不會迴來,再過些時日便是幽吔王的壽辰,你若是公然缺席,神王必定會大發雷霆的。”


    “那些都沒有你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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