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木炎已經在門外站到了下半夜,墨發和眼睫上都凝起了冰霜,身子也在這冷寒中逐漸失去了知覺。可是他的神態上看起來卻一如既往的堅定,好似身子上所受的痛苦與他無關一般。


    此時,月玖房間的門突然開了。


    木炎看到月玖後,嘴角掀起一抹欣喜,但他仍舊在原地站著,待月玖喚他進屋時方才動了腳步。


    隻是,身子僵硬的程度遠超出了他的預期,木炎剛剛邁出一步,便直直跌落在雪地中。


    月玖見狀,匆忙上前將地上的木炎扶起,木炎不管身上的不適,隻目光灼熱的望著月玖傻笑,十指相握的溫度更是先暖了他的心。


    木炎在月玖的攙扶下進了屋,而他們二人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一夜未眠的還有玄榕......


    他一直站在窗前目送二人進屋,心緒憂仲......


    月玖將床上的被子披在木炎身上,並為他倒了一杯熱茶招唿他喝下。


    木炎身子逐漸暖和許多,手腳也不再僵硬,此刻的他滿心滿眼的都是月玖,激動到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是如方才那般直勾勾的盯著她,生怕她會再次消失。


    月玖沒有躲避他的目光:“你是曉得我會心軟,才故意在雪地裏站這麽久吧!”。


    木炎心頭一緊,他收迴灼熱的目光,忙解釋:“不是......我隻是在懲罰自己!......”


    “懲罰自己?”,月玖嗤笑了兩聲。


    木炎心裏更急了:“玖兒,對不起!七年多來,我一直想當麵與你說這三個字,當年是媜妃的人說我母妃瘋病複發,我才失了約!待我迴來時卻已經發現你不在淩河院了。”


    “後來我聽月娘說你被父王的人帶走了,我,我去父王的殿前跪了七日,可卻始終沒有見到父王的麵,昏迷之時被月娘帶迴淩河院。再往後,我便聽說你去了神族,並嫁給了神族大殿下......”


    木炎說著,神色從難過逐漸轉為悲憤,他將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咬牙道:“可我沒有想到,你竟在成婚那日跳下青要山!一定是神族對你做了什麽,才會逼你至此!......”


    月玖倒是異常冷靜:“沒有,神族並未逼迫我什麽,是我自己要跳崖的。”


    木炎錯愕:“為何?”


    月玖道:“因為我隻有跳下青要山才會有一絲生機!跳崖前,我將自己的心元給了玄榕,隻是為了不讓幽吔王找到我,也不想讓任何人找到我......”


    木炎明白,月玖口中的任何人也包括自己,畢竟當年是他的父王領兵誅殺了古神巫山一族。


    木炎道:“你記得月娘嗎?”


    月玖點了點頭。


    木炎正色道:“月娘是我母妃的陪嫁嬤嬤,自你跳崖後我萬念俱灰,不吃也不喝,如同行屍走肉。月娘不忍我再頹靡,便告知了我一個真相。”


    “她說,她說我的母妃其實也是古神巫山一族,在一次出山遊玩時偶然邂逅了在林中狩獵的父王,便隨著父王來到了幽吔界,做了父王的妃子。而古神巫山一族並未被全部屠殺,有近乎一半的族人被父王封印在了他的浮宓權杖之中。”


    月玖嘴巴微張,訝然道:“你母妃竟也是巫山族人?!”


    木炎點頭:“你是古神巫女,身上凝著他們的精血,這世間唯有你的力量方可將他們複活”。


    月玖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迴過心神接受木炎給自己帶來的這個重大消息,隻是她還沒開心片刻,便皺眉看向木炎問:“可是浮宓權杖是你父王的法器,當年可是他領兵屠殺了巫山一族,他應該不會答應將人放出吧!除非......他死!!”


    想到幽吔王的種種惡行,月玖的眼眸越發讓人筋骨徹寒。


    木炎理解月玖心中的恨意,也不準備規勸:“父王雖娶了我母妃,卻從未真心待過她,我一直到現在都還想不明白,母妃好好的一個人是如何患上瘋病的。隻知自我兒時起,父王便將母妃和我弟弟三人遣到了一直荒廢的淩河院,時常過著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當年若不是因為你,木白或許早便病死在淩河院了......”


    “父王如今年事已高,但幽吔界一直是能者上位,我雖是二世子,卻也可有機會執掌大權。玖兒,我知道整個幽吔都對不起你,這一次,我一定會拚盡全力幫你拿迴你所失去的一切,即便那個人是父王,也不行!你離開的這些年,我早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木炎的神色越發堅定,眸光也變得十分犀利。


    月玖望著他沉默片刻後道:“其實你無需這般自責!殺害巫山一族的是幽吔王而並非你,即便我心中有恨,也不會將這恨牽扯到無關之人身上......”


    “玖兒,不要說我是無關之人......我不想做和你世界裏無關的人,我想讓你記著我,永遠別忘記,好嗎?”


    木炎的聲音逐漸顫抖,他掀開身上的被子,走到月玖身側蹲下,仰頭望著她,眼眶灼紅間幾滴清淚墜下。


    月玖看著他現在這副樣子,眼前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被囚禁的那些日子裏,是木炎終日伴在她身側。木炎雖是幽吔的二世子,卻沒享受過半分榮華,時常也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可自打月玖認識木炎後,月玖反倒沒再餓過肚子。


    木炎蹲在月玖身側,慢慢將一側麵頰伏在她雙膝上,月玖沒有感到驚訝,也沒有拒絕,隻是在下意識抬起的掌心上猶豫了一瞬......


    遲凝了片刻後,月玖終是將手輕輕覆在了木炎的頭上,隻是不再如多年前那樣會用指腹輕柔地穿過他的墨發。


    但於木炎而言,已經很是知足了,至少月玖沒有拒絕與他接觸。


    雖然他們彼此間不如在嶺河苑時親近,木炎還是如釋重負地燦然一笑。


    時隔多年,這個動作隻有他和玖兒會懂,這曾是他們彼此攙扶挨過世間寂寥的痕跡,他很開心玖兒還記得......


    木炎的淚水滴落在月玖的衣裙上,這是他七年多以來冰冷的外表下終是有了其他情緒。自打玖兒離開後,他曾在徐風沉醉的夢裏見過她一次,卻也是唯一的一次!


    夢裏他看見玖兒衝著自己笑,熱烈而又明媚。


    而今天可憐人,他終於找到了他的玖兒,這一次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也絕不會再讓玖兒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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