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站在路燈下,一身黑衣,臉色更是黑得可怕。


    他冷嗖嗖地望著秦漪,就好像是被老鴇逼著接客的純潔大姑娘。


    “……”


    秦漪走過去,舉起三根手指,真誠道:


    “真不是我要你來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聞蔓手下的藝人,我發四。”


    自從知道眼前的人是同性戀之後,裴寂更是連看他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冷冷道:


    “走。”


    秦漪:“……”


    行吧。


    秦漪徑直走到路的對麵,和裴寂隔著一條路作為安全距離,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四周靜謐,月亮又格外明亮,月光灑在路上,往前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秦漪就這麽一步一步,踩著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自己把自己逗得挺開心。


    身後一直傳來與他節奏不符的腳步聲,裴寂克製著不去迴頭看。


    但好奇和探究的心理,向來不是想克製就能克製得住的。


    他最終還是轉過了頭,看到了月光下追逐影子的少年。


    柔軟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像是將他輕柔攏住,頭頂顯出一種柔軟的茸茸觸感。


    下頜和脖頸的皮膚素白,泛著淺淺光暈,莫名讓人覺得脆弱又幹淨。


    幹淨……


    腦海裏跳出這個形容詞的時候,裴寂本就冷漠的臉色更是又冷了幾分。


    自己居然會用這個詞來形容他,他可是個惡心的同性戀!


    就像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裏,那些將他堵在廁所裏欺負的男生,那些打著打著,突然扒他衣服的男生……


    那些人的嘴臉,惡心又猙獰。


    隻要一想起來,就會令他反胃,止不住地想吐。


    裴寂陷進過往的迴憶裏,額頭沁出細密的薄汗,每當這個時候,他會想秦照晚。


    那個和他一同住在孤兒院裏的,保護他的女孩兒。


    裴寂喃喃著,下意識伸手往旁邊一抓,指腹蹭過柔軟的衣服布料,隨後握住一截手臂。


    “哎哎哎???”


    秦漪的聲音響起,裴寂方才如夢初醒,待到看清眼前人的臉時,猛地鬆開,後退兩步。


    他臉色難看,咬牙切齒:“誰準你靠近我的?”


    秦漪:“?”


    “你溜溜梅吃多了吧,我好好地走在這邊,到底是誰突發惡疾跑到我麵前來,還一言不發就抓我手臂?!”


    秦漪揚起胳膊,在裴寂麵前晃了三下:


    “胳膊都給我掐出印了,我還沒跟你算賬,你還倒打一耙了是吧?


    裴寂被罵懵了,下意識看了一眼腳下,確實,是他走過來的。


    再一看秦漪手臂,白皙的皮膚上,已然浮現一圈紅印。


    裴寂抿抿唇,下意識握緊剛剛捏過秦漪胳膊的手,眼神幽暗而閃躲。


    “我……”


    “停。”


    秦漪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恐同是吧?”


    裴寂抿唇,不言不語。


    秦漪歎一口氣: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取向也不同,我們要尊重生物多樣性,也要尊重想法多樣性。”


    “不要求別人認同自己,也不逼迫自己迎合別人,人活一輩子,專注自家很難嗎?”


    “再說了……”


    秦漪用一種有點刻薄的眼神將眼前不討喜的臭男人掃視一圈,冷冷道:


    “就算我是同,我對你也根本沒興趣,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更何況他還不是同。


    喜歡他?!


    笑死,他連封庭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等等。


    秦漪臉色一變。


    她怎麽又雙叒叕想到封庭了?


    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秦漪陷入沉思,不再管眼前的奇葩裴寂,轉身默不作聲往前走。


    看背影,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


    裴寂剛想道歉的話戛然停在嘴邊,他徒勞地握拳,吐出胸口裏悶著的一口濁氣,沉默地跟在秦漪身後。


    月光無言,不算短的一條路,兩人再沒說過一句話。


    總算,來到了房間門口。


    說來也巧,裴寂就住在秦漪對麵,也難怪聞蔓會讓他送秦漪迴來。


    隻是,在兩人房門前,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江伶。


    她手裏拿著一個瓶子,正站在裴寂房門前左顧右盼,看神色似乎有些著急。


    秦漪看一眼裴寂,說:“想不到你這種不會討女孩歡心的木頭,也有追求者。”


    聽出她語氣裏的陰陽怪氣,裴寂罕見地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隻覺得有些心累。


    顯然,對於江伶,他甚至比對身旁的同性戀還要抵觸一些。


    不過,令兩人沒想到的是,江伶根本不是來找裴寂的。


    她直直奔著秦漪走過來,擠出一抹尷尬的笑:“那個,小粉,你迴來啦。”


    秦漪頗為意外地看著她:“你來找我的?”


    江伶點點頭:


    “是這樣的,今天真心話大冒險環節,我問你的那個問題,我後來想想其實很冒犯,可能也對你造成了困擾,所以,我是專程來找你道歉的。”


    “這個,請你喝,請你原諒我。”


    她把手上的瓶子遞給秦漪,眼神除了期待,還有一絲難以窺見的忐忑不安。


    秦漪的視線落在瓶子上。


    看上去隻是一瓶平平無奇的果汁,但這個時間,她來送這個,顯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知道憋著什麽壞呢。


    秦漪假笑,把果汁推迴去:“不用了,我腎功能不大好,大晚上喝這個,容易尿頻。”


    裴寂無語地看她一眼。


    一個男人,到底出於什麽想法才能如此坦然地說自己腎不好。


    見秦漪不接,江伶有些急了,又趕忙推迴來:


    “別啊,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實在不行你就喝一口也行,來,我給你擰開。”


    說著,她還真把瓶口擰開了。


    秦漪抽抽嘴角。


    姐妹兒,看你這一臉猴急急不可耐的模樣,鬼也知道這飲料裏肯定摻了東西啊,傻蛋才喝。


    秦漪跟江伶互相拉扯了兩個來迴,後來她自己都有些煩了,冷著臉準備直接打發掉江伶。


    誰知裴寂比她動作更快,搶先一步搶過瓶子,趁她不注意就灌了她一大口。


    完事了,他還不耐煩地說:


    “一瓶水而已,多大點事,拖拖拉拉的煩死了。”


    趕緊把江伶打發走得了。


    秦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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