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各種蜜餞和各式點心，夕顏終於滿載而歸。
“主人，我迴來了。”夕顏走迴房間，將東西放在桌上。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忍不住伸手撐住桌子。
寒烈正在檢查夕顏帶迴來的東西，一時沒注意夕顏的小動作。
夕顏搖了搖頭，甩掉這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果然好多了，難道是太累了？
見寒烈撥弄著自己買迴來的東西，夕顏介紹道：“這些應該都蠻好吃的。可惜我沒辦法吃，不然幫你嚐一嚐就更好了。”她要是能吃，吃光了更好。
寒烈坐好，打開油紙包的點心，一一嚐了點。
“怎麽樣？”夕顏期待地問。
“你吃。”想知道怎麽樣，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寒烈沒興趣幫她說明。
夕顏忿忿地一拍桌，“你以為我不想嗎？還不是因為你這狗屁毒，害的我什麽東西都不能吃！你還不願意給我解，你說我可不可憐啊我！嗚嗚嗚……”說出來都是淚啊！
“可憐。”寒烈對於夕顏的聲淚俱下，冷眼旁觀。隻能說他的毒，效果很好。因為毒發而隻對人血有渴望，對其他食物造成排斥反應，的確很正常。
為什麽聽見寒烈的同情，一點同情的味道都沒有？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吃東西，夕顏更是咽不下這口氣。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表示了嗎？比如，幫她解毒啊！這麽敷衍的迴答，算怎麽迴事啊！夕顏十分的不滿。
“算了算了，我睡覺去了。”
不指望寒烈能大發善心，有些疲憊的夕顏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事先問小二要的床被，鋪在了床榻旁的地板上。
寒烈看著天色，冬季的天色晚的比較快。雖然天色已近黃昏，但還沒到就寢的時候吧？
“累了嗎。”寒烈邊吃邊問。麵無表情，語氣如一。
寒烈沒有得到迴應。這才發現夕顏倒床就睡著了。睡著的夕顏，原本蒼白的臉頰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往嘴裏塞完了最後一塊花生酥，寒烈拍拍手上的碎屑，打開另一包點心繼續。她的體力消耗完了嗎？看來，自己又要費神了。
嗯，真好吃。
房間的窗戶突然無風自開。
正在撥栗子的寒烈眉頭一跳。
“你還是這麽喜歡吃小吃。”甜膩的嗓音還帶著難以抹去的稚氣，口氣中卻有了然的篤定。
寒烈抬眼看去。
坐在窗柩上的是個晃著雙腿的紫衣女孩。
女孩十歲大的樣子，姣好的身材有些不似孩童的身形。墨黑的齊腰長發披散著。冬末的晚風徐徐吹起她的齊劉海和臉頰旁的碎發，襯著她不及巴掌大的白皙臉蛋。一雙同樣烏黑深邃的眼眸有些空洞，細看之下隱隱反射著血色的紅芒。
往嘴裏塞了顆撥好的飽滿栗子。寒烈對於來人熟視無睹。手裏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似乎來人還沒有栗子的吸引力大。
女孩不滿地嘟嘴，但又好像有點習以為常。聳了聳肩，換了個話題:“我就知道，跟著這個女人就一定能找到你。”
明明說好了一到青州城就和自己碰麵的，卻一直沒有收到寒烈的信息。
寒紫就主動出擊，在街上閑逛了下，沒想到正巧遇到這個中著鬼丹的女人。幸好她身上鬼丹的味道為自己指明了方向，不然還真的不知道寒烈會躲在這裏。
寒烈的眼神掃向唿唿大睡的夕顏。發現，這個女人帶給自己的麻煩，好像真的不少。
當事人夕顏毫無壓力地睡的昏天暗地，隻是不消停地翻來覆去，說明她睡的極不安穩。
寒烈看向一旁的視線，讓寒紫莫名起疑。那個女人是誰？怎麽會和寒烈在一起？還關係匪淺的樣子。
寒紫跳下窗柩，走到寒烈身旁坐下。“你是不是應該說下，為什麽沒來找我？還為什麽和這個傻女人在一起？”
傻女人？寒烈不知道為什麽寒紫會這麽稱唿夕顏。不過，好像也蠻合適的。
寒紫從出生就認識了寒烈，別人分不清他那張永遠麵無表情的臉在表達什麽情緒，可是她絕對不會。所以她真的看見了寒烈有些愉悅？
“你知道我沒有耐心的。”寒紫這次說話，加重了口氣，聲音不再甜膩過人。
“銀梟門。”寒烈看了看寒紫，又低頭對她熟視無睹。
銀梟門的棋子？寒紫狐疑，卻深知寒烈從不撒謊。再說了，既然中了鬼丹，最後也隻會成為一具被人利用的傀儡罷了。
“你能不能不吃了。”寒紫見寒烈吃個沒停，忍不住吐槽，“從小到大，你這嗜好就沒變過。”
被一個十歲大的孩童教訓，應該還蠻尷尬的。可是寒烈一點都不以為然。
寒紫是寒烈的同門師妹。別看她才十歲，其實她和夕顏的年紀差不多。隻是因為小時候的意外，讓她的模樣一直停留在了這樣。她從小天分極高，又極愛研究探險，如果不是這般性子，也不會害她變成如此模樣了。
總而言之，是個脾氣古怪，但也難搞厲害的人物。從小就粘著自己，甩都甩不掉。寒烈對她也覺得頭疼。幸好她後來一直潛伏在中原，兩人一般不會見麵。
“有事嗎。”寒烈依言放手，也點出了重點。寒紫不會無事登門，這是寒烈的認知。
寒紫也不再廢話，掏出懷裏的東西扔在桌子上。
寒烈定睛一看，是張公告一樣的紙類事物。大概是寒紫從哪裏撕下來的。
“你知道這次武盟大會，朝廷派了誰前來吧？”看著寒烈了然的樣子，寒紫接著道:“沒錯，就是蘇青禾。我朝唯一的一位王爺。”
“而這，”寒紫伸手點了點桌子上的東西，“竟然是通緝令。通緝的就是蘇青禾。”
通緝蘇青禾？朝廷也喜歡狗咬狗了？寒烈伸手為自己倒茶，也順便給寒紫倒了一杯。
攤開那張紙，最吸引寒烈目光的是畫像上的人。很熟悉。
“原因。”
寒紫沒有立馬喝茶，而是順著寒烈的疑問繼續。
“原因是說蘇青禾謀害皇上愛妃，又私自勾結歪門邪道欲圖不軌。其心難容，必須將他繩之以法。目前比人行蹤不明，更請各方勢力速將亂黨捉拿歸案。朝廷必有重謝。”
“你懷疑有鬼。”寒烈也是了解寒紫所想的。
“沒錯。聽聞當今皇上對此皇弟也頗多照顧，又怎麽會將情勢搞成現在這副局麵？朝廷突然起內訌，必然有鬼。我看他們是為了擾亂視聽，怕是會壞了我們的好事。現在青州城裏謠言四起，說什麽抓到這個蘇青禾，朝廷就會有重賞。”
“江湖裏有些門派一直都是牆頭草，也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庇佑。現在有這等機會，他們如何會放過？為此，這次武盟大會就更加地魚龍混雜了。這對我們的計劃多有影響。”
寒紫說的，寒烈也都明白。但在寒烈看來，這通緝令應該是真的。而且，這未必是皇上頒布的。手握大權的，一向都是躲在幕後的。皇宮裏的水，未必會比江湖淺。
“不會。”寒烈的語氣是肯定的。
先不說其他，寒烈相信更難搞的會是畫像上的人。那人絕對有辦法搞定這場鬧劇。即便他不搞定，又有誰能抓的到他？
寒紫不明所以。
寒烈不準備解釋，“迴去吧，很快你就明白了。”
寒紫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既然寒烈胸有成竹，那她也不用擔心考慮這麽多。寒烈一向有分寸。
喝了茶，寒紫理了理微亂的長發，輕車熟路地從窗戶離開。
寒烈目送她離開，繼續吃了起來。
夜很靜，燭火通明。
夜又不太平靜，惹得人心思各異。
——————————————————————————————————————————
“皇上，皇上！太後身體微恙，好不容易才入睡，皇上可別驚擾太後！”
迫於皇威，周圍的奴婢奴才沒有一人敢違抗皇命。唯有貴嬤嬤伸手攔住了一心想闖進太後寢宮的皇上。不說旁人被聖上嚇的膽顫心驚，就是自己跟隨太後多年，亦是沒有見過如此失控暴怒的皇上。
蘇柒澈皺眉，耐心漸散。要不是念在貴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如此敢武逆自己的早就被自己處置了。
“身體微恙還能管這麽多？要是鳳體安康，是不是要垂簾聽政了？！”蘇柒澈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寢宮內。
“哢嚓！”寢宮裏隱隱傳來了碎物聲。
“皇上這說的什麽話！太後她……”貴嬤嬤心頭一驚，皇上說的話該有多傷太後的心啊！
“給朕讓開！不然全部拖出去砍了！”蘇柒澈忍無可忍地怒道。
都這把老骨頭了，難道還怕死嗎？“皇上，恕奴婢無法遵旨。”貴嬤嬤完全不為所動，依舊攔在皇上麵前。
很好，連個老奴婢自己都管不了了是嗎？“來人！”蘇柒澈剛開口，屋裏卻傳來了太後略顯虛弱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貴嬤嬤，讓皇上進來罷。”
蘇柒澈哼了一聲，一把推開貴嬤嬤，踏進了太後寢宮。
匆匆跟著的貴嬤嬤，一臉的擔心受怕。太後身子不好，皇上千萬別衝撞了太後啊！
安神香的味道充盈在鼻尖，卻絲毫不能讓人有安神之感。
太後靠坐在貴妃塌上，麵容之間難掩憔悴。
一旁的棗紅色地毯上，還殘留著丫鬟來不及收拾的杯子碎片。那是因撞在桌角而碎的青花瓷杯，花色簡約大方、素雅別致。
貴嬤嬤眼尖，立馬吩咐一旁的丫鬟將東西趕緊收拾掉，趕緊退下。
“太後……”貴嬤嬤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後。
太後擺了擺手，讓貴嬤嬤站在一旁。“這大晚上的，皇上不在寢宮休息，怎的跑來哀家的寢宮胡鬧了？”太後笑的滴水不漏，似乎今夜就應該是很平常的一夜。
胡鬧？到底是誰在胡鬧？蘇柒澈深深地看著麵前這張自己永世難忘的臉。這個女人，在他的生命裏刻上了一次又一次撫平不了的痕跡。
“皇上？”
“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的原因。”
沒有客套，甚至連該有的尊稱都省略了。蘇柒澈滿眼滿臉的冰冷刺的太後的雙目有些發疼。
屋子裏一下子沉默了，氣氛十分壓抑。
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太後最終開了口:“沒錯，我就是容不下蘇青禾。”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好像導火索一般，使得蘇柒澈的目光如炬。“我不知道太後您老人家的權利，竟然能越過我行事。”
蘇青禾的通緝令，他還是從小全子那聽說的。太後密旨竟然毫無風聲地被放了出去，他這個皇上，簡直是個笑話罷了！
“那一年的事情，我以為你會反省。我以為從今往後，你會收手。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為什麽還是不肯停手？”
原來自己的兒子一直是如此認為的？太後自嘲地一笑，牽起嘴角細微的皺紋。這麽多年來，她為他運籌帷幄，換不到他一星半點的感激，反而覺得都是為她自己做的？
“皇上，太後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你怎麽能這麽誤會太後呢！”一旁的貴嬤嬤實在忍不住。她是最了解太後心思的，怎麽能甘願太後被誤解？
“為我好？”蘇柒澈發自內心覺得無法苟同。“她知道我在乎青禾，她更知道因為當年的事，我有多自責。可是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做？通緝蘇青禾？憑什麽？！”
“憑他殺了慕容家的女兒！殺了你的妃子！”太後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兒子如此意氣用事。“你為了蘇青禾而選擇不對慕容家交代，但是我不行。我不能看著你一步錯，步步錯。你是皇上，不再是那個保護弟弟的哥哥了。他也不是那個單純的蘇青禾了。”
這次蘇青禾的表現的確令太後吃驚。不止假裝遇刺幹掉了自己派去的全部眼線，還毫無顧忌地綁架了慕容仙，以用來威脅慕容一家幫助他造勢。要不是慕容仙被害死，上官燕的投誠稟告，她還不知道蘇青禾果真存了逆反的心思。
“傷害皇親國戚，意圖謀反難道還不夠死罪嗎？你到底要幫他掩蓋到什麽程度？慕容家的勢力你還不清楚？你能擋得住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流言蜚語嗎？皇上威信漸失，談何治國安邦？！”
蘇柒澈並不承認區區一個慕容仙就屬於皇親國戚的範圍，對於她的生死更無所謂。先不說她得沒得寵，其次如果她不是慕容向天的愛女，那就什麽都不是了。論親疏的話，蘇青禾和自己的熟悉程度也遠遠超過慕容仙。
此次慕容仙的死來的蹊蹺，還如此巧合地將蘇青禾牽連了進去。如果說這不是一個局，蘇柒澈都不太相信。
“沒有真憑實據，光聽信上官燕的一麵之詞怎麽能武斷地認為都是青禾做的。”蘇柒澈不相信蘇青禾會爭權奪利而如此。印象裏的他是無欲無求的。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他人硬加於他，他未曾拒絕罷了。
“上官燕是不是一麵之詞，你自己心裏最是清楚。”太後不相信蘇柒澈沒有安排人盯著蘇青禾。
蘇柒澈微微一滯。為防此次兇險，他的確暗中安排了人保護蘇青禾。隻是，同樣是從他們遇刺後再沒了消息。如果是其他意外，蘇青禾的消息必然不會斷了。如果是蘇青禾自己動的手，那麽……
夕顏又怎麽樣了？
“我以為，經曆了這麽多事後，你不會再感情用事了。”隻是，她還是錯了。太後扶著貴嬤嬤的手走下了塌。“蘇青禾是隱患，是毒瘤，是威脅江山社稷的罪魁禍首。”
蘇柒澈聽聞，冷笑:“你隻會這麽說。當年也是因為你如此能說會道，我才會鬼使神差地任由你害了蘇青禾。蘇青禾大難不死，到了今天，你卻還是死死不肯放過他。”
“是我能說會道讓你鬼使神差？”太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寒心。自己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澈兒，你是我的孩子，我的親生兒子。知子莫若母，為娘的怎會猜不透你的心思。”
蘇柒澈一時間默不作聲。權利。他的確癡迷過。可是得到了的他，未曾高興過半分。
“你根本不懂我。”說什麽了解？太後又何嚐真的了解他自己？
“當年的事，我確實有錯，也無法全部責怪於您。這麽多年來，您吩咐的，孩兒也無一違抗。”哪怕是自己最不願的納妃一事。“您的擔憂，我明白。可是現在的皇位，孩兒穩穩地坐著。為什麽非要趕盡殺絕。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皇族裏麵，從來就是冷血無情的。身為皇上，永生都是寂寞的。
如若不是這次蘇柒澈指派蘇青禾參加武盟大會，蘇青禾不再受到自己掌控，還害死了大臣之女出了這個差漏，也不會讓自己有名義這麽做。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後的神情毫不動搖。對於做的任何決定，她不曾後悔過半分。
這次是蘇青禾自己惹大了事，皇上是壓不住這件事的。就算沒有自己煽風點火，這事也無法善了。
蘇柒澈確實也很難理解蘇青禾的行為。青禾怎麽會害死慕容仙呢？再怎麽樣的不待見，也不至於害她性命，何況還清楚她身後的利益要害。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看來，自己要親自搞清楚才行。
“既然母後這麽說了，這件事情兒臣必然會親自辦妥，母後不必操心了。”蘇柒澈不想太後再幹預進來，“還有，兒臣畢竟還是皇上，母後千萬不要忽視了這點。”
看著說完轉身離去的蘇柒澈，太後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腳步有些漂。如若不是因為這些事情，自己和兒子的關係應該也不會變得如此陌生疏遠吧？
“主人，我迴來了。”夕顏走迴房間，將東西放在桌上。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忍不住伸手撐住桌子。
寒烈正在檢查夕顏帶迴來的東西，一時沒注意夕顏的小動作。
夕顏搖了搖頭，甩掉這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果然好多了，難道是太累了？
見寒烈撥弄著自己買迴來的東西，夕顏介紹道：“這些應該都蠻好吃的。可惜我沒辦法吃，不然幫你嚐一嚐就更好了。”她要是能吃，吃光了更好。
寒烈坐好，打開油紙包的點心，一一嚐了點。
“怎麽樣？”夕顏期待地問。
“你吃。”想知道怎麽樣，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寒烈沒興趣幫她說明。
夕顏忿忿地一拍桌，“你以為我不想嗎？還不是因為你這狗屁毒，害的我什麽東西都不能吃！你還不願意給我解，你說我可不可憐啊我！嗚嗚嗚……”說出來都是淚啊！
“可憐。”寒烈對於夕顏的聲淚俱下，冷眼旁觀。隻能說他的毒，效果很好。因為毒發而隻對人血有渴望，對其他食物造成排斥反應，的確很正常。
為什麽聽見寒烈的同情，一點同情的味道都沒有？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吃東西，夕顏更是咽不下這口氣。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表示了嗎？比如，幫她解毒啊！這麽敷衍的迴答，算怎麽迴事啊！夕顏十分的不滿。
“算了算了，我睡覺去了。”
不指望寒烈能大發善心，有些疲憊的夕顏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事先問小二要的床被，鋪在了床榻旁的地板上。
寒烈看著天色，冬季的天色晚的比較快。雖然天色已近黃昏，但還沒到就寢的時候吧？
“累了嗎。”寒烈邊吃邊問。麵無表情，語氣如一。
寒烈沒有得到迴應。這才發現夕顏倒床就睡著了。睡著的夕顏，原本蒼白的臉頰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往嘴裏塞完了最後一塊花生酥，寒烈拍拍手上的碎屑，打開另一包點心繼續。她的體力消耗完了嗎？看來，自己又要費神了。
嗯，真好吃。
房間的窗戶突然無風自開。
正在撥栗子的寒烈眉頭一跳。
“你還是這麽喜歡吃小吃。”甜膩的嗓音還帶著難以抹去的稚氣，口氣中卻有了然的篤定。
寒烈抬眼看去。
坐在窗柩上的是個晃著雙腿的紫衣女孩。
女孩十歲大的樣子，姣好的身材有些不似孩童的身形。墨黑的齊腰長發披散著。冬末的晚風徐徐吹起她的齊劉海和臉頰旁的碎發，襯著她不及巴掌大的白皙臉蛋。一雙同樣烏黑深邃的眼眸有些空洞，細看之下隱隱反射著血色的紅芒。
往嘴裏塞了顆撥好的飽滿栗子。寒烈對於來人熟視無睹。手裏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似乎來人還沒有栗子的吸引力大。
女孩不滿地嘟嘴，但又好像有點習以為常。聳了聳肩，換了個話題:“我就知道，跟著這個女人就一定能找到你。”
明明說好了一到青州城就和自己碰麵的，卻一直沒有收到寒烈的信息。
寒紫就主動出擊，在街上閑逛了下，沒想到正巧遇到這個中著鬼丹的女人。幸好她身上鬼丹的味道為自己指明了方向，不然還真的不知道寒烈會躲在這裏。
寒烈的眼神掃向唿唿大睡的夕顏。發現，這個女人帶給自己的麻煩，好像真的不少。
當事人夕顏毫無壓力地睡的昏天暗地，隻是不消停地翻來覆去，說明她睡的極不安穩。
寒烈看向一旁的視線，讓寒紫莫名起疑。那個女人是誰？怎麽會和寒烈在一起？還關係匪淺的樣子。
寒紫跳下窗柩，走到寒烈身旁坐下。“你是不是應該說下，為什麽沒來找我？還為什麽和這個傻女人在一起？”
傻女人？寒烈不知道為什麽寒紫會這麽稱唿夕顏。不過，好像也蠻合適的。
寒紫從出生就認識了寒烈，別人分不清他那張永遠麵無表情的臉在表達什麽情緒，可是她絕對不會。所以她真的看見了寒烈有些愉悅？
“你知道我沒有耐心的。”寒紫這次說話，加重了口氣，聲音不再甜膩過人。
“銀梟門。”寒烈看了看寒紫，又低頭對她熟視無睹。
銀梟門的棋子？寒紫狐疑，卻深知寒烈從不撒謊。再說了，既然中了鬼丹，最後也隻會成為一具被人利用的傀儡罷了。
“你能不能不吃了。”寒紫見寒烈吃個沒停，忍不住吐槽，“從小到大，你這嗜好就沒變過。”
被一個十歲大的孩童教訓，應該還蠻尷尬的。可是寒烈一點都不以為然。
寒紫是寒烈的同門師妹。別看她才十歲，其實她和夕顏的年紀差不多。隻是因為小時候的意外，讓她的模樣一直停留在了這樣。她從小天分極高，又極愛研究探險，如果不是這般性子，也不會害她變成如此模樣了。
總而言之，是個脾氣古怪，但也難搞厲害的人物。從小就粘著自己，甩都甩不掉。寒烈對她也覺得頭疼。幸好她後來一直潛伏在中原，兩人一般不會見麵。
“有事嗎。”寒烈依言放手，也點出了重點。寒紫不會無事登門，這是寒烈的認知。
寒紫也不再廢話，掏出懷裏的東西扔在桌子上。
寒烈定睛一看，是張公告一樣的紙類事物。大概是寒紫從哪裏撕下來的。
“你知道這次武盟大會，朝廷派了誰前來吧？”看著寒烈了然的樣子，寒紫接著道:“沒錯，就是蘇青禾。我朝唯一的一位王爺。”
“而這，”寒紫伸手點了點桌子上的東西，“竟然是通緝令。通緝的就是蘇青禾。”
通緝蘇青禾？朝廷也喜歡狗咬狗了？寒烈伸手為自己倒茶，也順便給寒紫倒了一杯。
攤開那張紙，最吸引寒烈目光的是畫像上的人。很熟悉。
“原因。”
寒紫沒有立馬喝茶，而是順著寒烈的疑問繼續。
“原因是說蘇青禾謀害皇上愛妃，又私自勾結歪門邪道欲圖不軌。其心難容，必須將他繩之以法。目前比人行蹤不明，更請各方勢力速將亂黨捉拿歸案。朝廷必有重謝。”
“你懷疑有鬼。”寒烈也是了解寒紫所想的。
“沒錯。聽聞當今皇上對此皇弟也頗多照顧，又怎麽會將情勢搞成現在這副局麵？朝廷突然起內訌，必然有鬼。我看他們是為了擾亂視聽，怕是會壞了我們的好事。現在青州城裏謠言四起，說什麽抓到這個蘇青禾，朝廷就會有重賞。”
“江湖裏有些門派一直都是牆頭草，也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庇佑。現在有這等機會，他們如何會放過？為此，這次武盟大會就更加地魚龍混雜了。這對我們的計劃多有影響。”
寒紫說的，寒烈也都明白。但在寒烈看來，這通緝令應該是真的。而且，這未必是皇上頒布的。手握大權的，一向都是躲在幕後的。皇宮裏的水，未必會比江湖淺。
“不會。”寒烈的語氣是肯定的。
先不說其他，寒烈相信更難搞的會是畫像上的人。那人絕對有辦法搞定這場鬧劇。即便他不搞定，又有誰能抓的到他？
寒紫不明所以。
寒烈不準備解釋，“迴去吧，很快你就明白了。”
寒紫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既然寒烈胸有成竹，那她也不用擔心考慮這麽多。寒烈一向有分寸。
喝了茶，寒紫理了理微亂的長發，輕車熟路地從窗戶離開。
寒烈目送她離開，繼續吃了起來。
夜很靜，燭火通明。
夜又不太平靜，惹得人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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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太後身體微恙，好不容易才入睡，皇上可別驚擾太後！”
迫於皇威，周圍的奴婢奴才沒有一人敢違抗皇命。唯有貴嬤嬤伸手攔住了一心想闖進太後寢宮的皇上。不說旁人被聖上嚇的膽顫心驚，就是自己跟隨太後多年，亦是沒有見過如此失控暴怒的皇上。
蘇柒澈皺眉，耐心漸散。要不是念在貴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如此敢武逆自己的早就被自己處置了。
“身體微恙還能管這麽多？要是鳳體安康，是不是要垂簾聽政了？！”蘇柒澈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寢宮內。
“哢嚓！”寢宮裏隱隱傳來了碎物聲。
“皇上這說的什麽話！太後她……”貴嬤嬤心頭一驚，皇上說的話該有多傷太後的心啊！
“給朕讓開！不然全部拖出去砍了！”蘇柒澈忍無可忍地怒道。
都這把老骨頭了，難道還怕死嗎？“皇上，恕奴婢無法遵旨。”貴嬤嬤完全不為所動，依舊攔在皇上麵前。
很好，連個老奴婢自己都管不了了是嗎？“來人！”蘇柒澈剛開口，屋裏卻傳來了太後略顯虛弱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貴嬤嬤，讓皇上進來罷。”
蘇柒澈哼了一聲，一把推開貴嬤嬤，踏進了太後寢宮。
匆匆跟著的貴嬤嬤，一臉的擔心受怕。太後身子不好，皇上千萬別衝撞了太後啊！
安神香的味道充盈在鼻尖，卻絲毫不能讓人有安神之感。
太後靠坐在貴妃塌上，麵容之間難掩憔悴。
一旁的棗紅色地毯上，還殘留著丫鬟來不及收拾的杯子碎片。那是因撞在桌角而碎的青花瓷杯，花色簡約大方、素雅別致。
貴嬤嬤眼尖，立馬吩咐一旁的丫鬟將東西趕緊收拾掉，趕緊退下。
“太後……”貴嬤嬤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後。
太後擺了擺手，讓貴嬤嬤站在一旁。“這大晚上的，皇上不在寢宮休息，怎的跑來哀家的寢宮胡鬧了？”太後笑的滴水不漏，似乎今夜就應該是很平常的一夜。
胡鬧？到底是誰在胡鬧？蘇柒澈深深地看著麵前這張自己永世難忘的臉。這個女人，在他的生命裏刻上了一次又一次撫平不了的痕跡。
“皇上？”
“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的原因。”
沒有客套，甚至連該有的尊稱都省略了。蘇柒澈滿眼滿臉的冰冷刺的太後的雙目有些發疼。
屋子裏一下子沉默了，氣氛十分壓抑。
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太後最終開了口:“沒錯，我就是容不下蘇青禾。”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好像導火索一般，使得蘇柒澈的目光如炬。“我不知道太後您老人家的權利，竟然能越過我行事。”
蘇青禾的通緝令，他還是從小全子那聽說的。太後密旨竟然毫無風聲地被放了出去，他這個皇上，簡直是個笑話罷了！
“那一年的事情，我以為你會反省。我以為從今往後，你會收手。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為什麽還是不肯停手？”
原來自己的兒子一直是如此認為的？太後自嘲地一笑，牽起嘴角細微的皺紋。這麽多年來，她為他運籌帷幄，換不到他一星半點的感激，反而覺得都是為她自己做的？
“皇上，太後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你怎麽能這麽誤會太後呢！”一旁的貴嬤嬤實在忍不住。她是最了解太後心思的，怎麽能甘願太後被誤解？
“為我好？”蘇柒澈發自內心覺得無法苟同。“她知道我在乎青禾，她更知道因為當年的事，我有多自責。可是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做？通緝蘇青禾？憑什麽？！”
“憑他殺了慕容家的女兒！殺了你的妃子！”太後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兒子如此意氣用事。“你為了蘇青禾而選擇不對慕容家交代，但是我不行。我不能看著你一步錯，步步錯。你是皇上，不再是那個保護弟弟的哥哥了。他也不是那個單純的蘇青禾了。”
這次蘇青禾的表現的確令太後吃驚。不止假裝遇刺幹掉了自己派去的全部眼線，還毫無顧忌地綁架了慕容仙，以用來威脅慕容一家幫助他造勢。要不是慕容仙被害死，上官燕的投誠稟告，她還不知道蘇青禾果真存了逆反的心思。
“傷害皇親國戚，意圖謀反難道還不夠死罪嗎？你到底要幫他掩蓋到什麽程度？慕容家的勢力你還不清楚？你能擋得住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流言蜚語嗎？皇上威信漸失，談何治國安邦？！”
蘇柒澈並不承認區區一個慕容仙就屬於皇親國戚的範圍，對於她的生死更無所謂。先不說她得沒得寵，其次如果她不是慕容向天的愛女，那就什麽都不是了。論親疏的話，蘇青禾和自己的熟悉程度也遠遠超過慕容仙。
此次慕容仙的死來的蹊蹺，還如此巧合地將蘇青禾牽連了進去。如果說這不是一個局，蘇柒澈都不太相信。
“沒有真憑實據，光聽信上官燕的一麵之詞怎麽能武斷地認為都是青禾做的。”蘇柒澈不相信蘇青禾會爭權奪利而如此。印象裏的他是無欲無求的。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他人硬加於他，他未曾拒絕罷了。
“上官燕是不是一麵之詞，你自己心裏最是清楚。”太後不相信蘇柒澈沒有安排人盯著蘇青禾。
蘇柒澈微微一滯。為防此次兇險，他的確暗中安排了人保護蘇青禾。隻是，同樣是從他們遇刺後再沒了消息。如果是其他意外，蘇青禾的消息必然不會斷了。如果是蘇青禾自己動的手，那麽……
夕顏又怎麽樣了？
“我以為，經曆了這麽多事後，你不會再感情用事了。”隻是，她還是錯了。太後扶著貴嬤嬤的手走下了塌。“蘇青禾是隱患，是毒瘤，是威脅江山社稷的罪魁禍首。”
蘇柒澈聽聞，冷笑:“你隻會這麽說。當年也是因為你如此能說會道，我才會鬼使神差地任由你害了蘇青禾。蘇青禾大難不死，到了今天，你卻還是死死不肯放過他。”
“是我能說會道讓你鬼使神差？”太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寒心。自己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澈兒，你是我的孩子，我的親生兒子。知子莫若母，為娘的怎會猜不透你的心思。”
蘇柒澈一時間默不作聲。權利。他的確癡迷過。可是得到了的他，未曾高興過半分。
“你根本不懂我。”說什麽了解？太後又何嚐真的了解他自己？
“當年的事，我確實有錯，也無法全部責怪於您。這麽多年來，您吩咐的，孩兒也無一違抗。”哪怕是自己最不願的納妃一事。“您的擔憂，我明白。可是現在的皇位，孩兒穩穩地坐著。為什麽非要趕盡殺絕。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皇族裏麵，從來就是冷血無情的。身為皇上，永生都是寂寞的。
如若不是這次蘇柒澈指派蘇青禾參加武盟大會，蘇青禾不再受到自己掌控，還害死了大臣之女出了這個差漏，也不會讓自己有名義這麽做。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後的神情毫不動搖。對於做的任何決定，她不曾後悔過半分。
這次是蘇青禾自己惹大了事，皇上是壓不住這件事的。就算沒有自己煽風點火，這事也無法善了。
蘇柒澈確實也很難理解蘇青禾的行為。青禾怎麽會害死慕容仙呢？再怎麽樣的不待見，也不至於害她性命，何況還清楚她身後的利益要害。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看來，自己要親自搞清楚才行。
“既然母後這麽說了，這件事情兒臣必然會親自辦妥，母後不必操心了。”蘇柒澈不想太後再幹預進來，“還有，兒臣畢竟還是皇上，母後千萬不要忽視了這點。”
看著說完轉身離去的蘇柒澈，太後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腳步有些漂。如若不是因為這些事情，自己和兒子的關係應該也不會變得如此陌生疏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