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還在繼續,院內的冷風,都夾雜著一股血腥味。


    不知道過去多久,裴依依狂跳的心,漸漸被凍的凝滯下來。


    她猛然起身,走到一邊的花圃,扶著那棵矮小的樹,狂吐不止。


    “依依。”


    祈北辰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


    但裴依依卻有些反感他的接觸,將他的手打落。


    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是卻要逼著她,在這看著這麽血腥的一幕。


    試問世間的男子,哪個會讓心愛的女孩,看著這麽多人被嚴刑拷問。


    最後隻能吐出膽水的她,有些脫力的扶不住樹枝,後卻被他輕輕一拉,攬在懷中。


    “依依,我選擇了一條很危險的路。”他的聲音,起初很堅定,但是之後卻滿彷徨,“但是若你離開,這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裴依依雖然還有些反胃,但也沒什麽可吐的了,無力的癱在他懷中。


    “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他為何會選擇這條路。”


    祁北辰的聲音有些迷茫,還有一些似在追憶過往的悵然。


    他是誰?


    裴依依心中疑惑,不知道祁北辰這一刻究竟在說什麽。


    “依依,不要拋下我好不好?”他蹭了她的額發,“若你要以後對我有不滿,請直接告訴我,我可以改,但絕對不要不辭而別。”


    聽她沒有迴答,他將她推離些,低頭看她。


    他的眼底浮動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另一邊,審問的哭嚎聲仍在繼續,讓在寒風中的她,克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與她口中唿出的白霧,淺淺遮擋在兩人麵前,這讓祁北辰有些不安。


    急於看清她表情的他,將她轉向一邊。


    “依依,你說我們之間的道不同,也許你是對的,但是我是想跟你在一起,才選擇的這條道路。”


    裴依依忍不住皺了皺眉,他的話讓她心裏忽然有些不安。


    “此生你是我的唯一,這是我跟你的承諾。”他神色鄭重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好像有什麽在今天改變了,但是裴依依卻不知道那是什麽,隻感覺他終是要露出他韜光養晦的利劍,指向……


    指向什麽?


    她說不清楚,但感覺不僅僅是玥貴妃。


    想到剛才他的狂悖之言,她心中驚跳,忍不住抓緊了他的前襟。


    “王爺,這些是在陳嬤嬤住處挖出來的。”子墨提著一個打開的木箱,那裏放著一遝房契地契。


    子墨聲音冰寒,“這老婆子嘴嚴的緊,要不是有丫鬟說出她最大的愛好,就是伺候一顆新挪過來,幾乎快死掉的梅花樹,屬下還想不起去挖。”


    元王府是新賜下的,很多花草都是新移栽過來的,死幾顆很正常,但是留著快要死了的梅花樹,就不太正常了。


    裴依依翻看那些房契,上麵都是陳嬤嬤的名字,日期也很久遠了。


    看來馮君洛對這位嬤嬤,可是拉攏了好長時間。


    陳嬤嬤,是永定王妃身邊最信賴的老嬤嬤。


    就是裴依依成為元王妃後,劉嬤嬤都曾特意叮囑過她,讓她對永定王妃身邊的陳嬤嬤多給三分顏麵。


    可沒想到,這樣的老輩人,竟然也沒經住誘惑。


    陳嬤嬤跟在永定王妃身邊多年,沒兒沒女沒親人,竟也為身外物,出賣老王妃麽?


    審訊到這,也終於捉出大魚,祁北辰拉著她立刻返迴。


    軟塌前,陳嬤嬤已經被帶上前,跪在地上。


    對於這些老人,祁北辰還是手下留了一點情,沒有動用武力,隻是讓別人舉報,搜查他們的住所。


    雖然祁北辰沒有對他們用刑,但是卻並代表他會輕輕放過他們。


    奴仆背主求榮,可是會遭到更嚴重的懲罰,被發配邊疆勞作至死,都是最輕的。


    有的會動用車裂之刑,程度不亞於叛國。


    裴依依自也明白這個道理,對於跟著身邊多年的心腹,如果被查出背主,那就不是能輕饒的了。


    因為這樣的人,往往掌握著主人家很多隱密。


    而這也是,他們一時不想與玥貴妃直接起衝突的部分原因,因為他們不知道這顆炸彈的引信,已經燒到哪裏。


    他們必須一一排雷,找出隱患。


    隻是沒想到原本要徐徐圖之,卻被祁北辰直接加了把火,整個事態都控製不住起來。


    可是她現在也不能說祁北辰做錯了,如果按照她溫水煮青蛙的模式,隻怕還真會漏掉這條大魚。


    因為誰都不會想到,陳嬤嬤會背叛她服侍了多年的老王妃,而且馮君洛也將她藏的嚴實,還真沒人舉報到她。


    隻是在搜查陳嬤嬤的院子時,子墨才被人無意的話,指引著找到了這個木箱子。


    如果房契上沒有她的署名,想必他們還要以為她是被人陷害的呢。


    畢竟陳嬤嬤看上去剛正不阿,為人不近情麵,又隻聽老王妃的吩咐,怎麽也不像會為了俗物,出賣多年主仆情的人。


    陳嬤嬤跪在地上,臉色灰暗,衣著還是百年不變的簡樸,隻手上帶著一個帶了很多年的玉鐲,但怎麽看,都不像是貪財的。


    祁北辰沒有坐下,站定在陳嬤嬤麵前。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裴依依看向祁北辰,見他麵色沉重,就知道陳嬤嬤應該很重要。


    “很多年前了,老奴也記不清了。”


    陳嬤嬤有些渾濁的眼,了無生機的掃了祁北辰一眼,不等他問,已經說了下去。


    “那時我生病了,馮君洛派人來看我,送來了好多名貴補品,我本以為那些都是騙貴人錢的東西,卻沒想到治好了我多年的頑疾。”


    她目光呆滯,毫無起伏。


    “從那時起,我就在想,我跟在老王妃身邊多年,也伺候她吃了無數補品,若她知曉我的病能治好,為何不賜我些補品。”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闡述另一個人的一生。


    “你的病可是風濕?”裴依依忽而打斷了她的話。


    陳嬤嬤從迴憶中迴神,慢慢看向她。


    “災年,家裏人都餓死了,我自賣為奴,進府後因不善言辭,被分配當粗使丫頭,手終日泡在冷水裏,就落下了風濕的毛病。”


    裴依依沒有理她的賣苦,“你吃補品那段時間,可有月事紊亂,而後閉經。”


    其實這樣的事,多少應該避諱些人問的,但是畢竟是最大的魚,若他們帶她避開人問,隻怕會人心浮動,以為他們徇私,看在老王妃麵上放過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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