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間與聞汀蘭初次接觸的素食茶館。


    時值初冬,包間內沸騰的茶水氤氣緲緲,仿古窗欞設計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層白色霧氣。


    聞汀蘭站起身,拿起燒好的水,蓄滿茶壺,又給雲容容倒上一杯。


    隻有短短兩日未見,她似乎蒼老了許多,素來保養得當的秀發,兩鬢處突然冒出幾根突兀的白發。


    雲容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兩人一時無話。


    “對了,雲小姐。”她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錄音機的界麵,把手機推到雲容容麵前:“臨別前,慧恩住持說有話要帶給你。”


    “我嗎?”


    她拉近手機按下播放鍵。


    老主持從聞汀蘭母子那裏了解了前因後果後,猜到這東西雲容容大概率是沒見過的,所以特意提點她一下。


    雲容容第一次聽說“人魈”這個詞。


    半人半鬼,或者說是背負罪業披著人皮的惡鬼。


    人魈確實在某種意義上延長了生命,但歸根結底是一種獻祭自己的方式。


    有人獻祭自己,也有人利用邪術煉製人魈,方法有很多,目的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恆定的,那就是煉製的人魈隻是一種中間體,它的出現是為了獲取更大力量的祭品。


    既是祭品,那什麽時候被收迴生命,就不是自己做的了主的了,而且被延長的隻是充滿惡意的靈,他還是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一天天腐敗。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屠戮血親,思想不受自己控製,這樣的生命延長了又有什麽意義?


    聞憫的情況聽起來應該是有人以長生之名欺騙他,讓他甘願成為人魈,滿足其對生命的渴求。


    在這過程中,既然是借的迴天神的力,那麽他就成為了迴天神的祭品。


    背後有人獻祭了他,向迴天神祈求更大的力量。


    聞居士曾問我,迴天神是邪神嗎?


    既然是邪惡的,怎麽能叫神呢?


    記住,神無正邪,人分善惡。


    ……


    錄音到此結束,聞汀蘭放在桌上的手,不由收緊,每每迴憶這段時間的經曆,她的心沉重的就像跳不動了似的。


    “雲小姐,謝謝你。不管是器靈,還是我父親,還是我,謝謝你。”聞汀蘭眼角閃著淚光,誠懇說道。


    聽她提起器靈,雲容容這才想起自己來赴約的目的,在身後的背包裏找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裏麵是兩人初見時的那顆天珠。


    “救你的不是我,是器靈,它為救你而消散,我搜集了它散落的靈息放進這顆天珠裏麵,現在把它還給你,可能你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但請一直帶著它,十年,二十年,或者你的後代……終有一天它會醒過來,繼續保護你或你的家人。”


    雲容容把小布包鄭重交給聞汀蘭。


    聞汀蘭接過,強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聞女士,後麵作何打算呢?”


    聞汀蘭平複了下情緒,拭掉眼淚:“父親現在已經昏迷了,在監獄醫院裏,應該堅持不到審判結果了。


    我的話,這兩天跟慧恩主持聊了很多,父親害了這麽多無辜的人,我深感罪業深重,對於現實生活,我累了也倦了,未來我會歸入庵寺,一心向佛,為逝者祈福,為父親消業。


    公司就交給小陽去打理。


    唯有徐遠則這個小人我放心不下,我跟他的官司會打到底!


    雖然我們都知道是他蠱惑了父親,奈何沒有現實證據……總之,我跟他之間,沒完!”


    雲容容凝眉點頭:“善惡終有報,徐遠則會付出代價的。”


    ***


    是日立冬,a市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穆在庭也迴來了。


    晚上李導牽頭請大家吃火鍋,說是立冬聚一聚,可明明剛結束上一期節目沒幾天有啥好聚的,所以其真實目的是想跟雲容容打聽這幾天,她忙活什麽了。


    根據最近的新聞,連環殺人案告破,聞莊公司董事長變動,再加上那天市刑警大隊的韓隊長對雲容容的態度,李導就知道這裏頭有大瓜,還是賊精彩那種。


    飯桌上,火鍋裏咕嘟嘟的熱油翻滾,李導殷勤的上躥下跳:“雲老師,這家牛肉最新鮮,你來這個……百葉不能煮太久,我給你夾起來……”


    “雲老師,這是新上市的果酒,你來一杯解解膩,我給你倒上。”


    雲容容美美吃著肉,喝著小酒,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什麽迴天神啊,人魈啊,壁雕啊……


    當然涉及隱私和陷入危險的部分全部被她跳過了。


    說的李導,周杞,東子,一愣一愣且不時心裏發毛,這是最近他們每天往來的地方啊,竟然發生了這麽恐怖的事情?!


    隨著事件的深入,本來大家是分散著坐在圓桌邊的,最後變成了三個人全部堆在雲容容旁邊極近的位置,仿佛離她近一點,恐怖故事就不會傷害他們似的。


    隻有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另一頭的穆在庭,黑著臉喝酒。


    李導越聽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聽,越想聽又越害怕 ,最後就著酒,左一杯右一杯,故事說完,他也成功把自己灌的大舌頭了。


    故事講完,飯也吃的七七八八了,李導滿臉通紅一轉頭發現穆在庭一臉不悅,頓時酒勁上來,來了脾氣。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打著酒嗝,指著穆在庭:“在庭,你這是什麽表情?我告訴你!雲老師是大家的雲老師,不是你一個人的!我們……大家都愛她……”


    穆在庭冷著臉看了看東子和周杞。


    “大家”緊忙擺擺手:“不敢愛,不敢愛……”


    李導晃晃悠悠指著倆人:“嘿,你倆這沒出息的!”


    周杞見狀把他手指頭收起來,裹上外套架走了:“導兒啊,你喝多了,可別亂說了,再說就要把節目的流量擔當得罪走了!我送你迴去吧。”


    這時隻有雲容容抓住了重點:“李導!”


    周杞和李導齊齊迴頭。


    “記得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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