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海連忙解釋:


    “哦,事關那日隧洞坍塌一事,我這邊已經查到點頭緒,在暗處做手腳的人我已經槍決處治。


    聽仵作說,那日跟隨聶帥進隧洞的人是中了幻藥才發狂,我也已派人趕往徐州,但願能與夫人派去的人相協助,早日查明真相。”


    “張帥有心了。”


    俞茵淺笑頷首,“這事,還是等他們迴來後再談,大帥還需要休養幾日。”


    張瑞海立即點頭:


    “好,那我過幾日再來,夫人若有什麽需要,盡管派人來提,我義不容辭。”


    “好。”


    送走了張瑞海一行,她轉身迴到病房,坐到聶天擎床邊。


    “...看樣子,他已經快刀斬亂麻,暫時穩住了軍中局麵。”


    聶天擎唇角勾了勾,“晚了。”


    “晚了?”俞茵不解地看著他。


    “弑兄殺父奪位,與兄嫂媾和,不孝不仁不義。借盟軍之力震懾軍中,卻致使聶軍主帥在裕京險些喪命,異軍駐營壓城,盟軍友誼告危,是無能。狗急跳牆,為固帥位而設鴻門宴,肆意濫殺軍中將官,無能又暴虐...”


    聶天擎一句句給她分析,“他每一步,都走在搖晃不穩的獨木橋上,很快,就會摔下來。”


    俞茵眸色微動,心下了悟,無語地嗔他一眼。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你的吞滅裕京的大事,傷都還沒養好。”


    “這得想,不然來這一趟流的血,不白流了?”聶天擎淡笑挑眉。


    俞茵,“......”


    “等著吧,很快,張係軍就會有人來送聯名狀。”


    聶天擎淡淡牽唇,烏深眼眸,宛如兩盤潤光墨玉。


    *


    俞茵沒心思管什麽聯名狀,她一門心思隻想他趕快養好身體。


    故而第二日夜裏,馮郊把聯名狀真的送到聶天擎麵前,他起身要更衣下床時,俞茵是真生氣了。


    “你讓爺病歪歪的去談這麽重要的事?不合適吧?”


    聶天擎好笑地哄她,“就是見他們一麵,事情又不用爺親自去辦,放心,見完就迴來躺著。”


    俞茵冷臉抽出手,“我不讓你去,你就一定不去嗎?”


    聶天擎,“...不一定。”


    俞茵冷冷剜他一眼,沒好氣的拿過軍褂,伺候他穿戴。


    穿戴完,她一個字沒跟他多說,轉身就出去了,到門外才交代馮郊。


    “讓那些人進來談,別讓他亂走動再裂開傷口。”


    馮郊溫笑頷首,“是,夫人。”


    俞茵提步下了台階,柳作連忙帶了兩個親兵跟上去。


    她跟那行前來遞聯名狀的張係軍軍官擦肩而過,徑直從軍醫院出來,坐上了洋車。


    柳作跟著開門上車,“夫人,您去哪兒?”


    “我的皮箱呢?”俞茵反問。


    柳作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裝行李的皮箱。


    “在,屬下去拎。”


    俞茵坐在車上等他。


    不一時,柳作就拎著隻皮箱出來,放到後備箱裏,而後快速開門坐到駕駛位,氣喘籲籲問:


    “夫人,去哪兒?”


    “盛東飯店。”俞茵懶懶眯著眼靠在車窗邊。


    柳作哦了聲,連忙驅車離開。


    抵達盛東飯店,俞茵吩咐他進去開一間房,而後進房間沐浴更衣。


    來了這些日,她在軍醫院都是湊合擦臉,甚至連頭發都沒好好梳過。


    眼下舒舒服服洗了澡,連頭發都不想擦,出來趴到柔軟大床上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沉,中間恍惚醒了一次,聽到有人叩門,隱約是柳作在詢問。


    不過俞茵實在太困倦,沒理會,卷住薄被繼續睡了。


    後麵一覺,便又做了個夢。


    夢裏麵,她來到一個奠堂,看到飄搖的白幡,和一口紅漆棺材,跪在棺材前的三個孩子高矮不一,他們披麻戴孝,一邊往盆裏燒紙,一邊又幹哭不見淚。


    那三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令俞茵一時神色恍惚。


    環視了一眼四下,腦子裏猛然憶起,這是聶天擎醒來時說的那個夢。


    她豁然看向那口棺材,下意識抬腳走近。


    那裏麵躺著的,會是她嗎?


    尚未看清棺材裏那女人的臉,身後又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冷清的男聲。


    “...為什麽喊她阿姆?”


    俞茵豁地迴頭,看到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白幡翻飛落下,露出男人的臉。


    這是他說的,他夢到的她的奠堂。


    難道他,真的來過...?


    俞茵不可置信,一步步繞過棺材朝他走近,眼睛都沒眨一下。


    “擎哥?”


    她試探喚了一聲,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反應。


    眼前的聶天擎,和她的丈夫聶天擎一般無二,除卻周身氣質和神韻比她熟悉的人更冷戾,他甚至麵龐和身形上都不顯老態,連一根白頭發都沒有。


    俞茵看的目不轉睛,才聽到旁邊人說話,是江公館的老管家。


    “聶帥,他們是家裏的少爺小姐。”


    “少爺小姐?”


    聶天擎皺眉,鷹眸凜冽直視兩個男孩兒,“不是說她一生無子?”


    “...呃,是從旁支過繼來的。”


    聶天擎冷笑,“嗬,一次過繼三個?”


    “......”


    “長得跟你們江次長倒是很像,我看是私生子吧。”


    “...不,當然不是。”


    俞茵麵無表情看了看那三個孩子,而後又看向聶天擎,想上前摸摸他的臉。


    這是十幾年後的他。


    她總覺得他年紀大,會比她老的快。


    不成想,在她一生操勞又受盡病痛折磨,已經滿鬢白發的時候,他卻依然如青山不老鬆一般,如此偉岸挺拔神朗不凡。


    然而,沒等俞茵觸碰到他,男人已經大步從她身邊走過。


    她看到他走到棺材前,定定看了兩眼,而後不顧眾人驚唿阻攔,伸手將棺材裏的人抱了出來,扛在肩上。


    場麵一時混亂。


    江家聞訊趕來的人紛紛上前阻攔,但都被許岩帶人給摁住。


    俞茵也愣住了。


    江澄的臉被摁在供案上,嘴裏嘶聲大叫著。


    “豈有此理!放下我夫人!你們鬧我夫人奠堂,擾逝者安寧,不怕遭報應嗎?!”


    聶天擎一言不發,扛著‘她’大步走出了奠堂,卻似乎是因為這句話,又扭身跨進門欄,重新走了迴來。


    他扛著肩上屍身,軍靴提起,一腳狠狠踹在江澄嘴上。


    俞茵驚唿掩嘴。


    這一腳力道之猛,整個供案被踹翻。


    江澄地被砸在桌下,供品和香灰灑了滿臉滿身,嘴裏還吐出血和幾顆牙。


    他神色狼狽而驚駭,仰望聶天擎,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


    聶天擎眉眼陰戾,上前一腳重重踩在他心口。


    江澄又是一口血噴出來,眼看嗆到不能唿吸,血刺啦乎的臉都漲紫了,白眼兒上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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