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前廳的落地鍾指向九點,鍾聲都敲響了,還是沒等迴人。


    俞茵站起身,“實在太晚了,程媽,去交代開膳吧。”


    “誒。”程媽答應著,匆匆去了餐廳。


    香梅看了看俞茵,小聲解釋:


    “青城畢竟有段距離的,來迴一趟兩天,時間的確會很趕。”


    俞茵沒說什麽,嗯了聲,抬腳往餐廳走。


    她倒不是不高興,隻是有點擔心,聶天擎說過年夜飯趕迴來,可已經這麽晚了。


    餐廳裏。


    程媽和香梅陪俞茵一起,周雨和周錦承也坐在飯桌上。


    畢竟要過年,年夜飯總不好太冷清。


    晚膳擺了一大桌,十分豐盛的,還有湯餃。


    程媽笑說,“酸湯餃子,夫人小時候,一次能吃一大碗,您快嚐嚐。”


    “謝謝程媽。”俞茵接住勺子,眉眼淺彎先嚐了口湯。


    恰到好處的酸鮮口味,一口湯潤下去,再咬一口鮮蝦餡兒的肉餃,好吃到俞茵想吞掉舌頭。


    “好久沒吃這一口兒了,好香!”


    程媽看她噘著嘴唿唿吹著餃子,小心翼翼又咬一口,可愛的樣子,十分孩子氣。


    程媽一臉慈愛,“好吃夫人多吃點,鍋裏還有!”


    周錦承看了看俞茵,再看自己碗裏熱騰騰的湯餃,嘴角彎了彎,不知不覺鼻頭兒發酸,眼裏也蒙了層霧氣。


    今晚的阿姐,好像沒變呢。


    *


    湯餃吃完了,俞茵腹中飽脹,心裏也踏實了些。


    從餐廳出來,她走出前廳,抱著臂在庭院前站了一會兒。


    院子裏路燈很亮,但又很冷清,前麵的軍政府大樓也漆黑一片,不過不遠處的夜幕裏,還沒到淩晨十二點,卻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在放煙火,想來街上應該很熱鬧。


    “阿姐。”


    俞茵迴頭,對上少年清明透徹的眼。


    周錦承磕磕巴巴小聲道:


    “別擔心,我,我跟周雨,帶,帶人去接應,大帥。”


    俞茵安靜看著他,一時沒接話,片刻後才點了點頭。


    “多帶幾個人,小心。”


    也不是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應該不會出事,隻是時間上緊張耽擱了,才迴來的晚一些,俞茵這樣想。


    周錦承眸光微亮,用力點頭,“嗯!”


    他轉身,一條腿微撇著,去跟周雨商議。


    沒一會兒,兩個少年拎了手持電筒出來,去了後院兒召集親兵營的人。


    聶公館裏很快掀起一陣喧鬧。


    俞茵立在前廳門外,看著一行人匆匆出了庭院,往軍政府大樓的方向去,想是去調車了。


    程媽拿了披肩過來,替俞茵披上。


    “夫人別擔心,再晚,天亮也是年了,大帥會平安迴來。”


    俞茵點了點頭,“嗯。”


    聶天擎在青城,因為一些事給耽擱了。


    到午夜時,才在官道上遇見兵府司的卡車。


    兩輛車迎麵遇上,許岩停了車, 看著後視鏡道:


    “大帥,咱們的人。”


    聶天擎偏頭看了眼,降下半個車窗,坐在他身邊的洋老頭兒也跟著湊過頭看。


    周雨從卡車的副駕駛跳下來,扶著帽子一路小跑到車窗邊。


    “大帥!”


    聶天擎嗯了聲,“幹什麽?”


    周雨連忙說,“夫人看您年夜飯趕不迴來,擔心走夜路出什麽事兒,叫屬下帶人來迎一迎。”


    聶天擎眼裏掠過絲笑,“迴吧。”


    “誒!”


    周雨聲音脆亮答應了一聲兒,轉頭又跑迴去跳上卡車。


    卡車調轉車頭,在前頭為他們開道。


    淩晨兩點鍾,臥房的玻璃窗外燈光一晃,俞茵聽到院子裏的車聲,連忙起身迎下樓。


    聶天擎走進前廳,就見她裹著睡袍小跑著從樓梯上下來,連忙快走兩步接住她。


    “慢點兒。”


    俞茵昂起臉打量他,“怎麽這麽晚?沒出事吧?”


    聶天擎搖頭,攬住她,“迴房與你說。”


    俞茵跟著他上樓,又迴頭看了眼身後,隻見到許岩和一個白頭發洋人。


    “馮郊呢?”


    “還在後麵兒,可能晚些天兒迴來,不用管他。”


    俞茵就沒再問,直到進了臥房,她親自上前伺候男人更衣,才細聲追問。


    “出什麽事?”


    聶天擎也不瞞她,“年根兒上淮城那邊也不太平,昨日啟程前,副官處正巧送來李祥的電報,兩個幫派動亂,傷亡慘重...”


    俞茵插聲兒,“幫派?上次起分歧,炸淮城修道院的那個火龍幫?”


    聶天擎淡淡牽唇,“是,說不知什麽緣故兩個幫派就約定決戰,動靜挺大,兵府司出兵鎮壓,火龍幫不肯罷休,放話要滅了另一隻淮省的幫派。”


    “整個淮省因為這件事亂了套,李祥出麵警告,火龍幫那邊兒卻是表麵應承,私底下繼續作亂,三城警署司每日都接兇殺案,短短十日死了幾十號人,鬧得民不聊生...”


    年關時遇到這樣的事,俞茵也不由蹙了蹙眉。


    聶天擎走進盥洗室洗漱,嘴裏的話也沒停。


    “手底下這幫人,沒一個有耐性的,李祥煩不勝煩,發電報請示,說要率兵強行鎮壓,火龍幫再要給臉不要臉,直接給他團滅了。”


    俞茵說,“這個節骨眼兒上,百姓都被嚇壞了,為了淮省三城的治安,的確是滅掉這個幫派的合適時機。”


    聶天擎搖頭,“偌大個幫派,在淮省裏紮根已久,豈是那麽容易,能一掃幹淨的?”


    他擦著手從盥洗室出來,“兩個幫派彼此的仇殺都還未解決幹淨,軍政府一旦再擦槍插進去,整個淮省才真是民不聊生了,眼下咱們得先維係治安和局麵,等到他們其中一方真被滅幹淨了,再出兵剿亂。”


    “爺讓馮郊去淮省,協助李祥料理這事兒...”


    “昨日下午,我們剛到青城,秦世觀也接到李祥的電報,說是火龍幫有個堂主帶了人,追殺刀幫的少幫主,那少幫主在手下人的掩護下,帶著情婦往青省逃,未免再起什麽亂子,叫秦世觀提前做個準備。”


    俞茵聽他說完,就覺得這事兒是真亂。


    她歎了口氣,“這個年,大家是別想過好了。”


    聊了幾句,程媽端了一大碗酸湯餃子送進來。


    畢竟已經很晚,夫妻倆就沒再多聊,俞茵陪著聶天擎用過膳,兩人便洗洗睡下。


    這一夜,統共沒睡幾個鍾,外麵天就大亮起來。


    “怎麽把那船商帶迴來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叫秦世觀直接安排人把他送來濰城。”


    早起,俞茵坐在梳妝櫃前梳頭,一邊自鏡中看了眼聶天擎。


    聶天擎正坐在床邊穿襯衣,聞言清笑了聲,一邊垂眼係紐扣,一邊說道:


    “這老頭兒原本要初三登船,坐郵輪迴去,馮郊跟他聊了聊,說這老頭兒懂得挺多,爺就把人扣下了。船舶公司要開起來,有些事兒難免要多請教人家。”


    俞茵失笑,“你就這麽硬生生把人給扣下?人家不心懷怨憤,能樂意幫你?”


    聶天擎不以為意挑了下眉:


    “不樂意,那老子斃了他?”


    俞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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