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茵看見從洋車邊走過的女人,穿很樸素的藍格子旗袍,東張西望在找人,一個側影都很熟悉。


    她隻看一眼,就收迴視線,隨意又看向被日光打的波光粼粼的湖麵。


    “香梅,我們不該暴露身份。”


    香梅抿唇,低下眉眼。


    “是,夫人。”


    俞茵看了眼已經跑遠的柳月筱母子,偏頭對跟在一旁的周雨說。


    “你去告訴三太太,說那邊有熟人在找她,讓她過去一趟。”


    周雨點頭,“是。”


    “跟她說,我不方便。”俞茵又補充一句。


    “是,夫人。”


    俞茵四下看了看,往另一側人少的地方走去。


    *


    柳月筱聽了周雨的提醒,先往俞茵的方向看了眼,而後點點頭。


    “我知道,你快去跟著夫人,別讓她們走太遠。”


    周雨嗯了聲,轉身小跑著去追俞茵。


    柳月筱把兒子交給乳娘和副官,踩著石灘往官道上去。


    那邊的女人已經看到她,就駐足在石灘上等著。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


    女人素手垂握,臉色蒼白彎了下唇,一臉溫柔看著她笑。


    “天色好,我出來走走,看到軍長府邸的車,過來跟夫人太太打聲招唿,沒打擾你吧?”


    柳月筱對著她病弱的笑臉,無奈歎了口氣。


    “別跟我瞎扯,是不是在街上看到我們出城,走那麽遠來找我的?”


    周妍妍垂下眼,抿著唇不說話。


    柳月筱更無奈了。


    “我跟你講過,有事隨時到公館找我,我能幫一定幫你的,你說就是了。”


    “...我知道三太太好意,不過我沒事,不好總往公館去打攪你,會給你添麻煩。”


    柳月筱看著她,莫名就覺得很不舒服,她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低聲問。


    “說吧,什麽事?”


    周妍妍握緊了手,“我丈夫還沒迴來,醫館不能一直沒人,我阿爹最近身體又不好,我想迴濰城去找找他,三太太,能不能麻煩您......”


    不等她說完,柳月筱就痛快的接話。


    “托我照顧你家裏嗎?都是小事情,我會安排人去,你放心吧。”


    周妍妍頓時滿眼感激,“謝謝三太太,太謝謝您了!”


    柳月筱淡淡笑了笑,“一點小事情,不用道謝,不過,你自己迴濰城?我派個人路上照應你吧?”


    周妍妍一怔,忙搖頭:


    “不必麻煩,我自己可以......”


    柳月筱,“你不是剛病了一陣兒?看你氣色也不好,孤零零一個人迴去,萬一路上出點什麽事怎麽辦?我讓副官處調個人,陪你走一趟,反正一來一迴也耽誤不了幾天。”


    她不顧周妍妍推辭,就直接這樣安排了。


    周妍妍無奈,隻好滿懷感激的點頭。


    兩人又說了幾句,她就告辭走了,還要忙活迴城去收拾行李。


    柳月筱目送她走遠,這才扭過身,往俞茵離開的方向走去。


    俞茵帶著香梅往湖東邊的草坪走,周雨小跑著追上她們,就見頭頂一隻風箏,飄飄忽忽墜下來。


    他一個箭步擋在兩人身前,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那隻風箏,避免它砸到人。


    “抱歉!實在抱歉,幾位沒事吧?”


    對麵一人快步走過來,滿臉歉意的詢問。


    周雨淡淡打量走上前來的男人,伸手把風箏遞過去。


    西裝革履的青年,接過風箏,明朗一笑點了點頭。


    “謝謝你,多虧你反應快,不然驚擾到女士們,就是我的罪過了。”


    他說話時,眼睛看向俞茵和香梅,著重又看了眼俞茵。


    “還請您原諒我的大意。”


    淑女帽的黑網紗壓住俞茵眉眼,看不太真切她的模樣,但精致的下頜線,飽滿櫻桃唇瓣,以及姣好身段兒,可觀是個美人。


    俞茵隻淡淡牽唇,沒有接話。


    周雨板著臉,很兇的抬臂將他擋開。


    “走開!不是你能靠近的人。”


    青年很驚訝看了眼他,似詫異於他看起來小小年紀,卻這麽有官兵氣勢。


    他笑了笑,朝三人頷首,拿著風箏轉身走了,不遠處,正有個穿洋裝的小姑娘等著他。


    小姑娘接過風箏,往俞茵三人的方向看了眼,低聲扯他袖子。


    “三哥,她是誰啊?”


    青年挑眉失笑,“我怎麽會知道?”


    他沒有迴頭看,帶著小姑娘往人多的那邊走,把這片清靜地讓給了俞茵三人。


    “不知道?”小姑娘收迴視線,驚訝的看他一眼,“我都看見你跟人搭訕,你還故意收線把風箏摔過去!”


    青年雙手插進西褲兜裏,鼻腔裏溢出聲笑。


    “美人誰不想搭訕?人家不理我,我自然就不知道。”


    小姑娘撇嘴,一臉嫌棄,接著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眼睛一亮。


    “唉~,那小副官肯定是秦軍長派的,她指定跟秦公館有關係,秦公館的人是不是也來了?我去打探打探不就知道了!”


    青年眉峰一挑,認可的點點頭。


    “好主意,你去找找看。”


    小姑娘頓時來了興致,一把將風箏丟給他,拎著裙子就往人多的那頭兒跑。


    沒跑多遠,果然看到路邊停著三四輛洋車,還有好多副官和傭人。


    環視了一圈兒,就見到各自在放風箏的熟悉身影。


    她眼睛亮晶晶的,大喊“阿靜!”,就朝秦家三個小姐的方向跑去。


    *


    柳月筱跟拎著風箏慢吞吞走路的西裝青年遇上。


    “三太太,好巧。”


    “江三少。”


    柳月筱含笑頷首,往他身後的方向看了眼,抬腳就要繞過去。


    “三太太代我再道個歉吧。”江三少側身喚住她。


    柳月筱一怔,也立住腳看向他。


    “什麽?”


    江三少唇角噙著淺笑,勾著風箏的手懶懶抬了下。


    “我跟小妹放風箏,風箏墜下來,差點砸到秦公館的客人,我道了歉,不過你們的副官挺兇,還把我們趕走呢。”


    又說,“那位夫人不說話,看樣子,應該有點生氣。”


    柳月筱眉心蹙了下,“是麽?”


    江三少笑涔涔撇了下嘴角。


    柳月筱端詳他一眼,無疑,青城首富江家三少,是整個青城最風流倜儻的男人。


    但柳月筱對這種長得好又風流濫情的男人,實在生不出什麽好感。


    她更偏愛健壯,實幹,又嘴笨心直的硬漢款,就像秦世觀那樣的。


    “江三少不用往心裏去,我家姑奶奶是大度的人,這點子小事,她不會較真兒。”


    江三少眼睫微眯,“姑奶奶?那位是...”


    柳月筱抬起下巴,“是我家軍長的妹妹,南邊在打仗,她丈夫也出征了,到我們家來暫時做客。”


    頓了下,又好心提醒他。


    “姑奶奶好清靜,她丈夫比我們軍長還受重用,江三少,你那些花花心思收一收,別對著孕婦招搖。”


    “你敢惹姑奶奶,軍長知道,可是不會輕饒的。”


    說完話,轉身自顧走了,也沒管江三少什麽反應。


    “...姑奶奶?”


    江三少立在原地,遠遠看著,似有若無笑了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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