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二少夫人,還有大房的一個小姐,都在前院等著呢。前頭已經有人,去兵府司報信兒了。”


    周雨連忙迴話,又悄悄壓低聲兒:


    “下頭人知道您在養胎,狼又在咱們院子裏,沒人敢過來驚擾,就想等大帥迴來定奪。”


    “我跟香梅去催午膳,這才聽說了這迴事...”


    香梅氣唿唿鼓腮,“我們還去前頭悄悄看了,那個大少夫人,背地裏嚼您壞話,說到了這麽久,都不出去招待!”


    俞茵一聽,就忍不住笑了聲。


    下頭人自作主張的事,最後被埋怨到她頭上了。


    “原本還想說親自去接一接,既然這樣,那我也不管了。”


    她不緊不慢站起身,走到飯桌前坐下,招唿三人擺飯。


    “聶家的人,又不是我的親戚,叫姓聶的自己去招待吧。”


    這話兒說的慢悠悠,誰都聽出是帶了幾分不悅的。


    香梅吐了吐舌頭,跟程媽對視一眼,鼻腔裏小小輕哼一聲,拎了食盒開始擺飯。


    周雨立在一旁,看了看俞茵臉色,莫名就替自家大帥擦了把冷汗。


    *


    聶天擎在兵府司處理軍務。


    聽副官進來稟話時,眼皮一挑,還以為是自個兒聽錯了。


    “誰?什麽玩意兒?”


    副官訕訕,硬著頭皮重複:


    “大帥,是老元帥的兩個兒媳婦兒,帶著孩子,這會兒人正在府裏頭。”


    聶天擎眉心一壓,手裏握著的印戳,‘哐’地就飛擲在房門上。


    副官嚇得縮了下脖子,不敢吱聲兒。


    隻見大帥豁然站起身,一腳又踢翻了凳子,嗬斥聲飽含戾氣。


    “誰準她們到濰城來?!”


    副官嘴皮子哆嗦了下,想說什麽,聶天擎提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還不滾去備車!”


    “是,是大帥!”


    匆匆趕迴帥府,洋車停進敞庭。


    聶天擎推門從車上下來,先闊步衝到府門口,對著幾個值崗的大兵就是一通踹。


    副官跟大管事遠遠杵在車邊兒看著,也不敢吱聲兒,生怕被殃及池魚。


    “什麽人都往府裏送?!老子讓你們杵在這兒當石墩子的?!”


    “媽的,養條狗都比你們識貨!”


    幾個大兵挨個兒被踹翻在地,也是一臉懵,嚇得縮脖子垂眼,被踹歪又站好了,挨個兒排排立,扶正了帽子,也不敢吱聲兒。


    兀自發了通脾氣。


    聶天擎雙手撐在腰胯側,火氣稍泄,轉頭大步流星地往前院堂廳走。


    遠遠的,就瞧見兩個女人摟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神態畏畏怯怯地杵在門欄前,往這邊兒看。


    聶天擎煩死了,怒問大管事。


    “夫人呢?!”


    “夫...夫人在院子裏,沒,沒敢驚擾她養胎。”


    大管事戰戰兢兢迴話,也不知道自己辦的到底對還是不對了。


    聶天擎厲眉皺緊。


    府裏庶務都歸俞茵管,連現在用的傭人們,都是以前俞家的老傭人。


    發生什麽事兒能瞞得過她?


    她不露麵,多半是不高興了。


    他額角突突的跳,一腳邁進堂廳門欄。


    兩個女人摁著小女孩兒,‘撲通’就給他跪下了。


    年紀稍大一些的那個婦人,摟著孩子就紅了眼眶,悲悲切切哭起來。


    “二叔,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娘仨呀~!”


    這聲‘二叔’,叫的聶天擎眉峰都抖了下兒。


    她繼續哭,“您當初可是說,叫我們安心過日子,往後您安定下來,有難隨時來找您,我們實在走投無路了啊~!”


    又扯一旁悶頭跪著不吱聲兒的少婦:


    “雪鳶,你快跟二叔說呀!”


    少婦年輕的很,二十歲上下,身形消瘦,一身素白旗袍,溫眉順眼跪在地上,像朵柔弱無依的白梨。


    聶天擎眉心褶皺更深,居高臨下睨著三人,片刻都沒說話。


    少婦在大嫂的示意下,怯怯的仰視他,細弱蚊吟開口:


    “那個鎮長,原先還很照顧我們。”


    “後來見二...二叔定在濰城後,幾個月都不派人來,對我們不聞不問的,他就...就要欺辱我...,還要哄我做姨太太。”


    聶家大少夫人哭紅了眼,連著點頭,又摟緊懷裏十二歲的女兒。


    “我們兩個寡婦,帶著婷婷,在那人生地不熟的鎮上,過得實在艱難啊!”


    “受鎮長壓迫,弟妹在私塾教書的活兒,也做不成了。”


    “婷婷還被那些孩子嘲笑欺負,這日子沒法兒過啦!”


    “二叔,你如今權大勢大,看在往日裏公爹的份上,看在婷婷是聶家僅剩的血脈,就容我們一席地,給一口飯吃吧~”


    “我們兩個寡婦帶著孩子,在外麵,真沒法兒過啦......”


    *


    兩個寡婦和孤女,跪在腳底下哭的要死要活。


    聶天擎額角已經一陣陣抽疼。


    他吼了大管事,先把人帶到外麵客棧去安置,而後腳步匆匆趕迴芳汀院。


    一踏進院門,就見俞茵正坐在廊下圍椅上,不緊不慢地嗑瓜子曬日頭。


    院子裏,周雨正跟香梅一塊兒,在拎著個鐵皮桶,喂兩頭狼吃生肉。


    見他迴來,所有人都噤了聲,下意識齊齊看向俞茵。


    聶天擎步伐緩下來,在湊到跟前兒諂媚搖尾的灰狼頭上,挨個兒挼了一把,一步步踱到俞茵跟前兒,拾階而上。


    俞茵笑眯眯,“大帥迴來了,用午膳了嗎?”


    聶天擎舔了下幹澀下唇,立在她身前,垂眼睨著她,也不說話。


    程媽眼明手快,迅速給他搬了另一把椅子,就擱在俞茵身邊兒。


    聶天擎敞著腿坐下,隨意環顧了一圈兒,又擺擺手。


    周雨、香梅和程媽,立即有眼色的退開了。


    一時間,連院子裏那兩頭狼,都像是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窩在院子角落裏抱著骨頭啃,沒靠上前來。


    俞茵腰後掂了靠枕,漫不經心地繼續嗑瓜子。


    聶天擎坐了會兒,手肘搭著膝頭兒,偏頭低沉問她。


    “生氣了?”


    俞茵微訝,挑眉看他。


    “生什麽氣?”


    男人低笑,眼裏賠著兩分小心,手伸過來親昵的放在她腿上,上半身微傾湊近了。


    “別裝,知道你不高興,爺能解釋。”


    俞茵勾唇笑了,美眸流轉打量他。


    “大帥這麽心虛呀?這有什麽好解釋,又不是你的太太和女兒。”


    聶天擎聽不得她悠柔怪調的說話,聽得他渾身難受。


    “那是,跟爺指定是沒什麽關係,就是聶老頭兒的倆兒媳婦兒,和他唯一的孫女。”


    他側過身坐,兩手都搭在俞茵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捏腿,好聲好氣跟她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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