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已經傳來斷續的爭執聲。


    房門豁地一下被推開,張鋒海黑著臉走進來。


    看著兩個相視而笑,言笑晏晏的女人,他愣了下。


    聶天擎雙手插在軍褲兜裏,臉色也不太好看,腳步就定在病房門口,揚聲吆喝。


    “茵茵,走了!”


    俞茵無奈輕嗔,柔聲念叨他。


    “大帥您小聲些,再驚嚇到小孩子。”


    聶天擎唇線繃直,不耐地掃了眼那隻嬰兒床,沒再出聲。


    薛蘭妱緊接著笑語開口,掂著手裏金鎖,給張鋒海看:


    “少帥您看,聶夫人給孩子準備的見麵禮,這太貴重了!”


    金鎖分量重,造型也精致華美。


    張鋒海表情變幻,一臉複雜走進來。


    薛蘭妱還很虛弱,臉色很白,笑語也柔細:


    “方才聶夫人還誇我們妙兒漂亮,說日後生個兒子,要同我們結親呢,少帥,您答應嗎?”


    跟聶天擎結親?


    張鋒海眼神閃了閃。


    這對他來說,是極大誘惑。


    這不是一樁親事,而是他竭力想要拉攏為己用的‘十萬聶軍’。


    錯愕和驚喜,衝散了他胸腔裏的惱怒和煩躁,理智也稍稍迴籠。


    跟十萬聶軍的支持相比,杜明英和黃駿的命,又算得了什麽?


    不等他開口,那邊漫步踱進病房的聶大帥,卻好似不滿地‘嘖’了聲。


    “誰要跟他女兒結親?老子也要生閨女。”


    俞茵嗔瞪他一眼,“那也沒什麽,反正張少帥和少夫人,也還要生兒子。”


    聶天擎鼻腔裏淡嗤了聲:


    “天底下就他張家出好種?夫人就認準了?我聶天擎的種,什麽樣的親家結不到?”


    “......”


    張鋒海磨了磨後槽牙,側身盯他,額角青筋直突突。


    俞茵無奈,“大帥~,別說賭氣話,張帥府底蘊何等深厚,豈是別人能比的?我都同少夫人約定好了的。”


    她笑盈盈看向薛蘭妱,“少夫人,是不是?”


    薛蘭妱也笑,“能跟聶帥的少爺和千金結親,我們當然也欣然樂意,少帥,是不是?”


    張鋒海,“......嗯。”


    不管怎麽說,實打實的好處,先收下總沒錯。


    一番插科打諢,這遭隔閡,總算從麵上揭了過去。


    俞茵沒多打攪薛蘭妱休息,很快挽著聶天擎告辭。


    他們一走,張鋒海麵上肌肉就抖了下。


    他看向薛蘭妱,“聶夫人還跟你說什麽?怎麽突然就提到要結親?”


    薛蘭妱摸搓著手心的純金長命鎖,眼睫眨了下,說道:


    “就來探望我,表示關切,...還說了表妹她...”


    張鋒海嗤笑點點頭,“就知道,無事獻殷勤......”


    “...少帥,表妹的事,也怪不得聶帥和聶夫人,當時您也在場,清楚她為什麽出事,不是麽?”


    張鋒海眉心緊皺,“她就撞那一下頭,根本不至於撞死!”


    這是他母親教的苦肉計,他還能不清楚?


    “母親因為這件事,一氣之下病倒了!”


    張鋒海臉色很不好看:


    “明英是她當女兒養大的,這是剜她心頭肉,你還不明白?”


    薛蘭妱蹙了蹙眉,輕言細語說:


    “我當然知道,可事已至此,隻能勸著母親,叫她看開些,人死不能複生,難道還要活著的人受她為難?”


    “...再說,原本也是明英算計人在先,犯糊塗在後。”


    “咱們不順坡下,要聶帥夫婦給明英賠命,父親能答應麽?”


    張鋒海想到要如何勸母親,頓時頭疼欲裂。


    他在床邊坐下,抬手撐著額,好半晌沒說話。


    *


    從軍醫院出來。


    聶天擎攬著俞茵,先替她打開車門,將人送上車。


    他跟著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啟動車子駛離醫院正門。


    “你想什麽?又說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姻親。”


    俞茵手肘支在車窗上,懶懶托腮,輕笑道:


    “說說怕什麽?別說咱們孩子還沒個影子,就算真結親,也是二十年後的事了。”


    “二十年後,說不準整個江北都姓聶了,誰還記得裕京張氏?或是一句嬉言?”


    “先過了這局再說。”


    這種情況,張帥府不好再借故找茬了吧?


    聶天擎淡笑搖頭,“這種事,你也拿來糊弄人?”


    俞茵挑眉,扭過臉看向他,不滿地噘嘴:


    “這不是為了化幹戈為玉帛麽?我是為了誰?”


    “好好,為了爺,為了爺。”


    聶天擎笑聲清潤,單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過來握住她小手,五指交扣。


    “不過鬧出兩條人命,先前張鋒海答應要分給咱們的那些錢財,怕是不可能給了。”


    俞茵兩隻綿軟柔夷一起包住他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輕搓男人手背。


    “沒什麽,一點錢財換兩條命,值了。”


    這遭裕京之行,該死的人都死了。


    於她來說,前塵過往才真正算過去了。


    的確值得。


    俞茵說罷,又眼梢笑彎,挽住男人結實臂膀,傾身靠在他肩上。


    “也不算沒收獲,我們還有兩箱金條沒挖呀!”


    聶天擎失笑,垂目看她一眼,視線又落迴車前路況。


    “好,你開心就好。”


    總歸他怎麽都無所謂。


    隻要俞茵覺得值,不計較那點小利益,那他就踏實了。


    ——


    兩日後,臘月廿六,是俞茵十七歲生辰。


    一大清早,她先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準備坐起身。


    結果,就被周身圍了一圈兒的大大小小十數個禮盒,給看的愣住。


    這些綢緞錦盒,五顏六色,各個兒用漂亮絲緞,包紮著好看的蝴蝶結。


    一副精心準備好,隻等人拆開的神秘感。


    俞茵眨了眨眼,不禁輕聲失笑。


    屋裏沒人,她也沒磨蹭,跪坐在榻上,就開始欣然拆禮物。


    南珠項鏈。


    寶石指戒。


    翡翠壓襟。


    西洋腕表。


    一整套的紅玉頭飾。


    鑲鑽的牛皮小跟兒鞋。


    華麗洋裝。


    一條火紅狐狸毛披肩。


    還有一身兒上等湘妃色絲緞旗袍,腰際是手工蘇繡連理枝,玉盤扣顆顆雕琢成花苞,針線繡工無不精美。


    俞茵拆禮盒拆的不亦樂乎,每一樣都滿懷期待和驚喜。


    聶天擎一手掂著蛋糕盒子,推門進來。


    就見到她披散著頭發,跪坐在床榻上,彩緞禮盒謔謔地床上地上到處都是,亂七八糟。


    簡直像個趁大人不在,就胡玩兒搗亂的小孩子。


    不過,看小姑娘樂的滿臉歡喜,他眉眼印笑,曲指叩了叩門。


    “壽星翁,在下可有榮幸進來,打擾您片刻?”


    俞茵抱著漂亮的旗袍,扭頭看過來,一雙水盈桃花眸亮晶晶的。


    “大帥!我真驚喜!”


    聶天擎端著蛋糕盒子,徐步踱到床邊,麵上笑意漫漫。


    “高興吧?”


    “高興!”


    “喜歡麽?”


    “喜歡~!”


    他張開手臂,“過來,讓爺也沾沾喜氣兒。”


    俞茵當即撲過去,一把抱住他脖子,軟乎乎親他耳垂。


    “...擎哥,你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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