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茵垂著眼,目光沉靜看著男人側頰,聽他侃侃笑談嘴裏說個不停。


    她突然發現,這些天,聶天擎總在跟她分享自己過去的事。


    ...他或許,內心很缺失親情。


    俞茵腦海裏,迴憶起他說的一些話。


    昨晚的深談,表達的隻有一件事實。


    兒時不曾擁有親情,成年後也從未被人所愛。


    他跟狼比跟人親,但他本質是個實實在在的人。


    他十分渴望出現這樣一個人,接受他,包容他,愛他。


    他娶到喜歡的女子,視為愛人。


    他覺得內心不再寂寥,興奮的想要來跟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分享。


    這是一種,驚喜、迫不及待、毫無保留的分享。


    俞茵明白這種感覺。


    她曾經被江澄打動,也有過情竇初開的情懷。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有說不完的話想跟他說。


    恨不能了解對方的一切,也恨不能把自己完全展露給對方。


    期待他因為你的精彩和優秀更加喜歡你,也忐忑他不能接受你的無趣和缺憾,從而遠離你。


    “有時候心情不好,到野外散散心,尋點刺激的,心情一激動,迴頭什麽不高興的都忘了。”


    俞茵趴在他背上暗自翻白眼兒,也不說話。


    聶天擎又偏過臉,清笑告訴她:


    “...帶你來,一是讓你開開眼界。”


    “二麽,先頭來看過,有隻母狼這兩天下崽兒,帶你看看新鮮出爐的小狼崽子。”


    他扭著脖子,眼簾眨了下,掀起眼皮想看俞茵。


    “茵茵?”


    俞茵迴神,歪頭往他眼前湊了湊。


    “嗯?”


    聶天擎眉梢揚笑,“怎麽不說話?真累了?還是害怕?”


    俞茵抿唇笑了笑,輕輕搖頭,緊了緊抱著他脖頸的手。


    “大帥同我說這麽多話,我就不怕了,你說小狼崽子?”


    她聽起來很感興趣。


    聶天擎無聲輕笑,“嗯,不過你看看就得,不能帶迴去,它們得跟著母狼吃奶。”


    “我不帶,看一眼新鮮就好。”


    俞茵貼住他耳朵,笑盈盈說。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等翻過矮坡,看到對麵不遠處的鬆林後,有處石窩。


    怪石林立,真有幾頭狼或坐或臥四散在周遭。


    聶天擎將俞茵放下來,豎掌遮唇,昂起下頜,脖頸弧線繃緊,發出一聲近乎真實的狼鳴。


    ‘嗷嗚~~’


    俞茵下意識往他身後躲,親眼瞧見原處那幾頭灰狼,瞬間支棱起耳朵,翻身立起來。


    它們踱著步子,朝著這邊看過來,狼眸凜寒犀利,像是隨時要攻擊過來。


    俞茵嚇死了!


    “大帥...”


    聶天擎拍了拍她手,抬臂攬住她,帶著她往坡下走。


    大冷的天,俞茵驚出一身的冷汗。


    好在虛驚一場。


    那幾頭狼隻是看起來犀利,等兩人越走越近,它們就耷拉下頭,慢步溜達著走過來。


    沒有攻擊,隻有親昵磨蹭。


    俞茵汗顏。


    這不像狼,這更像家養的大狗。


    她忐忑不安地緊緊貼在聶天擎身邊兒,看著逐漸圍擁過來的狼群,粗略數過,約莫不到二十頭。


    男人還氣定神閑地安慰她:


    “別怕,都是自家狼。”


    俞茵,“......”


    在洞口跟圍過來的狼群互動了會兒,聶天擎就帶著她進洞裏。


    石窩不深,角落裏堆滿了草墊,大概是聶天擎專門給這群裏布置的巢穴。


    在草墊的角落裏,有小獸‘吱唔吱唔’地尖細叫聲。


    此起彼伏的,聽起來還好幾隻。


    聶天擎帶著俞茵過去,身後就有一隻灰白母狼溜達著跟進來,先他們一步趴到草墊上。


    俞茵沒靠太近,隻聶天擎走過去,撥開雜草看了眼。


    “一共五隻,品相還不錯。”


    俞茵聽到他這評價,忍不住撲哧失笑。


    聶天擎淡笑迴頭,看了她一眼,又蹲在那兒摸了摸母狼的頭,看著它側躺下給小狼喂奶。


    他清聲念叨,“冬季產下的狼崽,基本都不會全活下來。”


    俞茵聽言微怔,上前看了眼那幾隻嬌弱的小狼崽。


    “為什麽?”


    “等天再冷點兒,它們能補到的獵物就有限了,食物緊缺,幼崽之間也會互相爭鬥,隻有強壯的能活下來。”


    “大帥派人照顧它們,送肉保暖,這樣還能活不下來?”


    聶天擎搖頭,拍了下手站起身。


    “它們是狼,天性是弱肉強食,得適應生存,不能由人照顧,否則會失去活下來的能力。”


    俞茵眨了眨眼,“那就把弱小的帶迴去,我們還能養不活?大帥身邊,不就養了兩頭?”


    聶天擎笑了笑,伸手牽住她,帶著她往外走。


    “也不能帶迴去。”


    “為什麽?”


    “院子裏那兩頭,就是當初快死了,爺給帶迴去養,養到現在,與其說它們是狼,不如說更像是狗。”


    聶天擎緩聲跟她解釋:


    “它們已經跟狼群分開,不再被自己的兄弟姐妹所接受,適應能力,捕獵能力,攻擊力,都抵不過別的狼。”


    “簡而言之,被爺養廢了。”


    “牽出去唬唬人還成,真放歸山林,會被狼群排擠,說不定都活不了多久。”


    “......”


    俞茵緘默片刻,惋惜問道。


    “那怎麽辦?就不管小狼了?”


    聶天擎默了默,淡聲說:


    “常來看看吧,等最艱難的時候,可以給它們送些獵物。”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又從山上下來,騎馬迴城。


    坐上馬背,聶天擎不急著讓馬跑起來,讓它慢慢往迴顛兒。


    山道平緩,他雙臂環著俞茵,垂眼笑問:


    “想不想學騎馬?”


    俞茵吸了吸鼻子,輕輕點頭:


    “...想,不過大帥還要招待秦軍長用午膳,再晚迴去,是不是不好?”


    看她冷的鼻頭兒都凍紅了,聶天擎也沒勉強。


    “也是,等天兒暖和了,爺再教你。”


    他眉目噙笑,抬手壓了下俞茵頭上兜帽,又把人往懷裏攬了攬。


    “坐好了,迴去了。”


    俞茵臉縮到披風束領裏,嗯了聲。


    策馬跑起來,男人還清笑問她:


    “找點新鮮事做,是不是心情也好起來?”


    俞茵眨了眨眼,聽見他帶笑語聲貼著耳際。


    “現在能告訴爺,先前在屋裏,為什麽滿腹心事走神?”


    俞茵詫異,歪頭看他。


    “還記著這事兒呢?都說了沒什麽...”


    聶天擎不置可否,眉峰輕挑了下,垂眼淡睨她。


    俞茵眼睫眨了下,淺淺抿唇,無奈說道:


    “沒什麽,提到妍姐姐,想到以前很多事罷了。”


    停了下,又喃喃低語:


    “...想到自從我阿爹去了,以前身邊那些人,全都離我而去,以後便是見麵也形同陌路。”


    “如今我嫁給大帥,換了種生活,也不再是以前的俞茵了。”


    原來在感慨物是人非。


    聶天擎心下無奈。


    女人,真是多愁善感。


    他擁緊了手臂,貼著她耳鬢蹭了下。


    “沒什麽可感慨,時過境遷世事無常,該留下,都會留下,是過客,終究是過客。”


    “日後跟爺過起日子,生幾個小崽子,父母兒女,咱們這些人,才是真正走不遠的。”


    俞茵想象了下他話裏的那些未來。


    是她缺失了的,也是他自來就憧憬的。


    不禁嘴角淺翹,用力點了下頭。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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