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高的城樓,段淩霜一揚披風毅然躍下, 他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雙足連踩城牆,瀟灑地落到地上。


    “將軍!不可!”


    “公主殿下,不如我們抓了他?”


    在段寧驚唿的時候,皇帝派來的禦林軍副統領賀飛在一旁低聲諫言道。


    南宮明姝眸光定在對麵人俊朗的臉上,朝賀飛微微搖頭,“不可妄動。”


    她策馬往前走了幾步,離得近了,段淩霜終於看清了她的麵容。


    皎白如玉的麵頰上依舊是那淡然的表情,一雙眸子沉靜如水,望著他時好似她的眼裏隻有自己,再無天地間任何一物。


    在北安時,她一直穿著樸素,不是青便是灰,那時的她已經足夠吸引他的目光,更何論現在一身出塵的素白。


    民間有句老話:要想俏,一身孝。


    段淩霜覺得這句話說得非常有道理。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比她綾羅綢緞時更加俏麗嗎?讓人看一眼,便想折了她的腰肢揉進懷裏。


    “這位將軍,本宮途徑此處要去北安,還望閣下行個方便。”


    因著有外人在,南宮明姝便裝作不認識段淩霜的樣子,搶先開了口。


    段淩霜身姿筆挺地站在遠處,眼眸凝望著南宮明姝揚聲說道:“公主殿下要想入城,便隻帶三兩仆從,您這身後烏泱泱的士兵,本將軍可不敢放行。”


    “將軍手握重兵,難道還會怕本宮這區區千餘人?”


    “那可說不定,有的人慣會使計,本將軍要仔細應對,不能被騙了。”


    段淩霜話中深意隻有他和南宮明姝清楚,他說著朝南宮明姝微挑了下眉毛。


    南宮明姝眸中劃過同樣的興味,與段淩霜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目光對戰一番,轉而眉眼一悲聲音悲愴,道:


    “我看將軍是不敢讓我進城吧!因為你們的國君害死了我的兄長,所以你們這是做賊心虛!快快打開城門,本宮要迎兄長迴家!


    他枉死已是可憐,難道將軍還不肯成全我這做妹妹的一片苦心嗎?”


    段淩霜即使早有準備,也被她的一番“斥責”說得目瞪口呆。


    好家夥,小騙子演技還挺好,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說辭,說得他都快信了。


    他被氣笑了,眉毛一抬比她更無辜,“公主殿下這話從何說起,南安侯好端端的在北安待著,怎就枉死了呢?公主莫不是道聽途說,來冤我北羌吧?”


    “天下諸君都已知曉你們的惡行,將軍在這裏多說無益, 要想自證清白,那就讓本公主親自去看一看!”


    “本國歡迎公主殿下前來做客,隻是…公主不能帶超過一百的近衛,否則這城門,本將軍不能開。”


    段淩霜寸步不讓,他的身後是幾十萬北羌士兵,即使是忠於他這個領袖,但他們的身心是北羌的。


    南宮明姝身下馬兒四蹄不安分的躁動著,她冷哼一聲,道:


    “我大盛數名使臣進了你們北羌都生死不明,本宮身單力薄,可不敢就這麽進你們這吃人的地方,要麽就敞開城門迎我們進城…”


    說著,她頓了頓,伸出右手往前一壓,蕭四的人和賀飛的人齊齊往前邁了一步,響亮的腳步聲迴蕩在城門口,把城樓上的士兵嚇得連忙拉起弓箭對準他們。


    “要麽,本宮便帶人硬闖過去!”


    她聲音不高,但無端讓人覺得氣勢十足。


    段淩霜鳳眸微眯,垂在身側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亦是不退不讓地往前走了一步,雙腳與肩齊站定,沉著威嚴的聲音傳進兩軍耳中:


    “公主殿下好威風!隻要有本將軍在一日,那便要護著身後百姓一日,公主想進城隻有一個選擇,那便是讓你的人退迴東盛,本將軍自大開城門迎你進城!”


    周遭起了風,赤紅色的披風與潔白的衣裙在風中翩翩起舞,好似他們之間的關係,對立又糾纏。


    城樓上士兵們手裏的弓弦拉得緊繃,南宮明姝抬眸望了一眼,嗤笑一聲控著馬兒轉身往後撤,清麗無波的聲音隨風飄進段淩霜的耳朵裏:


    “本宮此行誓要接迴兄長,將軍一日不開城門,本宮便在這裏一日不走,且看北羌是何銅牆鐵壁,能擋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段淩霜目光凝視著南宮明姝的身影穿過黑壓壓的人群,千餘士兵在她返迴時自覺分立兩側,隨著她後隊變前隊,一排排有序地走遠。


    城樓上密密匝匝的箭矢隨著她的後撤一點點抬高,頗為“隆重”的送她撤出射程。


    段寧輕抬手,士兵們應聲收迴緊繃的弓弦,他則快速下了城樓。


    “主子,姑娘她…”


    段淩霜的目光一直看著前方已經快要消失的隊伍,他聽見段寧欲言又止的問話薄唇微動,聲音幽幽隨風飄散:


    “要變天了…”


    段寧抬頭看了眼高掛的日頭,陽光有些刺眼,他皺著眉抬起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


    段淩霜轉身之際看見他困惑的模樣翻了個白眼,無語地搖搖頭大步邁進城內。


    剛迴到營帳,北堂陸便步履匆忙地迎了出來,道:“段將軍,南安侯都死一年多了,這…這怎麽還?”


    段淩霜大步邁進帳內,接過段齊遞過來的涼茶飲了一杯,抬手安撫北堂陸道:


    “殿下莫慌,微臣這就修書給陛下,告知這裏的詳情,至於南安侯…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拖?這能拖到何時?交不出活生生的南安侯,那個南蕪公主一定會以此做文章,東盛的人打進來是遲早的事!”


    北堂陸有些氣急,他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稱病賴在邊城,為得就是能借助段淩霜的勢力站到頂峰。


    可眼下內憂未除,外患已生,他的似錦前程還有指望嗎?


    若在平時,他是不會用這種口吻跟段淩霜說話的,但這會心裏沒了主意,說話也尖銳了起來。


    段淩霜沒計較,隻沉沉望著北堂陸,後者在他沉靜的注視下漸漸平息了焦躁。


    見他冷靜了,段淩霜才道:“殿下稍安,南安侯在北安,與我們這裏隔著千山萬水,就算是交不出,也不關我們的事。”


    北堂陸劍眉微蹙,“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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