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路過的百姓忽然發現公主府門上掛了白綢,紛紛議論是不是這個苦命的公主還沒享幾天福就嘎了?


    坊間的猜測流水一樣湧進公主府,南宮明姝卻沒有解釋的心思,一襲白衣未著一件首飾,孤獨而倔強地跪在正廳。


    在她的麵前,是一口空置的棺材,正廳隻布了簡單的白綾。


    因為她現在不隻是南宮明姝,還是東盛的公主,上頭還有父皇母後,她若為南安侯大辦,便是對東陵武的不敬。


    南宮明姝隻換下了身上的綾羅綢緞,散了發釵穿著一身白色長裙,臉上神情肅穆悲痛,從背影看去更加瘦削柔弱,引得公主府一眾仆從見之憐惜。


    蕭四從外麵進來,跪在南宮明姝身邊朝著空棺磕了個頭,直起身子後低聲稟道:“主子,一切都準備好了。”


    “嗯,宮裏可有消息傳來,是何人同我前去。”


    “大臣們剛下了朝,是二皇子陪您去。”


    南宮明姝微微偏頭,問道:“為何會是他?”


    蕭四聲音更低,道:“聽覃風傳迴消息,是二皇子跪在禦書房門前自己求的,皇上本意是讓鎮國將軍走這一趟的,後來二殿下進了內殿不知說了什麽,皇上就換了人。”


    南宮明姝心底一軟,他到底還是選擇幫自己了。


    因為知道她所謂的皇兄不在北安,所以才會自告奮勇前去的吧。


    就是不知他用了什麽籌碼讓陛下換人了。


    使臣冒死傳迴消息的第二日,南宮明姝一襲白衣坐立馬背,她的身後拉著一架馬車,車上是一口未盒蓋的漆黑棺槨。


    道路兩旁百姓在昨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死的不是這個可憐公主,而是她遠在北羌的兄長。


    此時見她一介女兒身親自帶人去接家人屍身,皆是被她悲痛的神情感染,小聲說著憐惜她的話。


    從公主府到城門口的路已經被官兵清理出來,南宮明姝順利出城。


    城門口,東陵武攜百官親自送行。


    “父皇,兒臣在此暫別父皇,待兒臣歸來後,再行孝道。”


    南宮明姝下馬跪在東陵武麵前,看著眼前渾身肅穆悲傷,卻難掩周身英姿颯爽的女子,東陵武忽然明白了東陵晟之前為何會隻見了她幾麵就有要求娶她的心思。


    因為一身素白勁裝的南宮明姝,竟神似祺貴妃,隻一個清冷些,一個火熱些。


    這樣的女子,無疑是引人注目的。


    “快快起來,明姝,此番前去保重自己要緊,其他的,有父皇在。”


    東陵武收起多餘的心思,伸手扶起南宮明姝,寬厚的大掌拍了拍她單薄瘦削的肩膀,傳達著兩人知道的信息。


    南宮明姝抬起帶淚的眸子重重點頭,輕聲道:“父皇放心,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去吧,早去早迴。”


    “恭送公主殿下,祝殿下一路順遂!”


    城門口的百官和百姓齊齊行禮送別,南宮明姝迴眸看了眼這座她隻待了不到兩月的城池,心中竟也生出了一絲不舍。


    拋開利益不談,東陵武對她確實不錯。


    “多謝諸君相送,明姝告辭!”


    南宮明姝一個瀟灑利落的轉身翻身上馬,朝著百姓和百官的方向拱手抱拳,然後一夾馬腹率先離去。


    長長的隊伍消失在城門口,眾人望著那道孤絕單薄的背影久久沒有迴神,這一幕就算在若幹年後,人們提起榮盛公主,也都會道一句巾幗不讓須眉。


    人群中,覃風腳步不自覺追逐了幾步,最終在塵煙滾滾中無奈停了下來。


    …


    城外,東陵晟策馬追上南宮明姝,與她並駕齊驅而行。


    南宮明姝朝他輕笑一聲,無奈道:“你不該來的,這一趟並不是遊山玩水。”


    “你都來得,我就來不得?”東陵晟哼笑一聲,目光看著前方的寬敞官道,幽幽道:


    “明姝,我不管你跟父皇立了什麽目標,在我這裏你的安危最重要,就算完不成也沒關係,有我在,我會幫你。”


    有我在,我會幫你…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南宮明姝心中苦澀,想說什麽卻又覺得此時說什麽都是敗興。


    他們即將要麵對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戰場,在這種境遇前夕,她不能讓東陵晟再心生不快。


    想了想,南宮明姝朝他笑了笑,應道:


    “好,我記下了,殿下也要以自己的安危為重,我可還指望以後在您的庇護下安度晚年呢。”


    東陵晟目光沉沉,隻很輕地“嗯”了聲,算是答應了她的訴求。


    至於是哪種庇佑,那就是他們心中各自的定義了。


    從盛京到蘭城,快馬也要行十天左右,更何況隊伍中還拉著棺槨,速度上便慢了些。


    待一行人行至蘭城時,已經過了半月。


    南宮明姝的大腿內側早已磨破,她在進了城勉強和駐守將軍以及知府打過照麵後,便去了驛站休息。


    直到晚上,她才偷溜出來迴了趟家。


    她和蕭四剛翻出院牆,牆根下便站著等候多時的東陵晟,他麵對兩人驚訝的目光淡笑一聲,道:


    “走吧,我也許久沒有見伯母了,一起迴。”


    景沐婉在門口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女兒迴來,卻看見她身後還跟著東陵晟,忙行禮道:“見過殿下。”


    “伯母快快請起,這裏沒有什麽殿下,隻有晚輩東陵晟。”


    東陵晟忙扶起景沐婉,他不生氣的時候挺平易近人的,甚至可以說挺討長輩喜歡。


    景沐婉被他幾句話說得心頭暖暖,一邊拉著南宮明姝,一邊拉著東陵晟進了府。


    關起門來,景沐婉才抱著南宮明姝哭起來,她大半輩子都沒有和兒女分開過,這次一別就是這麽久,她沒有一日不在擔心他們。


    在這邊溫情脈脈的時候,百裏之外的洛城軍營,段淩霜剛把北安來得傳旨太監灌醉。


    他拍拍手,段齊段寧應聲進來,“主子。”


    “把人帶下去,跟前幾個分開關。”段淩霜斜靠在桌案後,懶懶地吩咐道。


    段寧招人將太監帶了下去,不由擔憂地問道:“主子,這麽關下去也不是法子啊,萬一上頭派些有分量的人來呢?總不能也關起來吧?”


    “急什麽,他們有他們頭疼的事情要來了,顧不上我們的。”


    段淩霜轉著手裏的短匕,眸子微抬問道:“她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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