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輕撫了一下腹部,傷口完好如初,又試著運功,蛇毒也已經被清除幹淨,能如此快愈合致命傷的世間隻有三種療傷聖藥,而且每一種都是無價之寶。


    “你為什麽要救我?”白衣人自己都以為自己此次在劫難逃,本來都認命了,現在突然又死裏逃生,心中卻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李平聽出白衣人語氣中有些責怪的意味,自己也一時愣住了,難道自己救人救錯了?不知道如何迴答。


    “我……我也不知道你想死啊!”


    白衣人眼神更加冰冷,注視著李平,漆黑的瞳眸若深淵,李平被看得心底有一絲恐懼,轉過頭,避開她的視線,不敢再言語。


    李平於茅草屋一角盤腿坐了下來,天色已暗,他打算第二天再下山,白衣人也學他盤腿坐了下來。


    白衣人看著窗外月光,思緒飄飛。


    要不是被熟人背叛,中了蛇毒,一身玄功被封印,自己不至於如此淒慘,想及此處,雙手緊握。


    “你給我吃的是什麽藥?”白衣人突然輕聲問道,目光依舊望向窗外天空。


    “是白瓊玉露丸!”


    “哦……”白衣人不再言語。


    李平以為他會繼續追問丹藥來源,沒想到他隻是輕答一句,便又不再言語。


    “你有碰到張旭嗎?”白衣人又問道。


    “張旭?”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李平一時想不起是誰。


    “沒碰到就算了!欠你一命我會還的!”


    “這個不用,真不用!”李平嚇了一跳,起身趕忙說道。


    “妖女,快快出來受死!”


    一聲怒吼打破了平靜。


    白衣人一臉淡然地起身走出了茅草屋,屋外來了三人,正是山前追殺少年的三人,三人分別是玉麵書生賀千愁,風鵲道人李花浦,圓臉和尚智成,三人滿臉怒容,渾身衣服破爛不堪,身上可見大量血跡。


    當三人看到白衣人已經恢複如初後臉色大變。


    “你……你……怎麽好了?金華蝰蛇的毒解了?”玉麵書生賀千愁吃驚地問道。金華蝰蛇蛇毒有多可怕,隻有自己知道,普通修行者毒液一旦入血,必死無疑。而且女子在中毒後丹田還受了致命傷,怎麽可能還活著?


    三人看著完好如初的少女,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三人找了這女子一天一夜,結果碰到了一隻腦袋門拎不清的大猩猩,一上來就打,三拳就把自已三人錘了個半死,好不容易逃脫,路上遇到一個逃跑的斷臂黑衣人,嚴刑逼供,問出了女子去向,而且黑衣人說這娘們昏迷不醒,想著應該快要往生極樂了,結果來了後整了一出大變活人,他奶奶的,點背沒這麽背的吧。


    “大夥別怕,王姑娘應該也快到了,我不信世間有什麽仙藥能逆轉丹田的。而且她之前受了那麽重的傷,即使傷愈,也不可能這麽快恢複修為,大家一起上,宰了這娘們!”圓臉和尚心一橫,大口說道。


    “好!”其餘二人也知此時便不是她死便是他們三人亡的結果,隻能拚死一搏,三人一起運功,向著白衣人攻擊而來。


    白衣人沒有言語,拔劍朝三人衝去。一招斜裏挽花便輕輕化開三人攻勢,三人再變招式,玉麵書生折扇撲動,其上白氣飄出,凝出一隻隻利劍朝白衣人激射而去,風鵲道人的法器是一把一個類似犀牛角的金色物件,隻見他輕輕一吹,犀牛角一側噴出大量火焰,化作一隻隻火鴉,撲向白衣人,圓臉和尚凝結一道特殊法印,隻見其身後一尊巨大佛像揮掌向李平壓來,圓臉和尚這一招著實出乎眾人意料,尤其李平,第一次被玄修者攻擊,心頭隻有一個念頭,這次死定了。


    “爾敢?”白衣人突然大怒,連揮兩劍,破開氣劍、火鴉大陣,然後跳轉至李平身前。背對李平,左手前指,高喝道:“土之術,千石盾,起!”


    遂見其麵前土石飛起,在其頭頂形成一麵巨大盾牌,擋住了劈下的佛掌。兩隻相擊,發出巨大聲響。


    “什麽?”


    圓臉和尚等三人一驚,沒想到女子反應如此之快,不用掐印便能施展高級道術,而且女子如此年輕,將來成就隻高不低,三人皆是狠人,心中暗想此次不論如何也要殺了此女,以絕後患。


    “各位,還留手什麽?難道還想養虎為患不成?”圓臉和尚陰沉著臉怒吼道。


    “好,待我們宰了這丫頭就一起分了她身上的功法和法器,到時候可別再爭了!”玉麵書生漫不經心瞥了一眼兩人,悠然言道。


    “成,到時候即便王姑娘也不敢多說什麽!”風鵲道人附和道。


    “嘻嘻嘻,三位好算計,這是不把灑家當迴事嗎?”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但當看清來人後圓臉和尚三人大喜。


    “王姑娘!”


    一個紫衣女子麵帶黑紗,緩慢自叢林深處走出,女子眼帶媚絲,狡黠中帶著一絲冷漠。


    “金華蝰蛇!”李平驚叫道,隻見紫衣女子身後一條巨蟒緩緩尾隨而至,巨蟒頭頂立著一條紫色小蛇,紫色小蛇有三隻眼睛,不斷向外吐著蛇信,盯著白衣女子。


    “喲,這小哥見識不小哦,這一路走來,能一眼認出是金華蝰蛇的你是第一個喲!”紫衣女子輕輕一笑,看了一眼李平,媚眼如絲。


    李平臉一紅,轉過頭去,不再看向女子。


    “嘻嘻,師妹你的命是真大,被金華蝰蛇咬傷,又被水墨劍貫穿丹田都沒死!”紫衣女子看向白衣女子,說話間眼裏殺機乍現。


    白衣女子眼底深處一抹悲傷一閃而逝,道:“王師姐,我實在想不明白我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我們之間確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錯就錯在生在同一師門!”紫衣女子說著雙手向前一抖,無數細小的黑色細絲自地底竄出,襲向白衣人,圓臉和尚三人也同時揮動法器,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臉色一寒,隨手提起李平急速後退,快若閃電。


    “風之術?”圓臉和尚臉色又是一變,他已經至少領教過過白衣女子三種不同屬性道術,而且都未是隨手成術,這種造詣已經不足以用天才來形容。


    “哼,大驚小怪,她是我師門千年一遇的修行奇才,陰陽五行,風雷道術早已能隨手成術。今天如果殺不了她,你們以後誰也別想活命!”紫衣女子麵若寒霜,說完雙手甩起,無數黑色細絲突然自地底竄出,向著白衣人疾馳而去。


    “是……”圓臉和尚等三人趕緊竭力追趕。


    白衣人提著李平急速而行,但有一物比他們更快,幾乎在白衣人起身瞬間,巨蟒頭頂的金華蝰蛇便激射而來。


    李平一直注視著金華蝰蛇,見它飛身而來,便快速取出秘銀手套,在蝰蛇將要咬向白衣人頸背時一把抓住蝰蛇七寸,然後雙手用力一搓,蝰蛇瞬間被撕成兩半,李平隨手扔向追來的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看到被扔來的兩節蛇身和其內飄灑的黑色血液,大吃一驚,忙側身避開,頓時與前方兩人拉開了距離,怒吼道:“小子,你殺了我馴養多年的蝰蛇,我定要你碎屍萬段!”


    聞言李平心中一陣後怕,實在是心中太過厭惡金華蝰蛇,方才痛下殺手。


    兩人被追至一方懸崖前,前方無路,後有追兵。白衣人臉色難看至極。


    李平朝著深淵看了一眼,下方漆黑一片,望不見邊際,輕言道:“下方是一方寒潭,從此處跳下,隻要不觸及絕壁突出地方,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


    聞言白衣人眉頭一挑,道:“你跳過?”


    “沒有,沒有,但是我見人跳過!”李平趕忙否認,深怕白衣人做出什麽瘋狂舉動,但他以前確實跳過,曾經跟好友肖然一起外出,遇到山中一隻巨猿追趕,失足摔落深淵。僥幸未死,才返現了下方秘境。


    “好,我早已看透生死,你不怕,我有何懼?”白衣人說著突然朝李平莫名一笑,李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白衣人一把拉住,縱身一躍,跳崖而下。


    “唉?不……”李平,心中不停咒罵白衣人。


    紫衣女子與圓臉和尚三人剛趕到懸崖前,便看到二人跳崖而下的身影。


    “不……師妹,小師妹……”紫衣女子突然撲倒在懸崖前,大聲哭泣。


    追來三人一臉楞逼,我們不是來殺她的嗎?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了,紫衣女子不是在哭,而是在笑。三人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對紫衣女子愈加恐懼。


    “嘻嘻,小師妹啊,你跳崖了,算是明智,免了皮肉之苦,可惜啊,可惜了我為你準備的千般手段卻無法使及。”紫衣女子說著緩緩起身,後看向三人,眼裏殺機再次一閃而過,三人立時噤若寒蟬。


    “放心,我不會殺你們滅口的,之前說過給你們的好處也一分不會少!”紫衣女子說完掏出一隻玉瓶,瓶子透明,可見到三隻白色的似蠕蟲的東西。


    “但我實在無法相信你們的嘴,此乃噬屍蠱,隻要你們服下,我就相信你們的忠心。”紫衣女子平靜地說完,將蠱蟲置於掌心。


    “什麽?”三人大驚,噬屍蠱的大名他們怎麽可能沒聽說過,下蠱後蠱蟲一般常年沉眠於人的腦幹,主人一旦喚醒蠱蟲,蠱蟲便以腦漿為食,食盡後快速蠶食身體,最後被下蠱之人隻剩下一張皮囊,死狀極其淒慘,其中痛苦聽著都不住打顫。


    “如果不服會怎樣?”玉麵書生問道。


    “不服?隻有死人才能永遠閉嘴!”紫衣女子說著一手輕輕一彈指,地下無數的黑色在周圍瞬間形成一道巨網,將三人圍在其中,三人這才看清楚,原來黑色的細絲竟然是一條條黑色的玄蛇。


    “要麽服,要麽死!”


    “我來!”風鵲道人率先吞下一隻,緊接著圓臉和尚,玉麵書生也各自吞下一隻。


    看到三人都服下了噬屍蠱,紫衣女子拍了拍手。笑道:“嘻嘻,這樣好!咋們還是朋友!”說完給三人各扔了一隻乾坤袋,三人趕忙查看後均麵露喜色。


    看著三人模樣,紫衣女子心底一陣鄙夷,嘴上說道:“隻要跟著我,就不會虧待你們的!我先迴師門了,這裏的事不能向外人吐露一字,不然……”


    “王姑娘盡管放心,我們漠北三煞以後唯您馬首是瞻,絕不會對外吐露隻言片語!”圓臉和尚大聲說道。


    “這樣最好!”紫衣女子說完撤去“蛇”網,轉身跳上巨蟒脊背,輕飄飄下山而去。


    天色漸暗,三人看著夕陽下紫衣女子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


    “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受她擺布嗎?”玉麵書生不甘地說道。


    風鵲道人冷笑一聲,道:“不然怎樣?你能驅走腦中的蠱蟲?”


    “哼,等我們突破到元嬰境,神體分離,再以外力煉化體骨,別說是蠱蟲了,就是一條真龍也得把它煉化了!”圓臉和尚言道,說完向著深淵下方看了一眼,麵露疑色,繼續言道:“你們說那兩個小娃兒真的會死嗎?”


    “怎麽,這麽高的懸崖摔下去,還能活不成?”玉麵書生反問道。


    圓臉和尚思索了一下,說道:“我感覺那兩人都非常人,沒可能自尋死路啊?”


    “哼,自尋死路?這樣死好歹可能留個全屍!”風鵲道人言道。


    “也是!”說完三人慢悠悠朝著山下走去。


    白衣少女牽著李平的手墜下懸崖,少女的手是如此冰冷,不知何來的念動,李平用力一扯,將少女抱在懷中,她的身體也是如此的冰涼,仿佛從來沒有一般。


    少女先是一驚,剛想用力掙脫,隨後又放棄了,兩人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即將到達水麵時,李平用力一轉,把自己背轉向最下方,然後兩人一起墜入寒潭,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李平的背部碰到水麵時傳來一陣宛若骨頭撕裂一般的劇痛,不由痛哼一聲。


    兩人掉入水中後急速下墜,墜落數丈後才緩停下來,李平睜開眼睛,才發現少女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似是沒了唿吸,嚇了一跳,趕忙托起少女,使勁往上遊去,遊到岸邊,把少女抱至一方平台上,再次探查,扔未見唿吸,脈象若有若無。


    修為至少女這般境界,皆可閉氣長存,氣息已經不再是生死所必須,隻是未曾踏入修行門檻的李平不曾知曉罷了。


    李平心中大急,掐其人中數次未曾見效果,看來隻能……按壓胸腹擠出水來。


    “你在幹嘛?”白衣少女突然睜開眼睛,一臉怒氣地看著李平伸向胸部的雙手。


    “沒,沒什麽……我隻是想壓出你進入肺髒的水而已,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李平這次真是百口莫辯,急紅了臉。


    “水?我在入水前就已經閉氣,何來肺水?庸醫!”白衣少女瞪了李平一眼,緩緩起身,輕輕一抖,渾身的水珠瞬間氣化。


    少女環顧四周,一臉疑惑,此處水潭圓而深邃,周圍皆是峭壁,向上望去,視線所及上方是一類似八卦的近圓形上口。上方是星空,圓月當空,二十八星宿列其旁。


    “你小子真是大膽,此處如若跳落處稍微偏離,必然摔死峭壁之上,竟然也敢引人來!”少女言道,言語中卻沒有責備之意。


    “這你放心,隻要從上方跳落,無論如何都會落入此潭中,嗯……”李平說著,突然背部劇痛傳來,不由痛哼一聲。


    “你怎麽?”少女臉色微變,忙轉身查看李平背部,見大片皮膚脫落,部分深處可及骨。


    “坐下!”女子不由分說言道,李平依言盤腿坐下,女子蹲於背後。


    “你稍微忍一下,我給你上藥!”女子說完就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隻紫色小瓶,輕輕扯去李平背部碎裂衣服,然後打開瓶蓋開始慢慢塗抹靈藥。


    “啊……”背部的劇痛讓李平再次不由痛叫出了聲。


    “忍者點,一會就好!”聲音盡顯溫柔,這是李平認識少女以來第一次聽到,不由一呆,遂強忍痛苦不再發聲。


    不多時,周圍傳來一陣陣幽鳴叫,在夜間異常詭異。


    潭水表麵生出點點銀光,銀光不斷匯率,與月華相應,最後又緩緩落入潭中。


    少女看著潭麵,眉頭微皺,輕言道:“你上次來時可曾見過此現象?”


    “上次是白天,倒是未曾見過!”李平看著潭麵,也有好奇。


    “你們進入過潭底嗎?”少女疑惑地問李平。


    “沒有!”李平搖了搖頭,潭水太冷,普通人根本不會來此處。


    少女皺眉看了一會水潭後移開視線,問道:“如何出穀?”


    “哦,前方有一條小道,直通山外。”李平指著左側一條崎嶇小路答道,心底卻有一絲失落感,分別的時候到了嗎,這一別怕是永別,兩人此後可能很難有交集。


    兩人不在言語。


    “納蘭如雪,我叫納蘭如雪!”白衣少女突然平靜地說道。


    “哦,名字挺好聽的!”


    “你呢?”


    “李平!”


    “平山落,踏陽歸,一符一籙山河定!你是南平國人?”


    李平心中大驚,平複了一下心情,言道:“姑娘僅憑一個名字便能認定人之出生,真是好手段。”言語中略有不滿。


    “李兄莫要驚慌,我隻是曾隨父親學過望卜術皮毛,時有差錯,望李兄海涵!”少女輕言道。


    “哦!望卜術確實神秘,曾略有耳聞,習術者極少,據言習者晚年皆可能被天道反噬。”


    “是啊,天之道,人豈能望?”少女言語中透露出無盡落寞,說完起身,向李平抱拳道:“李兄,你背部傷較重,我已上藥,應無大礙,今夜就在此處歇息,待天明後再下山。我卻有要事需處理就此別過,山水有相逢,將來如有緣再見,定報李兄救命之恩。”


    李平有千言萬語想說,卻話到嘴邊,不知說什麽才好,最後道了句“珍重!”


    少女眼底一絲失望與落寞一閃而逝,轉頭朝著小道大踏步而去。


    李平看著少女的背影,突然感覺心底有什麽東西突然失去了一角,想喊住少女,卻沒有勇氣,最後自嘲一聲,盤坐在潭水旁,看著平靜的水平。


    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相離又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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