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到張家老太這萬分熟悉的名諱,心裏猶如一道閃電劃過,驚意四起。


    “怎麽,連郭哥都聽過咱張家老太?”東子嘴巴驚得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


    的確,張家老太因為治病和心善,在蓮花山都有些名氣,隻是沒想到名氣大到,連最東麵的貔子窩的人都知道。


    老郭解釋道:“那當然了,不光是我,咱貔子窩老一輩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知道,因為張家老太是咱貔子窩的救命恩人!”


    “哦?郭哥這話怎麽講?”


    老郭壓了一口酒,緩緩道來:“其實早年時候,張家老太就來過咱們貔子窩,據老一輩講,那時候她名叫石清兒,大家都叫她清兒。她在咱貔子窩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治好了很多人的病。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後來她就走了,大家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直到又過了很多年以後,她又迴來了,但這時候她的頭發都白了許多,不過身子骨很硬實。她身邊還帶著一個比她小一些的女的,跟大家說她嫁到了西麵蓮花山張家溝,現在蓮花山的人都叫她張家老太。可很多老人還是更樂意叫她清兒……”


    聽到這裏,我心中竊喜:這地方即使沒有那祭祀珠子,也與我們張家老太有莫大的關係了。看來,老郭接下來的話就是關於老太一切謎團的突破點!


    “張家老太在咱村裏的王姓家裏住下,村裏很多人都去看她,都問她這麽多年了,怎麽才想著迴來看看,身邊的那個女的是誰。老太說是她在張家溝的好朋友,也算是自己的半個徒弟,兩個人在這住上一個星期就要走。”


    “老太說,張家溝有個很厲害的風水先生,會辨兇宅度星象,這個風水先生夜觀星象,說東麵要有大難發生,隻是這個災難他解不了。老太放心不下,便過來這方位的貔子窩來看看,捎帶問問周圍的村裏,有沒有什麽不妙的情況發生……”


    老郭說到這裏,碗中酒已幹,三兒哥把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他碗裏。二狗催促著:“大哥大哥,你快說啥情況,後來呢?”


    “後來啊,村裏果然就出事了。在張家老太臨走的前兩天,村裏突然就多了好多野耗子!”


    “野耗子?”


    “對!就是那種灰黑色的大耗子,個頭比尋常的都要大上一圈。這種耗子連貔子都對付不來,怪的是,這耗子不吃糧食,專啃木頭,很多家的柵欄、木門都被他們咬壞了,地裏多了老多他們盜的大洞……”


    聽到這裏東子看了我一眼,我看向他,眼神中充滿疑問與不解,我攤開手,讓他先細聽。


    “張家老太就說,看來那老家夥說的災難,要來了。”


    “這天中午,村裏人都帶好鐵鍁什麽的,大家都在打耗子。貓什麽的根本不好使,那些耗子根本就不怕。那天天本來很晴,下午的時候,天色轉陰,天氣悶熱不堪,看樣子有一場大雨要來了……”


    “就在這會,平地裏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這股大風來的邪性,不辨方向,路上的塵土全都被卷了起來,連很多茅草房子上麵的草秸都卷到了天上!”


    “就從這條土路,從山上湧來一股黑色的、像發洪水似的……這股黑水轟隆隆如悶雷撲天蓋地而來,夾雜著‘吱吱’的尖叫聲,整個村子地麵都感覺到、像地震一樣!近了看,那哪裏是什麽黑水,分明就是黑壓壓一群灰黑的大耗子!個頭一個挨著一個,成千上萬從山上衝下來,半山腰上兩個大人合抱粗的大樹,都被耗子的來勢衝斷了!”


    “就在村口——張家老太穿著一身黑色帶花擺的神服,她的身前有一排大長桌子,上麵擺了很多各式法器和供品,桌子前麵是火堆,火堆旁是村裏的一頭老黃牛。老太的那個徒弟,也穿著一身黑色的神服,腰上掛滿了鈴鐺和腰鼓,繞著火堆跳著一種奇怪的舞蹈。”


    “然後老太眼睛緊閉著,敲起了供桌前的神鼓,那鼓聲一開始還很沉,聲音不大,敲著敲著就像打雷一樣,震得人耳朵發麻,慢慢就蓋過了那群野耗子的叫聲……”


    “眼看野耗子像洪水一樣從山坡湧下來,村裏人叫的叫、逃的逃,老太還在不停唱著神歌、念著咒語,她的徒弟在火堆前跳舞。這時,就見從山頂上俯衝下來一大批大鳥,看樣子像老鷹,那翅膀一張開,感覺連天空都被遮住了,半片天空一會兒就暗了下來!這群大鳥奔著野耗子直撲下去,一爪子就拍死傷三四隻野耗子,那尖嘴就像打樁子似的啄個不停……”


    “也就三四十隻鳥,不多時竟然把成千上萬的野耗子消滅的幹幹淨淨!那血水順著山坡,能一直淌到了村口!”


    眾人聽到這裏都拍手叫好,稱讚老太的手段。老郭把最後一口酒吞進肚中,眼神迷離了:“不過那次之後老太病了很久,又在貔子窩休養了半個來月才走……老太不僅是能人,還是個大好人啊!她救了咱們整個貔子窩的人,是大家的大恩人……大恩人大善人……”


    老郭說到這裏,竟打起唿嚕,兀自睡去了。


    “哎,郭哥,郭哥!”


    這給大家急得夠嗆,還沒說盡興了你還睡上了。三兒哥攔住大家的唿喊說:“人家能給咱留個睡覺地兒就已經夠意思了,估計打了一天獵也累了,大家要是沒什麽事就先都睡了吧。這是在屋子裏,放心睡,不用人站崗。”


    我們幾個被老郭說的事搞的很興奮,大唿睡不著。


    我對東子說:“你剛才看我,是有什麽要緊的要說?”


    東子點點頭:“郭哥剛才說的事都是有來曆的。”


    “恩,我也覺得事情不簡單,那群耗子怎麽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攻擊村子?又是什麽樣的法子,能令成千上萬的耗子聚集在一起,還能具有強大的攻擊性?”


    二狗突然瞪圓了眼睛對我道:“栓子,它們不會是中邪了吧?”


    我搖搖頭,卻不置可否,東子語氣堅定地說:“和二狗說的差不多,這應該是薩滿術——‘萬鼠過巷’。”


    “萬鼠過巷?”


    “恩,這是薩滿神術中的一種,可以通過法事之類的使老鼠們情緒躁動,擁有強大的攻擊力。”


    “哦?那是怎麽樣的法事啊,會產生那麽大的威力?”水心好奇地問道。


    “這種法事也是一種祭祀,供品有很多。《女真繁邑》中有記載:長供桌上麵分五排,第一排要擺上9個大碟子,每個碟子正中都有豬頭,豬頭的口中必須含上左前蹄,兩邊放糕點;後一排要用黃米打糕,每碟放9塊,也要有9碟;還有一排是9個香爐,中間的要是大香爐;另有一排是桃子、李子之類的野果子,也是九個碟;最後一排是9個酒盅,中間一個大的旁邊一個小的。在供桌前麵九米的地方要有火堆,火堆旁要有牛羊。”


    “而區別就在這裏——要是萬鼠過巷這個術的話,火堆旁的就是一頭白羊,顏色越白越好;要是召喚大鳥的那個術——‘海青降空’,火堆旁的就是一頭老黃牛,年歲越老越好。而最關鍵的,就是施法祭祀的薩滿人的靈力和咒語。能力越強,術的威力就越大。”


    (代書中言:東子這裏說的方法是《女真繁邑》這本書的最後一部分中,關於薩滿術和祭祀儀式的記載。這本書是文ge前的手抄本,女真二字已遺失,現在流傳的而版本,為後人根據其內容補充的題目。文ge時期曾被人封藏於一普通的柴火垛下泥土之中,才免遭於難,得以傳承下來。)


    東子頓了頓道:“那不是天災,而是薩滿之間的神術對決。”


    “那大鳥,就是傳說中的薩滿神鳥——海東青,是薩滿的最高圖騰,被譽為‘萬鷹之神’、‘最接近神的存在’,滿族有個歌謠專門歌頌海東青的:


    拉特哈,大老鷹,阿瑪有隻小角鷹。白翅膀,飛得快,紅眼睛,看得清。兔子見它不會跑,天鵝見它就發懵。佐領見了睜大眼,管它叫做海東青。拴上綢子係上鈴,吹吹打打送進京。皇上賞個黃馬褂,阿瑪要張大鐵弓。鐵弓鐵箭射得遠,再抓天鵝不用鷹。”


    我佩服道:“恩,咱老太的靈力,真不是一般薩滿能比的。”


    “主要老太姓石,石姓的薩滿都是最正統的薩滿傳人,而且這次的施術儀式不光有老太主神,還有個副將,就是那個火堆前穿著神裝、胸前背後掛著銅鏡,腰係腰鈴、跳著神舞的老太徒弟。二神同時上身,這靈力非一般可比。”


    我心裏又不安起來,事情反而越來越複雜了,冒出來個不明身份的徒弟不說,竟然還有兩撥對立著的薩滿。


    一撥是老太和他的徒弟,救助全村人脫離危險;另一撥不明身份,目的是破壞貔子窩、甚至害人性命,我看多半是奔著貔子窩的寶藏而來。


    之前老太是因為一個風水先生的指點,去了貔子窩救苦救難。這風水先生我猜測,應該就是我爺爺了,張家溝也就隻他有那兩把刷子。不過依風水星象看,是天災,依東子的說法明明是人禍……


    東子此時也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二狗不知什麽時候也睡著了。水心和七星見狀,不便打擾東子思考,便跟我說先睡了,讓我們也早點休息。三兒哥倚著土牆,懷裏還抱著槍,圍了件衣服也要睡了。


    我剪滅了鬆油燈,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腦袋裏全是薩滿、貔子、寶藏之類的東西,煩悶不堪、連連歎息。


    突然黑暗中傳來東子的一聲低語:“哥,明天陪我好好看看貔子窩的風水氣勢。”


    我心中一喜,定是有什麽突破了。這東子的那些書都沒有白看,現在儼然已經是一個風水大師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北荒野迷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口一隻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口一隻狗並收藏東北荒野迷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