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說到這裏,自己也有些糊塗了,老太這麽大歲數了在搞什麽呢?


    “成仙?成仙……不會吧?”我說。


    “什麽不會吧?”東子問道。


    “老太不是要大去了吧?”我想到老太擺在炕上的那套衣服,“莫不是老太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所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後世?”


    想到這裏,我拉上東子就往老太家跑:“快點,老太還不能走,她走了有些謎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我和東子當下一刻也不敢耽擱,撒開了跑,跑到老太家的時候,老太大兒子張連木正在院中修補抓野雞的套子,見我倆去了很是吃驚:


    “呦,你倆兒怎麽來了?”


    我大口喘著氣卻不敢歇息,一邊道:“二狗病了,我倆來找我老太看看。”一邊衝進老太的屋子。


    聽得連木叔在後麵叫道:“你倆輕點,老太估摸在睡午覺!”


    我倆顧不得許多,奪門而入。


    一近內門,依舊是滿室的香氣,紅櫃子上七星鬥中正燃著三炷高香。


    老太在炕上坐著,好像專門等著我們來似的,衝我們笑道:“你倆來啦,看跑這滿頭汗,快坐下歇息歇息。”


    老太微笑著,聲音不大,她穿上了之前那套衣服,人顯得光鮮亮麗——


    上身穿黑色無領短衣,下身穿鑲邊黑色長裙,神裙上裝飾有各種鳥獸圖案——四足蛇和蛙龍等,裙外邊係著繡有彩色斑紋的多條飄帶。


    再外邊是大小不一樣的九塊青銅護身鏡,鏡麵上刻著十二屬相和四大天王的畫像。


    足下穿著繡有盤花的倭鞋,頭戴布帽,黑色絲線的纓穗垂至眉下,帽子頂端用青銅焊成的手指粗四寸多長的三根銅叉。叉上邊有三支銅製小鷹,其形如展翅欲飛,小鷹腳上吊著若幹個小銅鈴,並垂掛著五顏六色的絲綢彩帶。


    她的身邊是破魂鼓和神鞭,還有麵銅鏡煜煜生輝。


    老太嘴邊塗紅,整個人看起來神秘凝重,我和東子相顧大驚失色,頭一次見老太穿上這種鄭重的神服,給人一種威嚴肅美的感覺。


    我道:“老太,您這是……”


    “該去的總要去,我這輩子都在給別人做法式,這最後一次留給我自己。”


    老太還是一臉慈祥地笑著對我們說,聲音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老太真的是薩滿的傳人?”東子問道。


    “你這孩子頭腦最靈光,不念書可惜了,聽老太句話,有機會去山外麵的世界。”


    “老太我還要很多問題要問您——老太當年是不是捉過一隻鬼?”


    “老太這輩子抓過太多鬼,孩子你說的是哪隻?”


    老太咧著嘴笑起來,我知道她多半是跟我開玩笑。


    “老太,就是七年前我們撞上的那隻血屍……”


    一聽到血屍,老太的笑容消失了:“哦,那件事啊……”


    “孩子啊,你為什麽要提起呢?”


    老太眼神迷離了道,“本以為我這輩子濟世救人,說不上功德無量,卻也上得了這升天道,那件事,的確是我的罪孽啊!”


    “老太的罪孽?”


    老太的話令我摸不著頭腦了。


    “是我給村子帶來了災難,而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老太說著低下了頭,好像在懺悔著什麽,過了會兒又笑了:“幸好有你們,有你們幾個孩子,村子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交給我們?老太,我們越聽越糊塗了。”


    老太點點頭,突然高唿:“請諸神進門!”


    就在這時,棚頂上的一道符竟直直的掉落下來!


    我撿起掉落地上的那道符,上麵畫的是九堆火。便聽老太歎道:“果真不能收下弟子麽?”


    我看老太說話聲越來越小,像是要睡覺似的,心道不好,趕緊喚老太:“老太,千萬別睡啊,栓子還有很多事要問您那!當年的血屍是怎麽迴事?村子裏是不是橫死過很多人?二狗是被誰下了絆子……老太快告訴栓子啊!”


    我趴到老太嘴邊,老太還是微笑著閉著眼睛,輕聲道:“你這孩子,身邊最親的人知道的最多……偏偏來問我這沒氣力的老太太……作孽啊,債啊……”


    老太聲音越來越低,我看到老太手裏捏著張黃紙和一顆翠綠的珠子,大小同給二狗的那顆差不多大。


    我拿起那張黃紙,上麵的紙認識的不全,便輕輕拿下來遞給了東子。


    東子看了眼,緩緩念道:


    願以此功德,消除宿現業


    增長諸福慧,圓成勝善根


    所有刀兵劫,及悉皆滅除


    先亡詭詐者,行善獲超生


    本是無根水,奈何流輾城


    逢煞行劫地,窮途是正途


    “逢煞行劫地,窮途是正途。”東子又重複了一遍最後一句話,覺得意味深長。


    老太的死震驚了全蓮花山。


    我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樣閉塞的地方,消息傳的如此之快,山前山後很遠地方的人都在老太死後的第二三天趕來吊唁,大多數是生前受過老太的恩澤。


    老太是按照傳統滿族人的儀式下葬的,遺體從窗戶抬出來的,土葬,入了張家老林。


    老太死後很多天麵色不改,依舊如生前那般安詳,給人溫暖的感覺。


    大家都說老太是神人,上天享福去了。


    隻有東子在痛惜的同時還不忘對我說:“哥,老太‘七星升鬥’失敗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記不記得在老太快走的時候,那九道符掉下來一個?那是升天道,中間少了一道,自然走不過去了。”


    我說:“你個二鱉丫子,現在計較這些還有什麽用!”


    “哥,掉下來的那道符是九堆火,老太是因為火的事才升不了天的!”


    “是啊,難不成是血屍那件事?老太死前一直在說都是她的罪孽。唉……現在糾結什麽都沒用,老太一死,什麽線索都斷了……”


    我說到這裏唏噓不已。


    “難道我們要一輩子埋在穀裏?而且,二狗的事還沒完,有人在背後下絆子,老太死了就沒人能對付他了,二狗很危險啊!”東子說著。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對東子說:


    “不一定,老太臨走前說過,‘身邊最親的人知道最多’。隻要找到這個人,謎團可能就會解開了!”


    “身邊最親的人?除了爸媽,還會有誰?嗬,我爸媽顯然不知情,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說。”


    東子歎氣道。


    “為什麽不會說?”我問道。


    “當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狗爸也說過,大爺不讓大家對我們說……”


    “對了!這件事大爺當年是領導者,不問他問誰!大爺從小對我最好,也算是最親近的人了!”


    “哥,大爺要是能說早就說了。”東子擔憂著說。


    “放心,你隻管跟哥去,哥有辦法說服他!”


    因為大爺要幫忙張羅老太葬禮的事,所以我們在老太葬禮剛完的那天就跑到大爺家。


    大爺開始還很高興,心想這兩小子今天怎麽這麽有良心跑來看看我。嘮了一會,就露了馬腳。


    大爺道:“哎,你們兩個小滑頭,有什麽趕緊地麻溜說了,兜這麽大個圈子。”


    我嘿嘿一笑道:“這不是怕大爺您不說麽,一直沒敢問。我們就是想問問七年前那件事——就我們撞鬼的那件事。”


    大爺先是一愣,然後擺擺手道:“其他的事都好說,就這件不行!”


    東子急了道:“為什麽不行?我們都這麽大了,什麽要命事還要瞞著我們!”


    大爺隻顧“吧嗒吧嗒”抽著煙,並不理會我們。我早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心底裏早已想好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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