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迴去的時候二狗的燒已經退了,但還是昏迷不醒。


    “看來老太的‘討福’開始了,孩子的燒退了。”


    二狗媽道,“可就是不醒。”


    “唉,難為老太了,都七十多了。趕緊把這草喂給孩子吃。”


    二狗爸說著找來一個大碗,把屍蟲桫放到了碗裏。那葉子背麵的黑色蟲子兀自不動,密密麻麻聚在一起。


    “這就是老太說的藥?老太有沒有說怎麽吃,熬藥嗎?”二狗媽問道。


    “就直接吃。”


    “兒子現在米水不進的——我嚼碎了喂他試試。”


    二狗媽說著,抓起一把滿是黑蟲的草葉,當下放進嘴裏就嚼了起來。


    我看著滿是黑蟲的草葉,想著那黑蟲說不定就是屍蟲,他們吃過腐爛的屍體,從發臭發爛的死人的七竅爬出來,穿過朽爛的棺槨,鑽出土壤跑到草葉上。


    也許他們現在身上還有腐肉的臭味,胃裏不禁翻江倒海返酸水。可看到二狗媽為了二狗不加思索、忍著某種味道嚼細黑蟲和屍蟲桫,一口口喂向昏睡的二狗時,突然覺得,世上最偉大的莫過於這血濃於水的母愛!


    我看向其他人,大家都在為這偉大的愛感動著,水心更是眨著大眼睛,眼淚含在眼圈。


    希望二狗盡快醒過來,我現在最想知道他在昏睡的時候都夢見了什麽,還有張家老太說的“被人下了絆子”到底指得是什麽?


    我把東子叫道外屋:“你見過咱家老太討福麽?”


    東子道:“這個我倒見過,就是跳大神。”


    “我記得有一年我媽打死了我家屋後的一條小黑蛇,後來就時不時的腿疼,活兒都幹不了,我跟我爸一起到張家老太給我媽看病,她上了神兒,拍了我媽兩下,喝了點草藥,不久我媽腿就不疼了。”


    “當真有這麽厲害?”


    “那還能有假?我親眼看到的,老太跳大神憑借的是喀啦,也就是高粱酒,上來的時候一下子喝四大碗喀啦,下神的時候就跟沒喝過酒的一樣,臉不紅氣不喘的,你說厲害不厲害!”


    “老太名望在外,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那……你等會兒陪我去一趟老太家,我想問老太點事兒,能行不?”


    “行啊!”


    我跟東子正在說著,突然聽見水心在裏屋喊到:“醒了醒了,二狗醒了!”


    我跟東子進到裏屋,這會兒二狗的親戚都走了,隻剩我們幾個小的和二狗爸媽。


    二狗眼睛睜得不大,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媽,好累呀,我餓了……你們都在呀。”


    聲音不大,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好好好,媽去給你做點小米粥喝!”二狗媽喜極而泣。


    “死胖子,就惦記著吃!”


    七星笑道。看到二狗蘇醒,大家都很開心。


    “咱家老太真是厲害,有時間一定要跟老太學學去!”東子佩服地說道。


    我開心的看著二狗:“丫的就是有福氣,命硬!”


    吃了點東西,二狗明顯精神好了許多,也能說話了,我等不及他休息好,知道這小子體格在那的,隻要醒過來就應該沒事了。


    我趁著他爸媽在外屋給他忙活吃的,伏到他耳邊問道:“二狗,這一覺睡得怎麽樣?”


    二狗輕聲迴答說:“我這是睡覺嗎?明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鬼門關?”


    二狗樣子十分驚恐道:“栓子你都想不到,那架勢根本不是做夢,真真兒的!我被一群人綁在柴火上燒,他們非說我是鬼,我怎麽解釋都沒人聽,我都快被火烤化了,沒有人救我……”


    “後來不知道怎地,我一個人往樹林裏跑,進了樹林裏才發現,那樹上全都打著繩結,它們好像是活的一樣,那些繩結都在抓我,要把我綁起來!”


    “後來呢?”


    “後來看到樹林裏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然後就醒過來了。”


    “一男一女?你認識他們麽?”


    “沒看清,不過有些麵熟,感覺在哪裏見過。”


    “嗯,你呀就是做夢,你一直躺在這呢!”我安慰二狗道。


    但我深知二狗這夢非比尋常,也許根本就不是夢!


    他被人下了絆子,想起了某些痛苦的遭遇,而這些遭遇本不屬於他,他和別人互換了經曆。


    而遭遇這些痛苦的人,應該就是當年我們遇到的那個血屍!


    二狗的病稍微恢複了一些,二狗爸很高興,說改天要領他去趟張家老太那,一是感謝老太的救命之恩,二是讓老太看看到底是被什麽人下了絆子。


    二狗爸一直納悶,他們家裏人都很和順,從沒得罪過什麽人,為什麽會惹上這檔子事,還差點要了自己兒子的命。


    我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別一耽誤二狗病又重了。正好我們幾個在這兒,可以幫忙背著他過去。


    我說這些不僅是因為擔心二狗病情,更是要趁機早些弄明白二狗為什麽會做那種夢。


    而且七年前的那件事張家老太也肯定參與過,據我推斷她還是最主要的參與者。


    如果真是有鬼,那整個張家溝隻有兩個人能處理這件事。


    一個是我已故的爺爺,爺爺的那些書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無所不包,我也是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麽爺爺一個山溝裏的農民會識得那些字?


    二個就是這張家老太,我見過她的次數很少,她是個神秘而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這兩個人都如謎一般讓人找不到答案。


    當下二狗爸背著二狗,我們幾個跟在後麵一起到張家老太那。


    此時夕陽西下,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二狗爸想打發我們迴家吃飯。


    我說:“水心你還得迴家給我叔他們做飯吧,和七星你倆先迴去吧,這裏有我跟東子就行了。”


    水心答應一聲,跟七星兩人先迴去了。


    到了老太家,他家裏的大媳婦在做飯,一看我們來了應了聲,看到二狗爸背著二狗,就知道是來看病來了,沒多說話,自顧自做飯去了。


    老太家一共五間房子,之前老太和他老伴住兩間,大兒子他家住另三間。現在老太自己住著東屋兩間房。


    此外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不在一起住但都在本村。


    此前我對老太家的情況有所耳聞,她嫁給張漢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張漢那時已經五十多了,膝下三兒一女。


    老太那時長得特別美,人見了都說這張愣頭兒在哪拐了這麽個別致的人兒,福氣蠻大的喲。


    後來一直沒有生育,在那會兒農村,女人不生育比眼瞎耳聾都嚴重多了,便沒人再提福氣的事了。


    可老太治病很有一套,又是弟馬仙,慢慢的大家都很敬重她,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我們徑直邁入東屋,進到裏屋門口的時候,老太正在地中間焚香,滿室芬芳。


    二狗爸放下二狗,提醒我們不要說話,老實站著先不要進屋。


    此時屋內的紅色櫃子上點著昏暗的煤油燈,光線暗淡;我看到老太的背影:


    她身穿黑色帶金銀花邊的絲綢衣服,頭發盡白,身形瘦削,顯得衣服大了好幾圈,腰板卻出奇的直,給人一種精氣神十足的感覺;


    她雙手合十,手中有三支香,站在地中央猶如一顆樹,好像她一出生就站在那裏似的,紋絲不動,唯有香氣繚繞;


    她的正前方的紅色櫃子上,有一個大大的玉盤,玉盤中放置著一大塊雪白的東西,由於距離太遠無法看清。


    我給了東子一個眼神,意思是,好好看看那玉盤裏麵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東子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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