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芸兒對景泰帝送的花兒朵兒,珍珠什麽的並沒有多大興趣,留著跟來的幾個丫鬟,幫著婉兒姐姐一起打理收拾,她獨自一人往外院走去。


    一路上她細細琢磨。


    景泰帝的算盤,楊芸兒略略猜出一二。


    這個朝代,蔭恩與科舉並行,世家大族枝蔓交錯,已成朝廷膿瘡。此次李泓喧主導馳禁受挫,亦與他不願與世家大族為伍有關。


    景泰帝這樣的老狐狸,需要選一杆槍,去探一探膿瘡,自己躲在後頭,可進可退,不到關鍵時刻,絕不先弄髒了自己的爪子。


    眼下,李泓暄這杆槍暫時折了,皇帝需要另選一杆好使的。


    楊芸兒冷哼一聲,像這樣自己不下場,專在幕後挑人當槍使的大老板,上輩子不是沒見過。


    但作為身係一國福祉的帝王,也是如此做派,這讓楊芸兒很心塞,也有一點沮喪。


    這穿越,時運不濟呀。除非,除非來一股改革的春風~


    楊芸兒使勁甩了甩頭,將這個過於宏大的念頭甩出腦海。


    要與世家抗衡,景泰帝是否能痛下殺手?她看不透,此刻也顧不得太多。


    眼前最緊迫的是緩和李泓喧與他第一謀士羅子昂,這兩位男士之間的關係。


    李泓暄近身就這兩苗人,可不能再出了嫌隙。


    打工人,果然是勞碌命,這種事情都得自己來。


    可已經攬下的活,就得去幹好。


    想著想著,楊芸兒一腳已踏入了海棠春塢。


    不一會,羅子昂進屋,照例躬身行禮。


    他胳膊未傷及筋骨,此刻包紮好後,藏於沉香色襴衫大袖之下。倒是看不出傷痛,隻是麵上的疲憊之色卻隱藏不了。


    這兩天,李泓暄躲在內院鬧脾氣,但外頭的事情羅子昂卻還是照常打理。


    無論是城外打探消息,還是府內人手調度,羅子昂一件沒有落下。


    此刻得側妃召見,羅子昂自覺將外間最新進展簡要說了一遍。


    “娘娘且再等一等,關於行宮鬧事那夥人,已找到了一點線索,正在順藤摸瓜,看看能查出些什麽。”


    病假是老板的權力,打工人隻要有口氣,全年無休。


    楊芸兒看著羅子昂滿心滿眼都是活的樣子,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不由真心歎息道:


    “先生帶著傷,這兩天辛苦了。迴頭我給先生拿支上好的人參補補。”


    “不敢勞煩娘娘費心,這都是某分內事。”


    望著羅子昂眼下一片烏青,楊芸兒咬了咬唇,她實在不忍於當下觸及對方心中舊傷,但事已至此,必須有個說法。


    楊芸兒環視屋內,司棋和侍琴識趣的退出。


    楊芸兒暗暗琢磨了一下,順勢問道:


    “這兩個丫鬟服侍得可還稱心?”


    “謝娘娘掛心,某的傷不礙事,不需姑娘們勞神。”


    楊芸兒淺淺一笑,道:“先生已過弱冠之年,為何不尋一房妻子,也好有個照顧。”


    羅子昂一愣,眼眸中閃過幾許複雜的神色,旋即正色道:“某幼年曾立下誓言,先立業,後成家。現事業未成,實無心及此。”


    楊芸兒盯著羅子昂的眼睛,目光灼灼,羅子昂略略偏開頭,躲過那兩道光。


    楊芸兒見狀,深吸一口氣,直奔主題:“恐怕先生是大仇未報,無以成家吧?”


    羅子昂猛然抬頭,麵色震驚,但很快低下頭,迴答道:“某實不知娘娘所雲何事。”


    楊芸兒歎息道:“我也不願探聽先生隱秘,實在不忍觸及先生心中舊傷,可先生於獵苑中用了雲家劍法,王爺已經疑心先生身份了。”


    羅子昂一臉慘白,一手緊緊握拳,澀聲迴答道:“某曾見過王爺舞劍,暗暗記在了心裏。”


    “這理由你自己信麽?”


    楊芸兒忍不住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話講得太過生硬,想了想,柔聲問到:“先生是有什麽顧慮才不願說麽?”


    再次沒有迴答,楊芸兒不得不加重了語氣,問道:”王爺這兩天為此得了心病,一直在鬧情緒,於養傷不利,他在內院猶豫不決,卻又不敢直接麵對先生,因此先命我前來詢問先生,這雲家劍法是怎麽迴事?王爺和先生本在一條船上,不該為此生了嫌隙。”


    羅子昂沉默,握緊的拳頭因太過用力,關節有些發白。


    楊芸兒默默看著,知曉他必定內心掙紮,因此並不催促。


    良久之後,羅子昂木然迴道:“偷師是某不對,讓王爺和娘娘擔憂了,某自甘認罰。”


    楊芸兒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與羅子昂再次沉默對視。


    這一迴,楊芸兒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道:“王爺說他不常在人前用這套劍法,先生什麽時候見過,見過幾次?”


    問完,楊芸兒又補了一句:“先生想好了再迴答我,這個問題我也問過王爺,知曉答案。”


    羅子昂身形微僵,他與楊芸兒合作多時,知曉這位側妃雖年紀不大,但思慮周全,且有喜好通過細節論證推敲的習慣。


    他低頭想了一想,沉聲迴答道:“見過一次,便是娘娘慈恩寺進香遇險歸來,王爺心中不平,想去尋小崔二爺麻煩,某覺得時機尚未到,恐王爺惹事收不住,故而勸住了,那晚王爺舞了一夜劍,某陪著,便記下了。”(38-39章)


    楊芸兒一愣,她當時曾責備李泓喧缺乏血性,原來背後還有自己未知的情節,看來當初或許真的誤解了李泓暄。


    楊芸兒拉迴心思,問道:“先生不願說,可是介意我姓楊,不信任於我?我可以迴避。”


    羅子昂搖頭,答曰:“不敢,娘娘多慮了。”


    楊芸兒繼續問:“先生可以直接同王爺說麽?”


    羅子昂苦笑道:“娘娘勿憂,某實在無話可說,還請娘娘轉告王爺,請王爺安心。”


    楊芸兒見天已聊死,心中苦澀,兩人又靜坐半晌,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突然,楊芸兒起身,走至羅子昂麵前站定。


    她歎了口氣,說:“原來先生竟有過目不忘之能。”


    羅子昂繼續垂頭不語。


    楊芸兒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先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我現在就跳一段舞,請先生默記!”


    不等羅子昂迴複,楊芸兒拱手使了一禮,扭動雙腿,搖晃身體,邊唱邊跳,直接來了一段科目三。


    羅子昂驚得張口結舌,如此奇異的舞蹈實所未見,欲移開目光,卻似被定住一般。


    得益於楊府的舞蹈訓練,楊芸兒這具身體的唱跳功底不錯。她也是靈光乍現,突然做了這個決定,一開始動作還有些放不開,但是舞到一半,整個人放鬆下來,也不管眼前人的下巴是否驚掉,直接舞了個酣暢淋漓。


    魔性的舞蹈,自有魔性的效果。


    一支舞罷,楊芸兒已感微汗,返迴座位,笑著問道:“羅先生可都記下了?”


    羅子昂張開的下巴就沒有收迴去過,早已驚得神魂離體,此刻見問,方如夢醒,可一時又不知道如何迴答。


    楊芸兒見狀,笑道:“先生不必為難,我隻是同先生開個玩笑。”


    她看了眼神色複雜的羅子昂,覺得自己這個玩笑確實開得有點大,讓囿於禮法的羅先生一時消化不良。


    可你們一個兩個心事重重,也不顧外頭形勢逼人,搞得自己跟著壓力山大。


    先前勸李泓喧通過吼叫釋放壓力,當時楊芸兒也想吼一吼,但怕嚇到了崔婉兒,驚到了小老板。


    這次同羅子昂交談,實在憋悶,一時沒忍住,竟出了個下策。


    不過,舞也舞了,羅先生狀態好不好且不說,倒是楊芸兒又找迴了精神。


    看到被自己嚇到的人,楊芸兒抿了抿嘴,抱歉道:“ 也是適才心情確有鬱結,故而突發奇想,欲動一動以釋放心底壓力。”


    她進一步勸到:“先生,有些事在心底憋得久了,對身體不好,適當可以找個法子給自己減少壓力。”


    言下之意,有事說出來啊,大家一起想辦法啊!


    羅子昂何嚐不知側妃之意,他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神色似有動搖,雖未應答。


    方才的歌聲於腦海中百迴千轉,雖有不通之處,可有幾句卻深深觸動了他的內心。


    “黃沙之中的殘陽如血,多少魂魄在此地寂滅,


    這成敗,有誰來了解。”


    他忍住心中翻湧的熱血,望著眼前人,知曉其所承受的壓力,羅子昂心情愈發沉重,可有些事他還不能說。


    自己背負家族血債,隱姓埋名,目前李泓暄勢力未成,心性不定,自己怎能輕易全盤托出。


    楊芸兒看著羅子昂神色曾有一瞬鬆快起來,可很快人又緊繃了起來,眼中的光隻一息便散去,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黯淡。


    她已不忍心繼續追問。


    連軸轉了這麽久,楊芸兒此刻覺得也有幾分疲憊,她不想為難羅先生,也不想為難自己,故而果斷轉了話頭,說道:


    “先生,如果覺得時候未到,我也不強求,但是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先生承諾,先生若不願說,隻需點頭或者搖頭即可。”


    見羅子昂沒有反對,楊芸兒昂首對上羅子昂視線,認真說道:


    “ 無論何時,王爺可信賴先生,將後背托付給您?”


    羅子昂無法避開那灼灼的目光,隻沉住氣,鄭重點了點頭。“諾!”


    不但點了頭,還多了一個字,楊芸兒笑了笑,繼續:“先生所行,必以王爺利益為先?”


    “諾!請王爺與娘娘放心,某絕不會行對王爺不利之事。”


    好了,又多了一句完整的句子,楊芸兒嘴角上揚,繼續:“先生不會放棄複仇,對嗎?”


    前兩問羅子昂答地順嘴,此時也直接點了頭。


    但他隨即意識到不妥,想要補救,可已經晚了。


    幸而楊芸兒並無追問之意,反倒是垂下頭來,避開羅子昂的視線,給予對方一個喘息與迴想之機。


    “無論先生將來所行何事,當前請以王爺為先。”楊芸兒聲音雖不高,卻透露出堅定之意。


    “我相信先生是正派人,以百姓利益為先,私怨在後。這一年來,先生一直教導王爺明君之道。我知先生心意難改,但我們可以先定個小目標,輔佐王爺成為明君,若能天下河清海晏,先生之執念或能迎難而解。請先生為了這個小目標再忍耐些許時日。”


    羅子昂朝著楊芸兒深施一禮,道:“娘娘之言,某當銘刻在心,時時警醒,以此為戒。”


    楊芸兒做了一個深唿吸,起身道:“我會告訴王爺,無論何時,王爺都可以信任先生,但有些事情還未到揭秘的時候。請他先安心養傷。”


    楊芸兒轉過臉,再次正視羅子昂的眼睛,說道:“你們兩個都為百姓謀福,先解決眼下的麻煩,共圖將來之大計,最後再追溯過往之仇怨。可好。”


    這次羅子昂沒有迴避楊芸兒的目光,鄭重承諾道:“某願如娘娘所願。”


    與羅先生的交談,耗費了楊芸兒不少心神。


    因為事涉陳年秘辛,她沒帶丫鬟。


    談話最終點到即止,楊芸兒依舊獨自迴到內院。羅子昂自去忙碌。


    快到院門口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陣眩暈,差點跌倒,好在身體機敏,下意識往前一撲,堪堪扶住了院門。


    嫣紅遠遠看到,立刻跑上來攙扶,竟是滿臉緊張,說不出話來。


    楊芸兒知道嫣紅一貫不善言辭,笑了笑安撫道:“沒事,我大概是有點累了,一會兒躺會兒就好。”


    鶯兒和長菁也趕了來,一起扶著楊芸兒入屋,反倒弄得楊芸兒不自在起來,反複強調自己沒事。


    楊嬤嬤於廂房內聽到動靜,趕出來勸道:“娘娘,咱身為女人,在後宅伺候爺就行了。您看您這忙裏忙外的,熬壞了自家身體,真的不值當。將來……”


    楊芸兒趕緊擺擺手,她此刻隻想躺下好好會一會周公,一點也不想聽這老嬤嬤嘮叨,故而打斷楊嬤嬤話頭,直接笑道:“知道嬤嬤是為了我好,不過我這性子是閑不下來的,休息一會就好。”


    楊嬤嬤將一肚子話憋迴腹中,目送楊芸兒被鶯兒和長菁扶入正屋。嫣紅落後幾步,跟在後頭。


    自上次被楊芸兒明著提點後,楊嬤嬤一直識趣的留在廂房,不再上前拿腔說調。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姑娘,她掌控不了,她原本也想瞞著,可上次迴楊府,實在瞞不了楊夫人。


    她歎了口氣,看著正屋方向,呆了良久。


    本在吊嗓子的柳芊趕上來,勸到:“嬤嬤何必站在風口,還是由奴婢扶您進屋吧。嬤嬤放心,奴婢一心都為了嬤嬤。”


    楊嬤嬤看了眼柳芊的妖嬈身姿以及滿眼的欲望,長歎口氣,順勢返迴了廂房。


    【為愛發電之靈感分享】


    【跳科目三這一段是昨日靈光乍現,突然想到加上的。最近刷視頻減壓,看到這個,雖然滿心嫌棄,但不得不說真有魔性,居然被吸引住了,糾結了一天,是否要加入小說,是不是會違和,我想著要不還是試試吧,芸兒同學骨子裏還沒有被古代禮法同化,偶爾釋放下透個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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