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兒,您二位找到我們單位樓下來,有事兒啊?”


    程俊毅在公司裏準備自己的述職報告,被蘇曉萌的父母電話叫了下來。國企的午休時間也不充裕,而且工位前方還有攝像頭,這不是自己挖坑嗎?


    彭鵬打聽來了內部消息,說他們這個隸屬於集團的科技公司,連續三年沒有完成8個億的指標,今年要降為二級公司,除了央企之外不再接民營企業的項目,現有的老總上麵可能要加婆婆,以後幾個老總也不能自立為王,該有人垂簾聽政了。他們這些小兵子更沒什麽好日子過了。彭鵬說雖然他們這裏是國企,也有可能會在述職報告後,有一批人下崗。


    咖啡廳裏,周若昀和蘇海峰第一次對著程俊毅發難。他們幾次讓這小子背著女兒去家裏談事情都被拒絕了,無奈之下才追到這裏來。程俊毅住在蘇曉萌家裏的時候,妥妥的大暖男,這個時候冷著一張臉,讓蘇家兩口子感覺十分陌生。他們主要是想讓程俊毅抓緊買房子,給女兒一個真正的家。現在結婚證領了,可婚禮沒辦,別的女孩有的,自己姑娘什麽都沒有,他們覺得女婿應該對自己的女兒更好一點。


    程俊毅其實挺厭煩的,早在兩家見麵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兩人明明當著大家的麵兒都同意了,現在又化身勢利眼嶽母,他有點不像應酬了。


    “作為曉萌的父母,我覺得這是過去二十年裏,女方家長最普通的要求,你說呢?”


    程俊毅想著自己眼下的境遇,認真地迴答嶽父嶽母的問題,而且隻準備再說一次。


    “我從考上大學開始,對結婚這個事兒就抱著隨緣的態度。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更加確定,結婚不是必須的,而我也肯定不會在結婚這個事情上,做太多的物質投入,更不會因為結婚這事兒花父母的錢。”


    見周若昀和蘇海峰臉色也沉了下來,程俊毅更加開誠布公:“我爸媽不容易,從小到大傾盡所有培養我,我大學畢業後不想再讓父母繼續背負沉重的壓力,而我自己也不想活得太累。因此我連研究生都沒讀,就是不想再卷了。我媽工作那麽努力,我從幼兒園開始就努力學習,為的是長大更舒服地活著,不是為了沒完沒了的給自己製造壓力。”


    周若昀說:“可女孩兒跟男孩子不一樣。尤其是女孩得生孩子,從懷孕到孩子上小學,一蹉跎就五六年過去了,沒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地盤兒,變數太大了。”


    程俊毅的觀點是,孩子跟婚姻一樣也不是必需品。壓力大就別生,一直壓力大就一直不生。


    “你這麽不負責任,為什麽要跟我閨女結婚?我看你就是圖便宜!”


    程俊毅很誠實地點頭:“我絕不會找一個掏光自己家庭幾代人的積蓄,房產證還得在婚前加上她的名字,要求我給他安全感,然後隨時都有可能讓我的長輩損失一半財產的女孩結婚。如果蘇曉萌當初是跟你們一樣的想法,我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你這麽想撿便宜,那我女兒如果失業了呢,如果賺不到錢了呢,你們家什麽都沒有付出,憑什麽讓我們相信到時你們會對她好?”那天張津京讓他在鏈家找租屋,他無意間看到了嶽父嶽母把自家的兩套房子都掛在網上售賣,如果真的替女兒打算,萬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隻不過他不想摻和別人家的家務事兒,懶得提起。


    “到時你們對自己的親生閨女好點兒不就得了?親生女兒自己都不心疼,等著萍水相逢、搭夥的男人給她安全感,符合邏輯嗎?”


    周若昀真是被狠狠氣到了:“別忘了你們在結婚宣誓的時候,說為了對方可以付出生命,不論疾病不論貧富都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所以,我們隻領證,沒宣誓啊!”


    這下兩人明白了,一切從簡原來是為了這個!


    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時候,戴磊把蘇曉萌叫進了辦公室。老板問:“你覺得張津京有必要留在公司嗎?”


    “要是她走了,能給我升職加薪嗎?不求工資跟她一樣,至少比我現在的得多五千!”蘇曉萌伸出五個手指頭,湊到了老板麵前。


    戴磊表情一滯,恢複了嚴肅的口氣:“最近請了這麽多天的假,嚴重影響工作進度,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蘇曉萌理所當然地說:“在生命與工作之間,我先選擇生命健康,然後再繼續努力工作,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沒毛病!”


    戴磊擺擺手,他不跟00後做口頭之爭,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公司全麵改製,給你兩個選擇,離開公司或者降薪留職頂替張津京的位置。”


    蘇曉萌心想這老戴也太沒新意了,她這點工資還降,降到太平洋底下估計他也不滿意,除非倒給公司錢,還得跟公司一起分擔水電費。自己這工資就一直都沒漲到位,再降迴去和著比剛轉正時就多那麽一點錢,然後扛起項目經理的責任和義務,天天像張津京那樣加班加點?


    蘇曉萌是想著在公司裏可以和張津京鬥得有我沒她,可也得有利可圖吧?


    “您這不科學啊,張津京剛漲完工資,可比我現在高多了,您把她辭退了,給我再加5000也比她的工資低啊。”


    “她要留下來也得降薪!”


    蘇曉萌明白戴磊的意思了,明年再辭退張津京的時候,n+幾的補償要按新工資計算,怎麽個人和公司比起來都得吃虧。要不然怎麽都想當老板呢,給人打工想實現財富自由基本沒可能,光剩被剝削了。


    蘇曉萌認真地算計了一下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您都要把公司賣了,以後接手的老板肯定會扶植自己人吧?”這個公司對她來說也沒什麽發展前途了,履曆表上也達不到濃墨重彩的效果了,公司不辭她,她也應該考慮雙向選擇了!


    戴磊說:“所以你主動辭職,另謀高就?”


    蘇曉萌搖頭:“怎麽都是公司要辭退我的,因為公司突然改製未能履行合同。我雖然在公司工作時間不長,但是貢獻卻不小。公司沒提前三十天通知,所以我要求賠償三個月的工資,外加全額年終獎,咱們好離好散,兩不相欠。”


    戴磊直接翻白眼兒,不為這點錢,“蘇曉萌我看你不是00後,你是臉皮厚。”


    蘇曉萌對戴磊說:“您這麽大的老板應該格局大一些。別因為一點點錢影響在員工心中的形象。”


    戴磊忽然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蘇曉萌,然後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讓她直接交接工作後到人事和財務辦理離職手續,三個月的工資補償和全額年終獎會如期發放。


    張津京真不敢相信,蘇曉萌再次從戴磊辦公室出來後竟然就離職了。有的人怕被離職忐忑不安,有的人被離職哭天抹淚,這家夥竟然自己主動要求離職?


    蘇曉萌看著張津京,眼底真誠極了:“還不是為了你?我要求不高,一個月工資作為迴報!”


    張津京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我一個月的工資作為迴報?”


    蘇曉萌聳聳肩:“不然呢,你想給我一年的工資?”


    張津京emo了。


    孫思言和林佳瑩注視著蘇曉萌開始收拾東西,一前一後跟了進去。蘇曉萌告訴她們,她已經同戴磊鑿吧了,大家如果聯合走仲裁,公司賠償得會更多,而且還有過去一年內離職的同事們也都可以聯係得上。這筆賬怎麽合適,戴磊的算盤珠子撥弄得清楚著呢!


    張津京看著自己的隊員們一個個離開了,心裏固然替她們難過,可還是慶幸自己活了下來。尤其是蘇曉萌主動下線了,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兒,老戴短時間內不會再對管理層下手。


    這時,張津京聽到蘇曉萌和隊員們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繪聲繪色地說:“留下來都是沒誌氣的,別以為是得了便宜,其實全都要降薪,明年也許走時連賠償都拿不到,還不如現在得一大筆錢,迴去好好過個年!”


    說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張津京。


    張津京冷笑,這些人聽00後瞎忽悠,活下來的永遠才是勝利者。


    蘇曉萌約了程俊毅吃飯健身。程俊毅被述職大會搞得頭昏腦脹,積蓄吃點好的解放思想。她在電話裏喜滋滋地告訴他,今天要吃大餐,不用aa製,她來請客,因為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情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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