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竟然也不好幹?看到你我竟然心理平衡了!”蘇曉萌毫不客氣地撒鹽,“你還重本名校呢,被你治愈了!”


    程俊毅嘴撇到了太平洋,他不想讓老媽不愉快,可自己幹著確實憋悶,他生平最不喜歡搞人際關係,白天上班,其餘時間宅家做鹹魚有什麽問題?從小到大努力學習,考上重本為的就是想活得自由一些。十幾年寒窗苦讀,課內課外的教輔資料摞起來能有幾個人高,如果過去讀得那麽辛苦,現在也不能有“尊嚴”的生活,那他真後悔犧牲了年少時那麽多玩樂的時間。


    張津京不止一次地告訴兒子,人生本該如此,活著本身就不是用來享福的。程俊毅可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他喜歡奮鬥也不怕吃苦,但如果不能暴富,誰喜歡一個頻率的高壓生活?有鬆有弛,有挫敗也有成就感才是生活的本真。人為什麽活著不能為了享福,人生苦短盡幸盡力才不枉來一遭。看到合適的機會,他還是想要自己想過的生活。


    早年的時候,母親讓他讀餘華的《活著》。他看後的感覺除了認同苦難就是苦難本身,苦難並不值得歌頌外,他嚴重覺得人就是應該對自己好一點。活著本身除了活著之外,不就是要讓生活充實快樂嗎?還有就是他會質疑,為什麽中華民族的苦難那麽多,與其總是學著承受苦難,不如反思怎麽避免苦難,更要警惕過去的苦永遠不要重來。


    蘇曉萌和程俊毅約飯,她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麽,懶得吐槽之前自己出差的悲催經曆,嘰裏呱啦地描述自己那天迴天津第一次買了動車的商務座。那麽晚了,有的人在看書,有的人在拿著電腦工作,她默默地打開了手提袋裏所有的美食,一直吃到天津站。


    “旁邊的姐姐一直看我,我直接告訴她,姐這也叫憑實力。”


    程俊毅正在吃水煮魚,笑得刺兒卡進了喉嚨裏。蘇曉萌哪見過這個陣仗,頓時瞪大了眼睛。程俊毅哪能在姑娘麵前扮柔弱,直接豪爽地說:“沒事兒,我喝一口醋,然後硬吞一個大饅頭就沒事兒了。”


    蘇曉萌半信半疑,看著程俊毅叫來服務員,要了兩個銀絲卷(人家說飯店沒有大饅頭),硬吞了下去。


    “沒事兒了!”


    “真沒事兒了?”


    “你說能有嘛事兒啊?好了!”


    程俊毅一邊說一邊試著咽口水,嘴上笑嘻嘻,內心麻麻匹,感覺魚刺越紮越深了。蘇曉萌盯著程俊逸,看著他臉上逞強的笑容,當即“脅迫”著他去了醫院。


    蘇曉萌帶著程俊逸一路狂跑,風馳電掣地來到飯店旁邊的醫院。排在程俊毅前麵的是兩三個學齡前的小朋友,被媽媽安撫著做檢查:“你看叔叔都不怕,寶寶和叔叔一樣也勇敢。”


    程俊毅臉漲得通紅,到了他進去的時候,蘇曉萌強烈要求陪同。男醫生上上下下打量他:“小夥子,你這嗓子眼兒夠大的,這麽一根大刺兒都能吞下去,卡這位置也夠神奇的,再往下一點兒,就紮進氣管裏了。”


    蘇曉萌在一旁認真地解釋:“他吞了兩個銀絲卷。”


    大夫聞言,給了程俊毅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程俊毅氣沉丹天,腹誹:這女的話可真多!


    從醫院走出來,蘇曉萌看到一隻流浪貓衝著她喵喵叫,趕緊從包包裏拿出貓條喂了過去。一轉身她看到程俊毅已經從皮包裏拿出了兩個一次性紙碟,一個裝貓糧,一個從自己杯子裏倒滿水,就連給流浪貓抓癢的動作都是那麽熟練。蘇曉萌忽然福靈心至:這位,是自己人!


    最近在公司加班從早到晚,時間過得飛快。蘇曉萌覺得今天比在公司過得還快,可卻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喂了貓兩人又一起吃了午飯,快分別的時候,一輪明月高懸,熱乎乎的晚風,竟然吹出了意猶未盡的纏綿。


    蘇曉萌忽然問某人:“今天果斷拽你去醫院,我是不是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程俊毅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這兒段兒,不耐煩地說:“算吧,算吧,你說算就算!”


    “那你怎麽報答我?”


    程俊毅忽然心頭一緊,這迴認真地想了想說:“要不,我就以身相許吧!”


    “成交!”


    張津京從來不關注兒子的戀愛,早年她雞娃也好,雞自己也罷,內心從來沒有不準孩子早戀這一條。如果現在孩子們的青春是用做不完的作業和補不完的課構建的,那鋼筋水泥的森林裏有一抹亮麗的色彩也不是什麽壞事兒。可到了孩子畢業,她對戀愛結婚這個事情又有了新的認知。


    天人合一,萬事兒隨緣!(自己決定、愛戀不戀、愛結不結)


    從小時希望孩子不輸在起跑線上,長大了希望孩子考進985出頭人地,張津京如今對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當個正常人!


    現在能正常結婚生子就已經是孝子,不結婚不生娃也不算不孝。至於孩子找什麽樣的,結不結婚?自由萬歲,與我無關!


    張津京迴到家,看到程俊毅破天荒地在客廳裏等她下班。第六感襲來,他有事要說!果然,她不露聲色,他沉不住氣,先冷不丁來了一句:“媽,我要是找一個比我大20多歲的你管嗎?”


    程天樂笑了:“找個比你爹媽還大的?”


    張津京冷靜地迴答:“我對你你都沒要求,還要求你對象?”


    “我嚇唬你的!”程俊毅哈哈大笑!


    他笑了半天,爹媽都不笑,全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尷尬地收迴了笑容。


    程俊逸鄭重地說:“媽,我交女朋友了跟我同歲,你意不意外,驚不驚喜,想不想聽?”


    “不想!”張津京現在又累又熱,腦子裏全都是項目,兒子交了女友她的第一直覺就是程俊毅下一階段的鈔能力又要大幅提升了。她和孩子捆綁這麽多年,別說享受人生了,唿吸都還沒有調整均勻,他最好不要太早結婚。但是她尊重兒子的任何選擇,隻要他別再和自己深度捆綁。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看看你像個當媽的說話嗎?”


    程俊毅覺得自從自己上大學後,老媽對自己的關心嚴重餘額不足,簡直判若倆媽。


    “我不管別人,我就是這麽說話。你都多大了,我還得抱著你怎麽著?“


    “沒有哪個媽媽不關心兒子交女朋友的。你看看網上那些文章,都是婆婆挑媳婦的各種段子,您可倒好,我是你親生的嗎?”


    “我也總懷疑當初是不是抱錯了!”


    “你兒子跪舔小對象兒那樣兒,我真是沒眼看!”


    張津京和閨蜜約飯,對方一見她就開始吐槽。那天,艾文靜在程家明的寵物店裏遇到大侄子和一個女孩兒帶著寵物狗來看病。此時,她優雅地切著牛排,手上的紅寶石戒指和高腳杯裏的紅酒互相輝映,玻璃花瓶裏的一朵玫瑰在她的麵前失了顏色。


    她打趣著同閨蜜吐槽:“你那大好兒我記得對你們可沒那麽孝順,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狗是他兒子,那小閨女兒是他親媽呢!”


    張津京眼睛一亮:“我長那麽年輕,看起來和他對象差不多大?”


    “ 你能不能關注下重點?”


    艾文靜這輩子就算不再堅持獨身,大概率就是丁克了。看看養孩子有什麽用?她一股腦兒把自己看到程俊逸為女友鞍前馬後的情形都告訴了張津京。閨蜜原生家庭不靠譜,老公收入低,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認為張津京有顏值、有能力,靠自己不說大富大貴,最起碼護膚自由和旅行自由早就能實現了,造成生活拮據的主要問題就是因為生了一個娃。想象如果張津京沒有孩子,她的生活該是多麽的瀟灑!


    張津京和一般的母親不一樣,她生了孩子之後雖然確實辛苦,但就沒有過這種負麵思想。沒有孩子她依然要奮鬥,沒有孩子奮鬥的過程依然不容易,沒有孩子她也依舊更向往好的生活,孩子看似給她添了很多麻煩,但是也給了她更多的動力。


    “我的重點就是,我就一個兒子,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他愛咋咋滴!”


    “含辛茹苦,重金培養的兒子,你就甘心他去給別人當牛做馬,無視自己的存在!”


    “霍霍別人總比繼續費媽強,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給兒孫做馬牛!”


    艾文靜想了想說:“那要是大好兒找個對象一起費媽呢?”


    張津京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烈焰紅唇印在杯子上,然後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強有力的字眼來。


    “滾!”


    蘇曉萌和張津京幾乎每天都在公司裏鬥法。00後不屑陰謀詭計,討厭太多彎彎繞繞。以直報怨是她的風格,不舔不媚是她的氣質,敢於維護自己的合理權益是她的原則。張津京視不得罪領導為大前提,以團隊利益為技術,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是她的風格,兩個人分不出對錯,可卻著實讓蘇小萌不痛快!


    程俊毅不知道女魔頭是誰,隻作為諸葛亮本亮給女友出主意:“要想不受女魔頭的氣,你得先發製人。這職場和家庭一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哥哥,那是我頂頭上司。”應聘了一圈也沒多少高薪等著她,她是敢於鬥爭,也可以躺平,可和錢沒仇啊!


    “誰讓你硬碰硬了,是讓她形成一種感覺,想到與你交手就害怕至少會嫌麻煩,下次再出招,就得琢磨琢磨。時間長了,她也許會選擇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你就總得被欺負。”


    “道理誰都明白,可說著容易,做起來難啊!”


    來,我教你!”


    蘇曉萌和程俊毅雖然確定了戀愛關係,可還真不知道他這麽詭計多端,她這會兒眼睛一亮,隻想用三個字表達自己的心情:我、喜、歡!


    轉天,張津京通知蘇曉萌晚上陪自己一起應酬客戶。蘇曉明心想,晚上應酬肯定有拚酒這一項。她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嗎?電視劇裏這種橋段見多了,女主為了拉業務喝得自己迴家隻敢躺在浴缸裏,怕吐一屋子,感動了所有人也感動了自己。蘇曉萌想賺錢,但是犧牲自己健康的事兒,一點也不想幹,誰愛幹誰幹。


    用腳都豆兒想都能想明白,年過四十的張津京拉著她這個年輕貌美的00後去應酬,明顯是別有用心。等不到晚上,中午的時候,蘇小萌就拉著孫思言一起攛掇張津京請客。大項目有了大進展,很快這又有了新項目,大家加班加點卷到起飛,拿了季度獎的頂頭上司也應該拔點毛了。


    定期團建是部門的優良傳統,孫思言提議更是皆大歡喜。張津京為了照顧到兩個孩子媽媽的時間,就聽從她們的提議,選定了中午去公司樓下吃火鍋。天津這幾天橙色高溫預警,火鍋配冰飲坐在冷氣十足的餐廳裏,那叫一個爽,倍爽!


    大概是爽過頭了,到了下午蘇曉萌捂著肚子在工位上“打滾兒”。孫思言嚇得不輕,買了藥無效直接要打120。林峰嗤笑蘇曉萌嬌氣,有演戲的成分:“要是實在不想上班就趕緊請假迴家,別影響其他人的工作。”與世無爭的孫思言都聽不下去了,斥責林峰37度的嘴在40度的高溫下說出這麽冰冷惡毒的話,別說是一個部門的同事,就是馬路的的陌生人也不帶這麽冷血的。


    直男林峰當即要親自送蘇曉萌去醫院,看看醫院給出一個什麽結果,如果他看錯了,自己願意請一個禮拜中午飯。就在關鍵時刻,宋佳瑩也捂著肚子一陣幹嘔,然後跑去了廁所。


    林峰繼續毒舌:“林佳瑩,你要是生老三提前打招唿啊,之前把你的工作分給我,現在我感覺還工傷未愈呢!”


    孫思言眉頭擰在了一起:“這不會是中午吃壞肚子了吧?”


    林佳瑩迴來解釋自己這幾天沒睡好,有點中暑跟午飯沒關係,自己是被家裏的老大傳染了。話音未落,胡雪蓮小聲哎呦著說:“我肚子也不好受!”


    這下,林峰及時閉嘴了,選擇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戴上耳麥聽客戶錄音。蘇曉萌中途實在“堅持不住”,請假走人,緊接著林佳瑩也迴家了。張津京看著幾個姑娘們都倒下,懊悔自己圖距離近,中午選了火鍋,這大熱天的最容易鬧腸胃疾病


    蘇曉萌裝模作樣地走出公司大門,開始放飛自我。她想不到的是胡雪蓮也會配合自己。如果換做別人八成以為中午飯真有問題呢,可惜誰也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等到了下班時間,蘇曉萌和程俊毅開開心心約會去了,大吃大喝到晚上十一點多才難分難舍地迴家去。兩人一起八卦著女魔頭可能被人灌酒的情形,忍不住一起放聲大笑。


    迴家的路上,程俊毅想起今天自己成功化身諸葛亮的事情就忍俊不已,幫著女朋友打出反抗的第一槍,他心裏美滋滋,天生的月亮似乎都比平時圓。可不知道怎麽迴事兒,一坨鳥屎落在了他的身上。


    剛下電梯,程俊毅隔著房門就聽到家裏一派兵荒馬亂。張津京喝得酩酊大醉這在家裏見怪不怪,可她不僅上吐下瀉還發起了高燒。四十多歲的女人即便是外貌上看不出來,身體也沒法和小年輕比,天天加班熬夜也就算了,發起高燒可不是一兩天能緩上來的。


    程天樂帶媳婦上醫院,囑咐程俊逸別忘了關煤氣上的粥:“迴來你媽還得吃點兒!”


    程俊毅最見不得老媽這樣工作,忍不住一陣埋怨,而且半點沒有要跟著一起去醫院的打算。程天樂一腳踢在兒子屁股上:“養你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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