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低垂著眉眼,應了聲,“是。”


    他在聖上跟前伺候了這麽久,還從未見到聖上,有笑得如此暢快的時候。


    半個時辰後。


    宮門外。


    封珩之快步往前,身後陡然傳來一道聲音。


    “首輔大人留步。”


    封珩之腳步一頓,轉過頭,便看見禮部尚書正提著衣擺,小跑著上前。


    禮部尚書伸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朝著封珩之行了個禮,這才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不知首輔大人可知道,聖上今日到底是何意?怎麽突然就將我等召集在一起,還下了那樣的命令?”


    封珩之神色淡然,“我和你一樣,也是突然被傳令過來的,你不知道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他抬眼,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眼前的人,“不過既然聖上吩咐了,我等去做就是。”


    禮部尚書燦笑著點了點頭,“首輔大人說得極是。”


    “喲喲喲,這誰啊這是,原來是首輔大人呀。”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落入了封珩之的耳中。


    封珩之目光微閃,緩緩轉身,便看見抱著雙臂,正靠在牆角的桑召。


    桑召眉眼微微上揚,一臉不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樣。


    封珩之低頭淺笑了一聲,緊接著,主動上前兩步,走至桑召麵前,穩穩停下。


    桑召原本悠然自得的神情,慢慢變得警惕起來。


    他雙手交叉,整個人略微往後仰著,“你……你別過來啊!”


    封珩之看著他,伸手在他肩頭輕碰了碰,眉眼依舊淡漠,“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往後府中可就是你撐起來了,這衣裳都已經開線了,為何不讓丫鬟替你縫補完好再出門?”


    桑召麵上呆愣了一瞬,他下意識地迴答道:“走得太急了,聽說聖上同時傳召了你和爹爹,我想趕緊來罵你兩句。”


    一旁的桑少安和禮部尚書,兩人大眼瞪小眼。


    禮部尚書一見眼前這場景,趕緊拉了拉桑少安胳膊,“桑大人,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行離開了,這府中還有事情,等著我迴去處理。”


    說完,還不等桑少安迴答,他便提著衣擺,頭也不迴地徑直離開了此處。


    剩下的都是家務事,他還是不要在此過多摻和為好。


    封珩之語調微微上揚,“哦,原來是想罵我?那你罵完了嗎?心情可好些了?”


    桑召一臉狐疑,雙手緊緊扒拉住身後的牆壁,見著眼前人,心中不由有些懊惱,“你,你莫名其妙笑什麽!”


    他梗著脖子,“我還沒有開始罵呢!”


    封珩之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略微往後站了站,“那你罵吧。”


    桑召眨了眨眼,一臉莫名其妙。


    他伸手指了指封珩之,“你……”


    半響,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我警告你,你最好對我姐好一點,不然就算是爬我也要爬進你房裏來,半夜要了你的命。”桑召總算是放了一句狠話。


    一提到桑鸞,封珩之神情瞬間柔和了許多,“從前是我的不對,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對鸞兒的,你們無需為她擔心。”


    桑召偏了偏頭。


    先前,他每次見到眼前這人,和他姐姐時,眼前這人總是冷著一張臉,對姐姐一點也不好。


    他倒也不怕封珩之。


    大不了硬碰硬,誰怕誰。


    隻是現下,對方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親弟弟一樣,是怎麽迴事?


    桑少安驀然出聲,“召兒,不可對首輔大人無禮。”


    桑召撇了撇嘴,下一瞬,趁著封珩之不注意,小跑著到了桑少安身邊,“爹,你看這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封珩之抬眼,朝著桑少安略微頷首,“嶽父大人。”


    桑少安右手微抬,“你……”


    旋即,他神情一頓,下意識開口,“你,你方才叫我什麽?”


    封珩之再次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嶽父大人如今可是要迴府了,若是得空,可以和鸞兒見一見,她近段時間還挺想你們的。”


    過了一陣,桑少安才慢慢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好。”


    桑召扯了扯桑少安,身子往桑少安身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眼睛緊緊盯著封珩之,“爹,你別被他的表象給欺騙了,你忘記他之前是怎麽對姐姐的了?”


    桑少安轉過身子,瞪了桑召一眼,“你今日怎麽跟著出來了?迴府後我再好好和你算今日的賬。”


    桑召一聽,一言不發,默默將腦袋低垂著。


    那雙眼睛,依舊時不時瞪著封珩之。


    *


    秋妝斜外。


    一個衣衫襤褸之人,正姿勢詭異地在秋妝斜外的空地上爬來爬去。


    看身形,約莫是個男子。


    男子手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彎曲著,每走兩步,就要被迫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之後,他又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顫顫巍巍地繼續往前。


    看方向,是想要進入秋妝斜內。


    他咬著牙,強忍住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嘴裏念念有詞,“程招娣!”


    “程招娣,我要見你,你出來,你快出來。”


    男子略微抬頭,周圍的人便忍不住同時往後退了幾步,伸手朝著他指指點點。


    男子的臉上,已經布滿了兩道可怖的傷痕。


    突然,眼前多了一抹亮麗的身影。


    木葉身穿一襲綠裙,雙手疊放在身前,垂眸看向地下的人。


    木葉臉上帶了淡淡的妝容。


    她的模樣本就清麗,稍微捯飭一下,便能吸引他人的視線。


    輕嗅了嗅鼻子,一股難聞的氣味,便猛地竄進了木葉的鼻腔裏。


    他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口鼻,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在這裏大唿小叫做什麽?”


    木葉對著地上那人朗聲問道。


    男子伸手捋了捋已然被淩亂的頭發,遮擋住的半張臉。


    他奮力地昂著脖子,想要讓眼前的人看清楚自己的麵容。


    男子一臉激動,“你總算是出來了,招娣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木葉微微彎腰,更加仔細地看了看。


    似乎是為了讓她能夠看得更清楚些,男子再次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伸手抹了一把臉,麵上的灰塵被隨之帶走。


    木葉瞳孔驟然收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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