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珩之眉心一擰,眸底的厭惡變得愈發明顯。


    他陡然握住桑鸞的一隻手,“鸞兒整日說有多心儀我,可僅僅這一個月,在外碰見你的次數,就不下三次了。”


    語氣很輕,但話語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桑鸞心下一凜,原來封珩之這麽做是為了這個?


    她微斂了斂眸子,側了側身,一手抵在唇邊。


    輕歎了口氣,“除了休沐之日,珩之哥哥每日都要辰起上朝,現下白日裏雖豔陽高照,但到了晚上更深露重的,鸞兒就止不住的擔心。”


    “擔心什麽?”封珩之覆在桑鸞腰間的手,漸漸散了些力氣。


    她伸手輕擦了擦不存在的淚水,“擔心你晚上有沒有睡好,擔心早上飯食吃的稱不稱心,擔心去早朝的路上,你有沒有遇到什麽事。”


    她頓了頓,“還擔心你上朝時,有沒有人給你找麻煩,更擔心一整日下來,你開不開心。”


    桑鸞一口氣說了很多。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封珩之的神色。


    卻見對方原本冷然的神色,此刻卻柔和了許多?


    封珩之垂眸,桑鸞的長睫毛隨著她的動作一眨一眨地,鼻尖挺俏,櫻桃小嘴不點而朱。


    一舉一動間分明魅惑不已,但目光落在她那張明豔的臉頰上時,卻隻讓人覺得萬分真誠。


    他眸光微閃,心緒複雜。


    默了一瞬後,陡然出聲,“開心……很重要嗎?”


    桑鸞眸子微抬,直視著封珩之的那雙眸子。


    她下意識開口,“當然重要啦。”


    手腕翻轉間,手上便多了一個瓷白小瓶,她笑的滿臉明媚,“珩之哥哥你看,這個就是我特意去給你尋得安神的方子,這樣一來,你晚上便不會再被噩夢驚醒。”


    她晃了晃手中的瓷白小瓶,小臉上似乎很是得意。


    封珩之內心是不屑的,可不知怎的,視線在觸及到眼前那人的雙眸時,心底某個地方卻驀然鬆動了瞬。


    他慢慢將手收了迴來,嘴唇輕啟,“你費心了。”


    桑鸞麵上劃過一抹明顯的怔愣,僅僅一瞬,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內,便迅速氤氳上了一層水霧。


    那雙眼中,有驚訝,有興奮,還有一絲欣慰。


    桑鸞捂著嘴搖了搖頭,“一點也不費心,能這樣伺候珩之哥哥,是鸞兒做夢都想要的機會。”


    兩人四目相對,周身頓時沉默了下來。


    仿佛這方天地中,隻有兩人的心,隨著跳動越靠越近。


    “噗通噗通……”


    桑鸞清晰的聽見一陣急促的心跳聲。


    封珩之迅速移開了視線,一手抵在唇邊,隨意掃了眼四周,“那你先忙著。”


    話落,也不管身後的人作何迴答,便頭也不迴地徑直離開了此處。


    桑鸞抬眼望去,心下閃過一絲疑惑。


    她怎麽從前方的那道背影中,隱約看出點倉皇而逃的意味?


    從芙蓉苑離開後,封珩之便直接迴了無風軒。


    是夜。


    無風軒內。


    床榻上封珩之眼睛緊閉,陡然間屋內傳來一陣聲響,燭火加快了搖曳的速度。


    他眉心不由蹙了蹙,眼睛都沒睜,下意識開口,“桑鸞,你安靜些。”


    話落,聲響頓時停止。


    封珩之順心的繼續入睡。


    然而還不到幾個唿吸的功夫,那道聲響卻再次響了起來。


    封珩之的耐心徹底消散。


    他猛然起身,側身大吼出聲,“你有什麽就不能……”


    話應還未落下,他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更換燭火的丫鬟被嚇得渾身一抖,見此一幕,慌忙跪下。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驚擾了主子。”


    封珩之伸手捏了捏眉心,往常確實是會有更換燭火的丫鬟進來。


    可往日裏,他並未覺得有這麽嘈雜。


    他揮了揮手,“行了,這裏不用你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顫顫巍巍的提著衣擺,緩緩起身,“是。”


    丫鬟離開後,封珩之的睡意也消散了不少。


    他方才還以為是桑鸞又在旁邊吵吵鬧鬧了。


    忽然,他身形一頓,放在眉心的手慢慢落了下來。


    等一下!


    他為什麽會第一時間想起桑鸞?


    很快,他就明白了,許是被她那張巧嘴給唬住了。


    不過,她每日想的,真的就是她口中所說的那些嗎?


    那會在芙蓉苑時,他分明是想質問桑鸞,最後離開的卻是自己。


    一時間,腦子混亂不堪。


    封珩之緩緩躺了下去。


    眼睛微閉,雙手掖住被褥,將之往上扯了扯。


    “鸞兒隻想珩之哥哥開開心心的!”


    “開心當然很重要啦。”


    少女明媚的笑和真誠的話語,不停的在他眼前浮現。


    刹那間,封珩之珩更覺心下愈發混亂。


    這聲音就像是在他耳邊一樣,清晰異常。


    此刻,他的睡意已全然消散。


    他蹙著眉,直接下了榻,走至桌前,默默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水。


    翌日。


    世子府。


    “啪!”


    “嗷嗷!”


    隨著一聲重重地擊打,一道慘叫聲便伴隨其後。


    此刻,苑子的正中間,正擺放著一根長凳,長凳上,蒼黑正趴在上方。


    蒼黑兩側,分別站了一人,手中都拿著一根長長的廷仗。


    一旁鼻青眼腫的祁然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昨夜為了避免進府就碰見祁上清,祁然特意在外遊蕩到大半夜這才偷偷摸摸的迴了府。


    本以為相安無事了,沒成想辰時未到,他爹就帶著人衝到他的苑子來了。


    可真是他親爹啊。


    而正趴在上凳上受刑的蒼黑,呲牙咧嘴的。


    隨著一道破空的聲音傳來,他身後便不由得下意識一緊。


    很快,蒼黑身側的兩人便收了廷仗,自覺矗立在一旁。


    “蒼黑,你作為世子的貼身下屬,在自家主子情緒激動時,卻沒有第一時間將人拉住,是以,就罰你十個板子,你可認罰?”


    坐在主位上的祁上清冷著一張臉,神情嚴肅,語氣不容置疑。


    蒼黑低垂著腦袋,身後的痛愈發強烈。


    他認不認的十個板子都已經挨完了。


    他雙手撐著板子,緩緩起身。


    起身後,一手捂住腰間,一邊朝著祁上清跪下,“屬下認罰。”


    祁上清略微抬手,眉眼間隱著滿意,“你認罰便好,這次隻是想讓你長長記性而已,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止十個板子這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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