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這座江湖各大門派勢力縱橫交錯,魚龍混雜。


    而徐河圖隻不過是這座偌大江湖裏的一條江鯉。


    還是屬於那種尚未越過龍門的那種。


    徐家之前在這座江湖上也是頗具聲望,甚至在此往前倒推二十年,徐家能夠與百草堂平起平坐。


    但就是這樣的一尊龐然大物,有誰能夠想到竟然會在旦夕之間分崩離析,土崩瓦解。


    能夠在一夜之間將這頭江湖巨蛟斬殺的,整座蜀地江湖也隻有那座天霜山能夠做到。


    所以很快就有徐家被天霜山滅門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脛而走。


    至於徐家慘遭滅門,有人說是因為徐家家主徐苦枝拒絕了天霜山“山上君臣”的條件。


    也有人說是因為天霜山的一位長老看中了徐家幼子的根骨天賦,想要帶他上山修行。


    但不知為何徐家家主義正辭嚴地將其拒絕,並將其趕出徐家,使其顏麵掃地。


    於是惱羞成怒且境界高深的天霜山長老便在一夜之間血洗了整座徐家。


    至於徐家那個被稱之為“塚麒”幼子,則是在那夜之後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有人說他已經隨著徐家的覆滅而身死,也有人說天霜山長老抹去他的記憶並且將他帶迴到了天霜山。


    真相究竟如何,這世間隻怕也隻有那個叫做徐河圖的年輕人最為清楚了。


    在一處枯黃的蘆葦蕩中,徐河圖麵無表情地將那柄沾染了殷紅鮮血的劍器從一個煉氣士手中抽了出來。


    至於那個被派遣下山來的煉氣士,也是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出已經浸紅的道袍,嗓音微顫,“這怎麽可能?!”


    滿臉血汙的徐河圖抬腳將其踹倒在地,因為重心不穩差點使得他也撲倒在地上。


    從那踉蹌的腳步中也能夠看得出來先前一場生死搏殺徐河圖也是受傷頗重。


    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的他將湧上喉間的那股腥甜強行咽了下去。


    然後冰冷刺骨的目光這才落在倒地不起的那名煉氣士身上。


    從初見對方,他就一眼認出了這名攔路煉氣士身上的道袍服飾,知曉了對方的身份,更是從後者身上散發出來殺意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對方來自天霜山,想要自己的性命。


    這樁事若是落在旁的江湖子弟身上說不定已經因為天霜山的名頭而嚇破了膽,況且對方還是一名即將踏入內門的弟子。


    當這對於徐河圖來說已經算是家常便飯。


    這些年中他麵對這種攔殺已經不下十場,每次都是以重傷會其命。


    其實天霜山之所以會這般不遺餘力地想要取其性命,緣由無他,隻是因為他同某人一樣,是當年那場滅門慘案中的一條漏網之魚。


    他徐河圖就是當年的徐家幼子,是那個修行天賦極佳,被稱讚譽“一朝風雨入雲海”的塚麟。


    徐河圖看著地麵上不斷口吐鮮血的天霜山弟子,精純的靈力正隨著他胸口的唿吸起伏而慢慢消散。


    他腳步踉蹌地走到他麵前,眼神狠厲地說道:“人欲殺我,我恆殺之!”


    旋即他手中的那柄家傳名劍“赤霄”就在那名天霜山弟子驚恐的眼神中落下。


    名劍赤霄垂落繼而釘入了後者的眉心間。


    這一劍,徹底斷去了這位天霜山弟子的大道生機。


    徐河圖將赤霄拔出,抿了抿嘴角,看著地上的這具死屍,然後緩緩蹲下身來將其身上的金銀細軟搜刮盡後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


    他知道天霜山是想用自己這條性命來磨礪自家山門的弟子,不然知曉自己還活著的天霜山隻要隨便派名內門弟子下山,自己可能早就死得不能夠再死了。


    既然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劈啪”響,那自己接著就是了,他們要來殺自己,就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不斷麵對天霜山的追殺,對自己而言又何嚐不是一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徐河圖掂了掂手中的“戰利品”,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這次還挺肥的。”


    說完他實在強撐不住,終於將胸中的那口淤血吐了出來。


    隨後他悄然換了口武夫真氣,這才將體內髒腑間的疼痛抵消了些。


    雖然徐河圖修道天賦極佳,哪怕他也身懷徐家的練氣法門,但這些年他卻沒有半點踏入練氣修行的念頭。


    他知道自己一旦開始練氣修行,天霜山那邊隻會按耐不住,而自己更是會死得極快。


    所以這些年他隻得是一步一腳印地在這條淬體武夫的羊腸小道上穩紮穩打,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最後徐河圖將赤霄歸鞘,然後拖著重傷的身子離開了這片蘆葦蕩。


    至於那個已經身隕道消的天霜山弟子,來年春暖花開時想必屍首也就沒了。


    ...


    臉色略顯蒼白的徐河圖看了眼迎風招展的酒幡子,然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在權衡片刻後,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來壺杏花酒。”走進酒鋪的徐河圖沉聲說道。


    店小二看著滿身鮮血氣的徐河圖,諾諾地點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就一路碎步離開了。


    經營酒鋪這種生意,走南闖北混跡江湖的龍蛇他見得也不算少數,所以自然瞧得出眼前這個瞧著年紀不大的男子一身的血腥做不得假,手上有人命,而且還不少。


    這種狠茬子他惹不起,最起碼怠慢不得。


    “客官,這是您要的杏花酒。”隻是片刻的功夫,店小二就捧著一壺酒站在了酒桌旁,說道。


    徐河圖麵無表情地接過酒壺,然後從桌上挑揀了一個杯子,最後便自酌自飲了起來。


    “哎,聽說了嗎?百草堂昨日已經發出風雲帖,邀請江湖群雄討伐天霜山。”就在徐河圖身後的那張桌子上,傳來一道壓低了嗓音的聲響。


    正抬杯灌酒的徐河圖聞聲眉頭微微皺起,顯然雖然對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耳力極好的他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中。


    “你確定是那座天霜山?”那人的同伴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


    “在這座蜀地的江湖上還有哪座天霜山?再者除了那座天霜山江湖上還有哪個勢力值得百草堂興師動眾?”最先開口之人接連質問道。


    “可這也不是興師動眾的問題,若討伐的對象真是那座龐然大物,哪怕是集結整座江湖的勢力也不可能將其覆滅!”


    “誰說不是呢。所以這風雲帖雖說發出去了,但敢接的人卻是寥寥無幾,所有人都在觀望,看看究竟會是誰做這個出頭鳥。”


    徐河圖聽到這後摩挲著手中酒杯,沉默不語。


    天霜山與百草堂的關係在這些年中他大致也了解清楚了。


    說實話,他並不相信百草堂敢與天霜山決裂,除非那個百裏浠想要讓百草堂成為第二個徐家。


    所以這次的風雲帖他更願意相信是百草堂想要替天霜山這個主子鏟除“心懷叵測”的異己而故意設下的圈套。


    本來想要起身結賬的徐河圖很快就聽到另外一重消息。


    “不過百裏浠這次是鐵了心要一條路走到黑,聽說他不僅斬殺了天霜山的於林仙,更是將其屍首掛在了堂門前,這簡直就是讓天霜山顏麵掃地。”


    徐河圖聞言眉頭皺起,於林仙這個名字他從死在自己手上的天霜山弟子口中聽過,山河境的修為,怎麽可能會死在龍門境的百裏浠手上?


    況且若天霜山若真是舍了於林仙,就為了吊出幾個“亂臣賊子”?這未免也太舍得下血本了。


    “要不要親自去百草堂看看?”徐河圖在心中默默想道。


    徐河圖從來都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死在下山磨礪的天霜山弟子手中了。


    所以打定主意的他沒有半點耽擱,即刻動身朝百草堂趕去。


    “小二,結賬!”


    就在徐河圖走後沒多久,他身後的那桌人衝著正在收拾殘羹剩菜的店小二招唿著。


    “客官,您這桌已經有人給你們付過了。”小二聞聲來到酒桌旁,笑吟吟地迴道。


    看著他們二人疑惑的神情,店小二指了指徐河圖先前做的位置,“就是這位給您結得酒錢。”


    說實話他也不清楚那個滿身血腥氣的男子為何會出手這般闊綽,不過既然人家不想說那他也不會問,做生意的那有會覺得錢燙手的?


    兩人聞言麵麵相覷,他們當然沒想到,自己之前的那番竊竊私語會被某人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


    “白師兄,這確實是我天霜山弟子無疑。”在原先那片蘆葦蕩中,在那具屍身前,站著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身著錦衣相貌堂堂,正是之前奉命下山的白朗。


    另外一人身形瘦削,麵容蠟黃,他叫做程修山,是天霜山的一名內門弟子。


    “是誰做的?”白朗麵無表情地問道。


    程修山盯著哪具屍首看了許久,“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是被派下山誅殺一名叫做徐河圖的凡夫俗子。”


    “但是現在他卻死了,死不瞑目。”白朗雙手背後,冷聲道。


    那名內門弟子聽出了白朗話裏的凜冽寒意,沒有敢再出聲。


    內門弟子與長老親傳弟子之間,始終是要有些尊卑有序的。


    白朗雙眸微眯,“找到他,殺了他!”


    “可是通玄長老是吩咐...”程修山欲言又止。


    “修山,師尊總會老去,以後的天霜山究竟會由誰來執掌你不會不清楚吧?”白朗扭頭看向程修山,笑眯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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