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有座朝天闕。


    上次朝天闕開啟還是在百草堂老掌門楊萬裏與天霜山簽下那樁“山上君臣”關係的時候。


    而今日,在本該對天霜山遞交朝貢之物洗髓丹之日,塵封了數十年的數十年的朝天闕閣門卻被當代掌門百裏浠命人推開。


    半柱香前,在丹房前。


    當百裏浠聽到隋便那番意味深長的話後,他就已經大致猜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究竟想要做什麽了。


    根據這些時日不斷傳迴百草堂有關他的消息,百裏浠深知一個能夠在接引境強者手中逃出生天來年輕人絕對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而如今他卻來到了蜀地,踏在了頭頂上便是天霜山的境域之上。


    若他不是來自尋死路的,那唯一的一個目的就是要蕩平天霜山,亦或者可以說是將其推翻。


    總而言之眼前這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不想讓天霜山繼續存在。


    說實話這個念頭剛剛在百裏浠心湖中冒出來時,即便是在江湖中混跡多年也算是老謀深算的他也難掩震驚之色。


    實在是這個想法太過於膽大包天。


    但是他並沒有拒絕。


    哪怕是當真於林仙以及那個內門弟子的麵。


    “不知道隋公子能夠同我去朝天闕一敘?”百裏浠拱手問道。


    隋便初來蜀地,更是第一次來到百草堂,所以他並不知曉百裏浠口中的朝天闕究竟是何地。


    然後他迴頭麵帶狐疑地看了青雲一眼。


    當青雲聽到朝天闕這三個字後神情明顯一怔,但很快就緩過神來。


    本就是天霜山出身的他自然清楚那樁“山上君臣”的合作,也明白朝天闕於百草堂這個江湖門派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不過他沒有任何言語,隻是對著麵露詢問之色的隋便點了點頭。


    見到青雲並沒有反對,重新看向百裏浠的隋便也輕嗯一聲,應了下來。


    “百裏浠,你究竟想做什麽?!”於林仙神情猙獰地質問道。


    他同樣清楚朝天闕對於百草堂的重要性。


    百裏浠能夠邀請隋便前去朝天闕,這就表明他對隋便是以禮相待,而且禮數還是極高。


    這也就表示向來忠心於天霜山的百草堂已經因為隋便的到來而生出了反叛之心。


    當然最讓他惶恐不安的是一旦百裏浠接受了隋便,那自己就會首當其衝,他們勢必會第一個拿自己開刀。


    “隋公子,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於林仙?”百裏浠麵不改色地問道。


    隋便此時終於才是將腳從其後脊上挪開,蹲下身來,問道:“你好像對百裏掌門的選擇並不滿意?”


    不等於林仙開口,隋便右手虛握,一道金色靈力陡然間湧現,緊接著不等百裏浠反應過來,他就將手中的那道金戟斜插入於林仙的琵琶骨處。


    劇痛難忍的於林仙再也苦撐不住,終究還是發出陣陣淒慘痛苦的哀嚎聲。


    不過隋便明顯因此而心慈手軟,隻見他左手虛握,又是一道金色長戟出現在其掌心中。


    隨著一縷金芒劃破虛空,於林仙的兩塊琵琶骨皆是被金戟洞穿開來。


    琵琶骨於煉氣士而言無疑是極為重要的洞脈之處,這也是為什麽諸多煉氣士一旦琵琶骨被封後就再難施展術法神通的緣由所在。


    而眼下隋便以兩道金戟將於林仙的琵琶骨直接洞穿,就相當於是毀去了後者的修行,斷去了他的大道前程。


    除非於林仙有大際遇在身,不然在此之後他很難再踏上大道修行。


    “我這樣做百裏掌門可滿意?”隋便站起身來,看向百裏浠,問道。


    沒想到百裏浠默默地走到毫無還手之力的於林仙麵前,然後俯身神情漠然地看著就在前不久還在自己麵前以勢壓人的於林仙。


    於林仙滿嘴鮮血地看著百裏浠,神色掙紮,衝其伸出右手。


    他希望百裏浠能夠救他一命。


    但於林仙顯然是高估了自己與他之間的交情。


    隻見他右手掌心處靈力噴湧,化作一道靈力匹練,然後以雷霆之勢轟在於林仙的脖頸處。


    原本以於林仙山河境的體魄,哪怕是硬挨百裏浠這傾力一擊也並無大礙,但如今他境界修為被廢,甚至重傷之軀都不及一個尋常的淬血境煉氣士。


    所以在那道靈力匹練毫不留情地落在於林仙脖頸處時,後者的頭顱竟然被齊齊削斷下來。


    滾落在地上的那顆頭顱瞪大了雙眼,眼眸中流露出濃鬱至極的震驚之色。


    或許於林仙直到死都未曾想到,區區一個龍門境的修士,一個在比之前隻會看自己臉色行事的門派掌門,竟然敢對自己狠下殺手。


    隋便見到百裏浠這般果斷出手後,看向百裏浠的眼神出現了幾分變化。


    “果真是應了那句‘兔子急了也咬人’。”隋便在心中腹誹道。


    “父親!”心神依舊沉浸在某件事中不能自拔的百裏清寧見到父親親手斬殺於林仙後,驚唿一聲,然後趕忙上前來到了父親身邊。


    原本她是想要將他攙扶著,但百裏浠卻是衝著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妨。


    “讓隋公子見笑了。”手刃於林仙也算是一雪前恥的百裏浠略帶歉意地說道。


    隋便搖搖頭,說道:“無妨。”


    緊接著一道遠去的破空聲在隋便與百裏浠兩人的耳邊響起。


    逃走之人正是之前的那個天霜山內門弟子。


    “隋公子!”百裏浠死死盯著那道遠遁的背影,神情略顯焦急地提醒道。


    其實也怪不得他這般失態,一旦讓這個內門弟子迴到天霜山,那天霜山勢必會知曉自己的反叛之心,若那時他們已經萬事俱備或者說有十足的勝算也就罷了,但若是根本不足與隋便為謀,那他與整座百草堂都要給於林仙陪葬。


    讓百裏浠出乎意外的是,隋便沒有立即出手,他隻是轉身看了那個身著錦衣的俊朗男子一眼。


    後者伸了個懶腰,神態慵懶。


    就在他剛要再次出聲催促之時,他猛然間雙眸一縮,仿佛白日見鬼般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因為他見到那個莫名男子已經將先前的天霜山內門弟子帶迴。


    已經是龍門境後者竟然如同一個雞仔般被其拎在手中,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力。


    百裏浠在此人身上嗅到了一絲極為兇險的氣息。


    這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他隻有在當年初見的天霜山山主鴻雲子身上感受到過。


    百裏浠原本以為那個雙眼盡是眼白的道袍男子就已經是隋便的後手了,沒想法在其身邊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強者。


    難怪隋便敢以這般年紀修為就與天霜山叫板,原來在其身後更有不世強者相助。


    “怎麽處置他?”免費充當了一次打手的許佛沒好氣問道。


    隨便並沒有去看他手中那個已經昏厥不醒的內門弟子,然後沉聲問道:“於林仙走得快了些。


    許佛聞言麵無表情,隻是拎著脖頸的手掌猛然用力。


    然後這位龍門境的內門弟子就永遠沒有睜眼的可能了。


    許佛將手中的那具氣息斷絕的屍體與地麵上的斷頭屍首丟在了一起。


    “百裏掌門,還請前麵帶路。”隋便拱手道。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那兩具屍體一眼。


    如夢初醒的百裏浠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然後將其引至朝天闕,所以這才有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隋公子,先前我刺下的那一槍就當做投名狀了,還請公子你不要嫌棄。”在前邊帶路的百裏浠嗓音深沉地解釋道。


    “我知道百裏掌門想要說什麽。”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隨便點頭應道。


    百裏浠拂袖一揮,整座朝天闕內的燈燭自近極遠依次亮起,短短幾息之間,整座朝天闕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百裏浠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不著痕跡地搖搖頭,示意她在此時不要開口。


    說來也真是造化弄人,就在前不久他還與天霜山是屬於那種“山上君臣”的關係,但僅僅隻是半柱香的功夫,他就已經“棄暗投明”,不僅判出天霜山,甚至還親手斬殺了山河境的於林仙。


    但至於他為何要這麽做,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一個準確答案。


    若是僅憑想要活下去這一個理由,顯而易見是不夠的。


    “百裏掌門,雖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隋便喊住百裏浠,說道。


    “麻煩你告訴我,你為何要選擇與我為伍,要站在天霜山的對麵。”


    “差不過就可以了。”擔心兩人會因此生出間隙來的青雲以心湖漣漪的手段同隋便提醒道。


    沒想到隋便這次破天荒地將青雲的話置若罔聞。


    夠了嗎?恰恰相反,還遠遠不夠!


    自己可以不去追究在此之前百草堂替天霜山做了多少肮髒齷齪之事,但如今身為掌門的百裏浠必須要告訴自己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帶自己來到了朝天闕,在旦夕之間選擇與底蘊深厚的天霜山為敵。


    百裏清寧見到隋便對自己父親這般咄咄相逼,她滿臉慍色地走到隋便麵前,將父親護在身後。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大人卻不著痕跡地將她輕輕推開,然後選擇重新與隋便對峙。


    “我想讓百草堂,讓自己有尊嚴地活著。”


    “我百裏浠不想再寄人籬下,苟全性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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