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李宣快步走向大門口。


    八人的其中之一,雖明知李宣已從那婦人口中得知了些什麽,自身的貓膩已然暴露。


    但見李宣一臉殺人的模樣,似乎想到了什麽,仍是硬著頭皮喊了一聲:“魏王且慢!王爺可知要去的地方裏邊有什麽人在?那是當朝二品護國公霍綱之子,霍東明!動他,等同於與公爺為敵。與公爺為敵,便是與二十萬皇城軍搞對立!”


    “我奉勸王爺還是息事寧人為好,不管那犯婦與你說了些什麽,皆是胡扯虛言,斷不可能是事實!而王爺隻需遠離此事,並放了吾等...吾等倒也可以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王爺沒有阻差辦公,沒有縱然手下襲擊廷尉,虎威軍與廷尉關係和睦,可好?”


    此人微妙說道,搬出了當朝國公的背景,試圖令李宣知難而退,放任此事不管。


    李宣本已不打算理會這幾人,但聽此一說後,卻驀然止步。


    冷冷一笑後,迴身來到那人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之提起道:“哦?是嗎?那本王若不願放,偏要插手此事呢,爾等又當如何?難道護國公還能將二十萬皇城軍當作自家私兵,指哪打哪兒?”


    “當年朝廷屠我數萬虎威軍,殺我父帥,僅餘數千老弱,我虎威軍亦不屈服。平洲大軍剿匪圍山多年,秋神山大旗依舊屹立不倒。你以為單憑你一句護國公和皇城軍就能嚇退本王?”


    那人聞言,神色一變,怔道:“你...”


    李宣冷哼,緩緩湊近那人耳邊,冷道:“本王行事,但求無愧於心,哪管你背後是何人?連當朝太子我都敢綁,何況是區區國公世子?你最好祈禱此間之事與爾等牽涉不深,否則...”


    他沒有把話說完,卻是留給那人自己體會。


    隨後將之重重摔倒地上,又踢了一腳,這才甩袖離去。


    重新來到客棧門口。


    雖嘴上說無懼誰人,但畢竟這裏不是平洲,虎威軍已不複當年。


    李宣淺思之下,倒也不免多問了一句:“馬叔,說說霍綱此人。”


    他久不涉足京都,前身的記憶沒有恢複,並不知霍綱的底蘊。


    不過,聽那個廷尉府兵所說,此人執掌二十萬皇城軍...怕是極為難纏。


    馬為先潛伏京都附近多年,長風衛眼線眾多,對時下的朝局人物卻了解頗深。


    聽李宣問到,他緩緩開口:“趙徹登基之初,下旨賜封功臣,曾設兩大掌兵元帥和十大開朝將軍。楚京...本是大帥讓給趙徹,可以說趙氏能順利坐穩京都,大帥功不可沒。”


    “兩大元帥的人選,本屬意給大帥與當時的皇叔趙無殤。但大帥終究是前朝重臣,百官多有疑慮,聖旨遲遲不下。後來傳出我虎威軍謀逆作亂,此事便作罷。趙無殤沒有單獨被賜封為元帥,幾年後便交出兵權,退居宗人府大宗令。”


    “而霍綱,便是十大開朝將軍之首,功勳卓著,深得皇室信任,多年來一直執掌京都防務,封二品國公,兵權二十萬。他膝下唯有一子,便是霍東明。”


    李宣皺眉:“獨子?也就是說...霍東明若有事,霍綱必會歇斯底裏?”


    馬為先嚴肅道:“正是。以屬下這些年在京都了解到的情況,霍東明此人頗有將才,熟讀兵法,本可堪棟梁。壞在酒色無度,行歪品差,沒少給國公府惹麻煩。但霍綱老來得子,視之如寶,非但不忍對之責罵,反對之縱容維護,卻道是教子無方。”


    “若動到此子,霍家必然震怒,咱們應當早做打算。”


    李宣點了點頭,“嗯,就目前而言,對付葉家已然夠嗆,萬不該再去招惹霍氏。但...周叔之事亦不可不理,就算冒險,咱們這一趟也必然要去!”


    說著,他略微遲疑了一下,似在思慮。


    稍頓後,才轉向六麻子道:“欲請趙無殤這個大宗令,趙紫薇估計也會出現。但霍家牽涉重大,僅趙紫薇一人怕是壓不住霍綱的皇城軍。麻子,你速去葉府接管隊伍,讓二棒子去找小玥,把趙太子請來。”


    “此間之事,交予我和馬叔即可。”


    六麻子自知此事重大,趕忙點頭策馬而去。


    王二棒此前扮成納蘭玥的二哥跟隨趙義匡迴京,但在李宣等人到來後,便迅速趕來匯合。


    而趙義匡雖揚言要娶納蘭玥為太子妃,但身為儲君,其婚事本就不是他一人說了算,更不能貿然帶人迴宮。


    迴城後,便把納蘭玥安置在他城中的私宅裏,命禁衛保護。


    王二棒既是未來太子妃的“二哥”,那自然是可以自由進出太子私宅的。


    “我們也走!”


    李宣隨即翻身上馬,帶著十餘人衛隊快速離開客棧。


    另一邊。


    長風街明柳巷三十六號,是一處偌大的民宅。


    三進兩出的四合院格局,可見屋主人倒也頗有身份,並非普通百姓。


    長風街乃是東城的主幹道之一,地價並不便宜,能在此間置辦一間三進宅院的人,皆是有些家底的。


    此時,宅院的東廂房內。


    一個尖嘴猴腮的高瘦青年人正站在床邊穿戴,臉上帶著一抹輕佻,斜眼望著床上一名渾身帶傷,衣不遮體的妙齡女子淫笑不已。


    那女子用零碎的衣物遮住胸前,眼中帶淚,卻沒有哭出聲。


    雖遭摧殘,卻咬著牙怒視著麵前之人,道:“葉觀星,你這個畜生...必會不得好死!你辱我清白,殺我家人,老天爺定會讓你受盡千刀萬剮而死!”


    她惡狠狠地罵道。


    但卻似乎無力抵抗麵前之人,顯得可憐孱弱。


    而葉觀星,便是葉家庶子,葉宏之的便宜兒子,葉浪的堂弟。


    “是嗎?”


    葉觀星輕笑,走近幾步,歪嘴蔑視道:“就算如此,你也沒命活著看到那一天!不過,還是得多說一句。你把小爺伺候得很好,挺水靈的,小爺很滿意。若非需要用你之死來完成某些事,小爺還想多留你幾日,好好玩玩你。嗬嗬...”


    “你與西城的許家七郎有情吧?據說已經談婚論嫁,聘禮都下了,就定在下月初三?嘖嘖,可惜了,你倆是永遠等不到那天了。不妨告訴你一點,也好讓你死得瞑目。就在昨夜,許家已被滅門,我幹的!”


    他忽然冷笑,伸手指了指自己,誅心道:“但朝廷永遠都不會查到兇手是我,而是護國公世子霍東陽所為。本公子將是首先發現這兩處兇案現場的功臣,非但無罪,而且還很可能有功!”


    “但你知道我為何要這麽做嗎?哈哈...”


    說完,葉觀星猛然大笑起來。


    那女子聞言,頓時淚如雨下,身軀搖晃不已,內心似是徹底破防,哀怨地默念一聲“許郎”後。


    猛衝過來掐住葉觀星的脖子,泣血道:“葉觀星,你這個該死的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周家三十餘口就算死絕,亦會時刻纏著你,讓你永世不得安生...”


    她狀若癲狂,死死掐著葉觀星的脖子,但終究是孱弱,任是如何用力,儼然無法傷及對方。


    葉觀星隻是擺手一擋,便將她推倒在床上,而後退後幾步,冷聲道:“哼!爾等生前尚且無奈我何,死後還能怎樣?不過放心,等你死後,仍可與你的許郎泉下相會,帶著你這身肮髒的軀體!嗬嗬...”


    說完,便不再理會,轉身離開。


    門外。


    葉觀星走出來,望了望守在門外的兩名廷尉府兵,嘴角一翹,道:“你們兩個不是說也想試試這周家小妹的味道嗎?進去吧,輪到你們了。完事了就勒死她,扮成受辱自戕的假象。記住,兇手是霍世子啊。嘿嘿。”


    那兩名府兵對視一笑,立即淫笑:“謝公子,屬下明白。”


    話剛說完,二人已先後步入房中。


    沒多久,房中便響起了女子聲嘶力竭的唿喊...


    葉觀星臉帶笑意,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片刻後。


    房中卻傳出一道吐血的聲音,令葉觀星不由一愣,趕忙迴身警惕道:“怎麽迴事?你倆不會連一個半死的娘們都搞不定吧?”


    一名衣衫不整的府兵提著褲子小跑出來,諂媚道:“迴公子,那倒不至於。隻是...那娘們頗有些貞烈,竟咬舌自盡。屬下始料未及,阻攔晚了...”


    葉觀星眉頭微皺,“死就死了,把首尾做幹淨即可。還有一人呢,磨蹭什麽?咱們故意放走周餘氏,並告知她,唯有身在長風客棧的魏王才能救她全家一命。估計這時辰...虎威軍將至,咱們趕緊走人。先去西城許家發現現場,後再來此看好戲啊。”


    府兵拱手應道:“是。但狗子說...稍等一刻鍾,那周小妹剛死,體溫尤存,他還想玩玩...”


    聞此。


    就連畜生如葉觀星都不由一怔,臉色暗沉。


    但並沒有出言阻止,頓了頓後,道:“快點!礙了正事,你倆怎麽死都不懂!西廂那邊呢?可都安排妥當?”


    府兵迴道:“公子放心。西廂那邊的情況,比我們這還要壯觀。昨夜霍世子被我們下了毒,毒後癲狂,已自顧闖入周家後院西廂行不軌之事。周家眾人已被他全數殺害,我們亦做了安排。李宣一到,隻會認為是霍世子酒後亂性,入室奸淫殺人!”


    “而周家眾人與國公府的護衛...是械鬥而死,霍世子仗著家中權勢,行兇後非但不走,反而逗留現場。之後,便是被李宣當場逮住!”


    葉觀星聽後,滿意點頭道:“很好,做得不錯。算算時間,三刻鍾內李宣必會趕到。咱們得離開,先去西城許家那兒發現線索,再到此處與那位魏王爺共同辦案啊。”


    “是。那屬下去叫狗子,公子稍待。”


    那府兵說著,便要轉身去叫還在房中的另一名同伴。


    但還沒跨進門檻,就突聽前院傳來一道猛烈的撞門聲。


    緊接著,馬為先的怒斥聲響起:“虎威軍在此!”


    令葉觀星二人同時愕然。


    “怎麽來得這麽快?”


    葉觀星猝不及防。


    按照他的計劃,李宣應該是在他離開後才到,但實際情況卻提前了不少。


    而李宣既然提前趕到了這裏,便說明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前往西城。


    “來不及了,隻能分頭行事。你速與狗子離開,趕往西城。本公子翻牆離開,在街上繞個圈後,再帶人迴來。扮成接到線報來此的假象,這才能插手此事。速去!”


    葉觀星肅然下令道。


    那府兵當即快步動作起來。


    沒多久,三人便翻牆消失在周家東廂房中。


    另一邊。


    李宣等人突入周家大門後,迎麵便襲來一陣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持續不斷的犬吠聲,令眾人心中一落。


    來到前院時,更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震驚。


    隻見周宅大院內,滿是屍體,血流成河。


    其中既有家仆婢女和周家嫡係之人,也有身穿國公府甲胄的侍衛,現場慘不忍睹。


    李宣為之一驚,拳頭緩慢握緊,眼中怒火乍起,直欲殺人般斥道:“搜!看有無活口,救人!”


    若隻是路見不平,絲毫不沾親帶故的兇案,李大當家生性使然,見到如此慘狀一幕,或許也會憤怒,卻儼然不會怒及至此。


    隻因...在客棧中的那名婦人自表身份之後,李宣竟知悉這個周家與他頗具淵源,乃是舊識。


    也是正因此,他才能未趕到這裏之前,就預先知道此家姓周,並叫出那聲“周叔”。


    身後十幾名虎威軍士兵立即行動,四處查探起來。


    李宣與馬為先則快速跑向後院西廂,麵色凝重。


    隨著腳步的臨近,耳邊的犬吠聲越來越清晰。


    跨進後院的石門時,卻令二人再次震驚。


    寢室前的小院中躺著幾名國公府的侍衛,看似已不省人事,也不知生死。


    院中央卻擺著一個鐵籠子,籠中像是有什麽東西,不時傳出幾聲嚶嚀。


    籠子的開口向上,一人趴在籠口上,用身體死死擋住入口。


    兩隻大型惡犬正狂吠著,來迴襲擊籠子上的那人。


    而那人兩手死死抓住鐵籠,絲毫不肯放手,身上已被惡犬撕下了幾塊肉。


    寢室門戶大開,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四肢被釘在門板上,體無完膚,盡是皮肉翻開的鞭傷,令人視之森然。


    腦袋垂下,腳尖的血已然凝固,明顯已死去多時。


    身邊不遠處,一根帶血肉的皮鞭猶在散發著血腥...


    門檻上還趴著一具女屍,後背上同樣滿是鞭痕,腦袋歪著麵向院中鐵籠的方向,滿是傷痕的手臂遙指向前,瞳孔暴突著,死不瞑目。


    毫無疑問,這三人在臨死前都遭遇過非人的虐待。


    尤其是那名男子,竟被人扒光衣服,以鐵釘釘在門板上,活活鞭打致死。


    如此令人發指的一幕,使李宣眼中冒火,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刀柄。


    許是來自於前身的身體記憶,見到周家如此慘狀,他胸中怒火難平。


    鏗的一聲,抽刀衝向那兩隻也正欲衝來的惡犬。


    馬為先則奔向門口處,查看倒在門檻上的那具女屍。


    但手還未及觸碰屍體,突聽屋子床上傳來一聲悶哼。


    馬為先閃電收迴手臂,警惕一聲:“誰?”


    隨後,又迴頭對李宣說道:“少帥,屋子似乎還有活人!”


    李宣怒不可遏,兩刀斬下那兩隻惡犬的頭後,正氣得沒處發泄。


    聽此,怒喊道:“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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