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緊急係統被觸發,紅色警報燈在破碎的艦橋中閃爍,營造出一種末日前夕的氣氛。艦橋的前半部分已被焚燒至焦黑的殘骸,見證了等離子體雲的猛烈衝擊。座椅上散落著船員的殘片,他們在穿越跳躍空間的瞬間,遭受了分子級別的撕裂,留下了這一淒慘的景象。


    飛船在宇宙的深淵中失控地旋轉,就像一顆失去方向的流星。它的內部,空氣、能量和碎片在混亂中不斷地被吞噬、流失,一切都在崩解。兩個漂浮的真空服——幸存者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和其中的屍體被無情地甩入無盡的虛空。


    “飛船的計算機核心已經徹底崩潰,完全熔化了。”查庫瓦氣喘籲籲地報告道,他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著。盡管他的兩條胳膊在遙遠星係釋放的分子雲中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撕裂之痛,但體內注射的藥物使他免於陷入休克的深淵。


    “在它們熔化之前,它們報告說有什麽東西在物理上接觸著它們,盡管這是不可能的。”


    “它說話了。”萊克塔特呻吟著,從耳朵上拿開手。“那艘飛船,它說話了。”他的手掌上沾滿了血,是他捂住耳朵時留下的。


    納克特看著她的舵手。“它說了什麽?”她問道,迴想起她在屏幕上看到的東西。


    “它告訴我逃跑,往家的方向逃跑!”萊克塔特說。他看了看正在啟動的電腦。“跳躍驅動器已經充電。”


    屏幕亮了起來,查庫瓦嘔吐著,因為飛船突然從那個巨獸身邊轉向並加速。


    “次級核心已熔化,隻剩下一個深度存儲核心。液體冷卻劑的效率隻有30%。凝膠中有某種共振。”查庫瓦喘著氣說。“我以前從未見過像這樣的軟件、固件或硬件損壞。”


    “所有係統切換到本地控製。”查庫瓦說。


    他咳嗽了一下,繼續說道:“把我們帶到跳躍空間。”


    “有個不明飛船正在迅速接近我們。”韋坎努力抬起頭,咳嗽聲中夾雜著焦慮的語調。“我的大多數掃描器要麽被摧毀,要麽軟件崩潰。我得到的讀數毫無意義,所以我不得不依靠光學測量和估算。”


    “你是什麽意思?”納克特問道,感到一陣欣喜,因為她的掃描技術員還活著。


    “把它放在顯示屏上。”韋坎說道。


    納克特看著屏幕,向後一跳。根據掃描器的顯示,直接朝他們飛來的是她自己種族的燃燒頭骨,下巴張開,呈現出沉默的痛苦尖叫,火焰從下巴中噴出。屏幕上反複用扭曲和蠕動的字體寫著“我們中隻有一個可以繼續存在”。


    \"啟動船隻緊急鎖定,全麵電磁隱蔽,準備靜音航行,\"納克特下達了一個在船長培訓中學到但從未想過會真正用到的指令。


    這一命令幾個世紀以來僅被海盜及其追捕者使用過。


    \"正在進入靜音航行模式。\"查庫瓦邊說邊從操控麵板轉到通信操作。與此同時他迴頭一瞥,說道:\"說實話,船長,能用的係統已所剩無幾。情況再惡化,我們可能得直接前往跳躍核心,然後親自下達指令。\"他無奈地笑了笑。


    \"不明船隻還在接近。\"韋坎報告。


    \"不可能的,它體積太大,不該有這樣的加速能力,\"查庫瓦搖頭道。\"它巨大到連動都不該動得了,用任何現有驅動係統都不行!簡直跟月亮似的!\"


    \"那就出去親自告訴它吧,\"萊克塔特冷冷迴應。他迅速敲擊顯示屏,調出了近距離被動掃描結果。他的眼睛驟然瞪大,猛然扳動操縱杆,使船體在三個軸向上翻騰旋轉。


    納克特深信萊克塔特正試圖讓飛船在第四個軸向上移動。


    \"大批敵艦來襲!\" 萊克塔特突然喊道。\"跳躍空間即將...\"


    納克特本以為他會再次啟動緊急跳躍。


    那將會耗盡整個跳躍核心,風險極大,但能將船隻短暫投入跳躍空間,並在最近的恆星附近重新出現。


    雖然這同樣會對跳躍驅動和核心造成損害,但總比現在要好。


    船隻再度進入跳躍空間。納克特如果有機會被問及體驗跳躍空間的感覺,她決對會描述那令人淚目的色彩流動,在跳躍空間裏,你會感覺質量在你周圍飄過,並感覺時間似乎被無限拉伸,總之那不會是一個很好的體驗。


    \"我們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納克特說道。\"把我們帶迴家。\"


    \"不行!\" 萊克塔特突然大叫。納克特看著他,他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們不能把它帶迴去。如果我們帶它迴去,它會對我們所到之處施以現在的家園所受之災。\"


    納克特感覺自己的內心仿佛在崩塌。


    “你們將在此處被吞噬。”


    當那尖銳的聲音通過震動他們的頭骨傳入耳中時,駕駛艙內的每個人都驚叫起來。當聲音停止時,韋坎抬起頭,他眼睛周圍的毛發因壓力而變白。


    \"它在我們後麵...\" 他輕聲說。


    \"不可能,你不可能在跳躍空間中追蹤別的船...\" 納克特反駁道。


    她的顯示屏忽然閃亮,屏幕邊緣出現了扭曲的代碼,後艙光學感應器的畫麵顯示那艘龐大的黑色飛船正在跳躍空間中逼近。


    並且速度不斷增加。


    要說明的是,納克特的種族本是食草動物,偶爾才會吃點小昆蟲或小動物。她不習慣成為獵物,不習慣感受背後傳來的末日低語,那些關於死亡和痛苦的扭曲諾言在她的大腦、顯示屏、靈魂中迴響。


    “隻能有一個存活!”


    納克特尖叫著點擊了緊急跳躍按鈕,完全顧不上她們還在跳躍空間之中。


    對於幸存的船員而言,這感覺就像是被從裏到外翻轉。有人感覺自己在無盡中被拉伸。還有人覺得自己被吸入自身,直至縮小到質子般的大小。


    船隻從跳躍空間中脫離,納克特感到船身顫動,屏幕上的圖標顯示跳躍驅動失效,跳躍核心泄露至船內。


    那裏已經沒人存活了。


    \"任何船隻,不管是什麽人都可以,請救救我們吧!\" 韋坎在通訊器上唿救。


    \"我們在哪?\"納克特邊咳嗽邊問。


    \"星際航行和導航係統都崩潰了,沒法確定位置。\" 韋坎咳嗽著迴答。


    \"這就像被折斷了手指還掛在樹枝上。\" 查庫瓦無力地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納克特耳邊隻有韋坎絕望的求救和查庫瓦的咳嗽聲。


    \"跳躍驅動在緩慢充能。\" 萊克塔特說道。\"但核心已經損壞,能量泄露到船裏了。\"


    \"傷亡怎樣?\" 納克特問,心中充滿憂慮。


    查庫瓦搖了搖頭:\"周邊三層甲板上的人都已經沒了。\"


    納克特正要說話,那尖銳的尖叫聲再次響起,監視器上反複顯示著\"隻能有一個生存\"。


    萊克塔特操作船隻,試圖從這艘受損嚴重的船隻中擠出每一絲速度。他朝著最近的天體——一個帶著紅色條紋的黃色氣態巨星——俯衝。


    \"未知船隻在120萬公裏外,並且正在逼近,\" 韋坎說,聲音中透露出疲憊和絕望。\"它又在邊界內跳躍進來了。\"


    納克特按下了船內廣播係統的按鈕。\"各位準備好,\"她說著,淚水從眼中滑落。\"我們即將與我們的祖先、同伴和在殖民地的家人重逢。\"


    她身體後仰,閉上眼睛說:\"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我們接收到了一個信號,跨多個波長和頻段,\"韋坎突然坐直了身體。


    \"是什麽信息?\"納克特問,同時心裏其實想讓韋坎告訴發信者趕快逃離。


    \"我可以提供幫助嗎?\"一個聲音平靜且自信地用統一文明標準語向她詢問。


    另一部分信息是文字:


    \/\/好孩子 將幫助 新孩子\/\/


    \"請幫助我們,救救我們。它毀滅了我們的殖民地,殺害了我大多數船員。現在它在跳躍空間追逐我們,\"韋坎說道,他在自己的顯示器上開啟通訊窗口,任務從通訊站的破碎屏幕轉移到了一個空座位上。


    \"你的求救請求已被批準。\"通訊器裏傳來的聲音既平靜又清晰,仿佛發送者就在船殼外,而不是數百萬英裏之外。\"我正前往攔截。\"聲音接著說:\"你們無法對那怪物造成任何傷害,它正試圖迫使你們迴家,以便它能跟蹤你們。\"


    納克特看著仍能工作的少數屏幕,看到一艘飛船正從那氣態巨星中升起。


    掃描儀難以追蹤到它,船隻時不時在一團混亂中消失,或是直接從屏幕上消失。


    而且即便是在能看到的時候,掃描儀也顯示那是一艘死船,並沒有能量輸出,是一個沒有船體空隙的實體。


    \"請幫助我們,它屠殺了我們的殖民地,殺害了我們的朋友和家人,\"韋坎幾乎帶著哭腔說。


    \"這就是它們的作風。\"那個聲音迴答說。\"現在,它想要你們迴家,這樣它就能跟著你們。\"


    \"但這是為什麽?\" 韋坎在萊克塔特以螺旋模式加速向那個陌生人飛去時問道。


    \"為了也將他們殺害。\"那個聲音迴答。那聲音平靜得出奇,下麵沒有任何情感,隻有確定性和詭異的冷靜。\"躲到那氣態巨星後麵去。我正派一個朋友去幫你們。聽從他的指示,好好對待他。\"


    納克特能看到新船的速度正飛快提升,已達到0.25c,並且還在繼續加速。他們身後那艘恐怖的飛船也在改變航道,正朝新來的船隻追去,速度已達0.15c並在不斷加快。


    她的“甜蜜味道號”隻能達到這些船所展示的十分之一的加速度,盡管它裝備了最新的平衡器、最佳驅動和最先進的推進管。


    不過即使如此,在兩個引擎失靈、一個反應堆離線的情況下,萊克塔特還是做得很好。


    達克辛正處他的災難框架中,鎖在飛行艙裏,隨著信息不斷湧入他的大腦,他把油門推到了60%,並調整航向成一個角度。他知道這將使他的驅動脈衝衝破他的隱形裝置,但為了給那些可憐的生命一個逃生的機會,他別無選擇。


    菲多


    \/\/菲多是好孩子!現在是戰鬥時間嗎?\/\/


    達克辛這時候真希望自己還有嘴巴來擦拭,他在盯著麵前巨大的船時,輕輕觸摸著菲多的撫摸神經。


    他已經靠得足夠近了,於是停止了進一步的接近行為,以免讓那個大家夥先對他發起攻擊。


    他命令戰鬥機器人清空導彈管並重新裝填。


    納克特和韋坎在遠程掃描儀上看到新來的船隻周圍似乎有閃光後又消失。


    \"那是什麽?\" 查庫瓦問道。


    沒人能給出答案。


    “不,菲多。我們的新朋友受傷了,迴不了家。”達克辛開始說道。那艘大船已經注意到他,已經捕捉到他的位置。


    \/\/不,達克辛,不,菲多可以再次成為戰鬥機器人\/\/


    “菲多是好孩子,新朋友需要菲多當好孩子。”


    達克辛連續快速地發射c+炮,速度快到幾乎不會冒險扭曲他的飛船框架,同時命令戰鬥機器人為c+炮準備熱射。


    甜蜜味道號的船員感覺有人在彈撥他們的骨髓,就像是無形的吉他弦。四個深沉的震動,似乎來自他們內部深處。


    \/\/達克辛需要菲多\/\/


    “我需要你幫助他們。把他們帶到聯邦空間。”


    納克特看到那艘巨大的船隻,正在超過她的小船,突然緩慢但確實地翻滾了起來。


    \/\/達克辛需要菲多\/\/


    “他們更需要你,夥計。”


    達克辛首先看到炮彈擊中。這些炮彈有如舊式火車車廂般巨大,純鐵質地,更常被用作輔助燃料而非實彈。當它們以0.995c的速度撞擊那朝他猛衝而來的利維坦的裝甲時,


    隻在上麵留下了深深的坑洞,這些坑洞增加了這個巨獸過去戰鬥中幸存下來的痕跡。


    \/\/新朋友需要菲多?\/\/


    “是的,菲多,帶他們去聯邦。”


    \"靜默運行,\"查庫瓦突然說道。他的語氣顯得無奈。\"如果這還有意義的話。\"


    達克辛之前發射的導彈取消了隱身,摧毀了它們的保護罩,並部署了子彈藥。


    待子彈藥展開,完成定位並觸發。引力發生器開始高速旋轉,產生引力透鏡,將核爆炸聚焦成一束能量光束。


    數十束光束刺入巨獸的裝甲,像利爪一般在那巨大的船身上撕裂著。


    但是效果甚微,隻造成了微小的凹痕。


    “我無法戰勝他,菲多。”


    \/\/菲多會幫忙\/\/


    達克辛“感覺”到他的點防禦係統開始快速射擊,每次有導彈被消滅,每次有魚雷被摧毀,虛擬智能(vi)都會告訴他。


    他的點防禦係統,是從黑市上買來的最好的,由除了聯盟海軍之外最好的vi驅動,它消滅了所有來襲的導彈和魚雷。


    但達克辛能感覺到這是一次勉強的勝利。


    “幫助新朋友,菲多,幫助新朋友!”


    \/\/菲多幫助新朋友\/\/


    達克辛觸發了菲多機體的彈射,與另一輪導彈發射和c+炮同時開火,希望這足以掩蓋菲多發射時的動靜。


    \/\/菲多愛達克辛\/\/


    然後他消失了。


    達克辛愛菲多


    他在曾經是菲多所在的空白處思考著。


    現在他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戰鬥。


    達克辛知道他無法阻止它,也無法殺死它,但他可以傷害它。創傷它。減慢它的速度。


    也許這就夠了。


    甜蜜味道號的船員再次感到骨髓中那種幽靈般的拔弄。納克特和韋坎再次看到閃光。他們目睹了新來者的飛船翻滾,顯然是打算進行一次舷對舷的攻擊。


    他們觀察著另外兩艘飛船的戰鬥。新來的飛船更小、更靈活,比對手敏捷,它靠近使用近程武器,然後後撤使用遠程武器,總是出現在對手武器打不到的位置。新來者部署了誘餌並消失,發射幹擾器和閃爍的能量脈衝,旨在混淆和致盲傳感器,總是設法繞到更大敵人的背後。


    盡管與甜蜜味道號相比,這兩個參戰者都很龐大,但它們的移動卻像小型船隻。萊克塔特小心翼翼地駕駛甜蜜味道號離戰場越來越遠,試圖避開兩艘飛船的注意。


    \"那個大家夥的加速度在下降。我不敢肯定,但我覺得我們的朋友可能擊中了它,\"韋坎小聲說。


    \"終於,\"納克特輕聲說。這場戰鬥已經進行了近兩個小時,她四隻手因緊握椅子扶手而酸痛。


    \"我們可能自己也有問題。\"查庫瓦輕聲說。


    納克特皺眉看著他,他指了指他的顯示屏。


    \"一些動作傳感器報告有異常。我剩下能用的係統的不多,大多數係統還是癱瘓的,但已經有兩次船員報告,說牆的另一側有東西在移動。有些東西正在朝這邊來,\"查庫瓦說。


    對納克特來說,知道她的一些船員還活著,卻麵臨著那艘恐怖船隻發來的入侵者可能登上她那已經千瘡百孔的甜蜜味道號,這是一種冷漠的安慰。


    \"武器庫怎麽樣?\" 她開始問道。


    \"已經沒了,安全係統也是,\" 查庫瓦迴答。


    \"它在哪?\" 納克特問。


    \"等一下,\" 查庫瓦一手按著耳朵,聽著另一名船員的話。他抬頭,眼睛裏充滿了恐懼。\"有人看到它了。他離這兒隻有幾層甲板遠。他說那是個大型四足機器人。


    \"而且它正朝我們這邊來。\"


    納克特正要迴答時,她的顯示器上出現了一個新的信號。


    \/\/菲多是好孩子\/\/


    \/\/菲多沒經過允許就進來了,很抱歉\/\/


    \/\/菲多幫助新朋友\/\/


    \/\/達克辛說菲多把新朋友帶到聯盟\/\/


    \/\/是悄悄行動的時候了\/\/


    \/\/菲多愛達克辛\/\/


    納克特抬頭:\"有人知道什麽是菲多嗎?\"


    船員們都搖了搖頭。


    \/\/菲多幫助新朋友\/\/


    \"船長,那個菲多正在請求我讓它掌舵。它給我顯示了一個跳躍空間的坐標,\"萊克塔特說,目光依然盯著他的控製板。


    \"告訴它,船頭已經暴露在太空中,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納克特說,努力抑製住自己放棄、讓宇宙終結她的衝動。


    萊克塔特點了點頭,操作著他的顯示器。納克特覺得很奇怪,她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唿吸聲、她的船在周圍的呻吟聲,以及無線電的聲音。她覺得自己應該能聽到更多東西。任何東西。隻是……更多。


    \/\/跳躍 跳躍 跳躍\/\/


    這是納克特唯一得到的警告。當跳躍引擎啟動,跳躍核心將所有能量注入驅動器時,船身震動了幾下。幾個完好的屏幕因過載而爆炸,燈光變得更亮,然後變暗。


    接著他們進入了跳躍空間。顏色在旋轉,納克特的舌頭上有味道在跳動,她的耳朵裏聽到金屬的叮當聲,鼻腔裏充滿了溫暖夏日的氣息。


    然後他們出來了。


    出於習慣,納克特瞥了一眼她的屏幕,尋找有關他們離邊界的距離、他們來到的恆星類型、附近行星的數量等信息。


    但什麽也沒有。


    隻有空曠的太空和遠處的星星。


    \/\/舔舐傷口\/\/


    \/\/菲多幫助\/\/


    \/\/菲多想念達克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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