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指揮中心裏的氣氛沉重而壓抑。


    所有人都第四次親眼目睹了勘探事故發生的全過程。


    而這次的遇難者,是身份僅次於項目總工程師的首席工程師——國內頂級地質學家,孫利民。


    他們想要救他,也努力嚐試了所有能嚐試的方法,但最終還是無能為力。


    看著雙眼通紅,雙拳緊握的蘇辰,所有人都心情沉重的緩緩低下了頭。


    過了很久,蘇辰鬆開手掌,從大褂口袋裏拿出孫工臨行前塞給他的紙條,緩緩打開。


    上麵是用鋼筆寫下的一行字:


    無需自責,保持冷靜。一切為了國家。


    蘇辰微微顫抖著雙手,把紙條小心的重新疊好,放迴口袋。


    他明白,孫工在下去之前就已經知道,這次是一次帶有試驗目的的下潛。但為了項目,為了國家,哪怕明知道此行危險度極高,卻依然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


    為了國家,他甘願赴死!


    此時此刻,蘇辰再一次深刻認識到了每次進入考驗關卡時,都會在耳邊響起的那句堅定而低沉的話語:


    大國崛起,我輩當為先!


    這是一種強大的信念!


    一種深深刻進無數人心裏,矢誌不渝、生死無悔的強大信念!


    蘇辰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抬起頭,對身邊的一眾研究員沉聲道:“重新準備一架同樣的勘探艙,我要自己下去!這次,任何人都不許阻攔我!”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蘇辰,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行動。


    這是一種無聲的、沉重的抗議。


    蘇辰重重的歎了口氣,剛要開口,一名年僅三十多歲的研究員就上前一步,堅定道:“蘇總工,讓我下去吧!”


    “不……”


    蘇辰剛張開嘴,一名女研究員就站了出來,大聲道:“我去!”


    “我去!”


    “都不要跟我爭!我下去!”


    “……”


    僅僅片刻,監控指揮中心裏的所有人都站了出來。


    蘇辰看著身邊神色堅毅的眾人,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但依然不容置疑的道:“你們都不能下去,我下去!這是命令!”


    隨後,不給他們拒絕和爭辯的機會,就轉身大步離開了監控指揮中心。


    ……


    蘇辰剛迴到辦公室不久,三名部隊戰士就在團長的帶領下大步走了進來。


    “章團長,你怎麽……”


    沒等蘇辰說完,章團長就大手一揮,肅然道:“看好蘇總工!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離開半步!”


    “是!”


    身後的三名戰士立刻大聲應是。


    蘇辰大驚,質問道:“章團長,你要幹什麽?!”


    章團長看著蘇辰,沉聲道:“蘇總工,暫時隻能委屈您了。”


    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


    “章團長!”


    走到門口的章團長腳步一頓,頭也不迴的道:“蘇總工,為國家犧牲是我們作為軍人的職責,還輪不到您。”


    蘇辰立刻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抬腳就要追上去,但卻被站在門口的戰士攔住。


    “章團長!你不能這麽做!他們還年輕!還是孩子啊!”


    他拚命掙紮,嘶聲怒吼,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這一刻,蘇辰已經忘記了這隻是一個模擬劇情。


    ……


    蘇辰衣衫淩亂、雙眼通紅的坐在椅子上,神情說不出的黯然。


    他已經被攔在辦公室裏足有六個小時。


    不論他怎麽勸說或是想要衝出去,三名戰士都始終守在辦公室裏,不為所動、一言不發,嚴格執行章團長交給他們的任務。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終於再次被推開。


    章團長走了進來。


    “蘇總工,您可以出來了。請跟我來。”


    蘇辰抬頭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走到他麵前。


    不等章團長開口,蘇辰就猛然揮拳,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臉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蘇辰怒聲質問。


    章團長微微一個踉蹌,隨後站直身體,直視他滿是怒火的雙眼,沉聲道:“我知道,願意為此承擔所有責任。”


    “承擔責任?!”


    蘇辰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厲聲質問:“你拿什麽承擔?!啊?!那是命!那是年輕人的命!!”


    章團長眼中露出一抹沉痛和自責,低沉道:“蘇總工,您現在可以盡情發泄怒火。但我希望您能盡快冷靜下來,項目還需要您繼續主持大局。”


    蘇辰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良久,他一腳重重的踹在門上,隨後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的無邊怒火。


    “去哪?”蘇辰冷聲問道。


    “去監控指揮中心。”


    “犧牲了幾名戰士?”


    “三名。”


    “三名?!”蘇辰幾乎壓製不住心中的怒火,“你瘋了嗎?!”


    章團長沉默不語。


    蘇辰再次深吸幾口氣,想起孫工給他的那張紙條上寫下的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走吧!”


    ……


    蘇辰神色極其冰冷的走進監控指揮中心。


    所有人立刻起身,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全都低著頭不敢看他。


    “把頭都給我抬起來!”蘇辰冷喝道。


    眾人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抬起頭,但仍然有些不敢看他。


    “為什麽沒人阻止?”蘇辰冷聲質問。


    不等眾人迴話,一起進來的章團長就開口道:“不怪他們。因為我當時下令控製住了所有人。”


    “為什麽?”蘇辰質問。


    章團長平靜道:“因為我們不去,他們就要去。而我不能讓他們去。”


    蘇辰聞言,頓時沉默下來。


    半晌,才開口道:“開始工作,先匯報情況!”


    一名研究員拿起手邊已經準備好的文件,立刻開始匯報。


    “13點42分,‘地龍5號’勘探艙開始下潛……”


    整間監控室裏,隻有研究員低沉的聲音響起。


    ……


    蘇辰看完了這三次連續的地底勘探監控錄像,心情非常沉重。


    那三名犧牲的戰士就如他預料的那樣,全都不超過三十歲,還很年輕。


    “他們……知道下潛的危險極大嗎?”蘇辰低沉的問道。


    章團長同樣低沉道:“在下達任務前,我已經把任務的危險性全都說清楚了。他們都是自願執行的這次任務。”


    “他們都是英雄。但……值得嗎?”蘇辰輕聲問道。


    章團長點頭,堅定道:“在我們眼裏和心裏,值得!一切為了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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