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內丸殿,請您勸一勸想要帶隊出陣的主君。”


    一大早就找到掛在樹上小憩的白蛇,在白蛇緩慢抽條成纏繞著繃帶的銀發少年時,五虎退的眸色暗沉得像是變了一個色調。


    這個態度,未免也太怠慢主君,哪怕是主君的半身……嘁。


    “為什麽?”伊內丸將垂在胸前的長發撩至頸後,隨手整理著淩亂的繃帶,然後穿上短刀丟過來的外套。


    “就算成為了你們的審神者,蜜柑也是一振需要血液來喂養的刀劍,為什麽要阻攔他?”


    五虎退皺起眉,從記憶裏翻找著關於白蛇身體狀況的信息,但是除了較長時間的睡覺,這條白蛇好像從未表現出一絲的不適。


    嘖,主公的不適原來不會影響到白蛇嗎。


    並非他對伊內丸有什麽意見,隻是他們和這振刀劍實在是交流甚少,而且他總是霸占著主君……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請不要打擾我睡覺。”任由繁複的繃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伊內丸輕輕打著哈欠,眼眸半垂著一臉困倦。


    “大將再繼續出陣……或者說再繼續使用唿吸法的話,他的身體會加速崩潰。”


    “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悄無聲息的碎刀。”


    藥研藤四郎踏雪而來,紫水晶色澤,帶著透明質感的眼眸微闔,那雙清亮透徹又映襯著清晨雪色的眼眸,在緊緊地盯著幾乎和雪融為一體的付喪神。


    伊內丸攏住衣袖,側身看向短刀付喪神,獸瞳一般的眼眸裏閃爍著陰冷的光澤,還有不絕又隱晦的殺意。


    “你在說什麽。”


    像是詛咒那般低語,藥研藤四郎對上伊內丸陰鷙下來的眼睛,緩聲說道:“大將的身體在被這個世界的規則同化,他是無主的刀劍。”


    “但因為大將消耗的不是自身所帶的靈力而是另一種力量。”


    “力量隻出不進,沒有補充的情況下,大將的身體隻能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省出能量去填補力量的支出。”


    “初期還好,但時間久了……伊內丸殿應該能想清楚吧。”


    “我知道了。”沒有多問什麽,伊內丸轉身離去,他赤腳踩過雪,腳印又在新的雪色下消失不見。


    “落到他身上的雪都不會融化呢,藥研哥。”五虎退收迴在白蛇身上的視線,有些疲憊的對上了藥研藤四郎的眼睛。


    “大概是因為蛇是冷血動物的緣故吧。”藥研藤四郎伸出手接住雪花,看著不過瞬息間就化作水漬的雪花發出感歎。


    “迴去吧,抑製作用的藥劑還沒完成。”說是抑製藥劑,其實是讓主君因為藥劑的副作用而變得懶散罷了。


    “嗯……”五虎退沉默地踩著藥研藤四郎踏下的腳印走,金色的眼眸不覺看向被積雪遮擋的緣側下麵。


    不管過去多久,果然還是忍不住想念它們啊。


    ……不過它們應該很嫉恨自己吧。


    .


    “咳、咳咳……”


    把近侍支走,藏在天守閣最裏麵的浴室裏,蜷縮著身體占據著浴缸的一角……隻有這個時候蜜柑才敢釋放自己壓著的一口氣。


    他不能,也不敢讓那群虎視眈眈的刀劍們發覺自己的脆弱。最起碼,就算要撕碎自己,也要在救下姬主之後。


    對感情遲鈍又敏感的蜜柑總會錯誤的理解情感的含義,他把那些強烈,他們內部在爭鬥的情感歸結於對自己的嫉恨。


    是自己限製了他們的自由。


    那種蜜柑所無法理解的感情是刀劍男士們對於審神者天然的占有欲。


    察覺到有人接近,蜜柑猛地捂住嘴巴,不讓一絲的聲音從喉嚨裏溢出來。


    氣息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熟悉……是伊內丸。


    在盥洗室的門被拉開的時候,蜜柑踉蹌的邁出浴缸,像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獸那般,嗚咽著撲進伊內丸溫涼的懷抱裏。


    “伊內丸,我好難受……”


    “時間不夠了,要更快的,更快的趕去我們的主君和姬主的身邊。”


    蜜柑緊緊的抓著伊內丸的衣襟,抬眸時那雙異色的眼眸裏是滿滿的恐慌和執拗。


    撫摸著蜜柑垂至地麵的長發,伊內丸抱起不安的蜜柑,將人帶到了室內的床榻上。


    “地上很涼。”


    兩振貼在一起都無法取暖的刀劍男士是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的,伊內丸一直都能感覺到,在見到主公,發揮出自己的作用時,就是自己和‘蜜柑’分離的時候。


    他無意拖慢進度,隻是還太不放心留蜜柑一個人在那些家夥中間。


    “出陣吧。”


    我們誕生的意義隻在此,已經享受太久了,所以就算是死去也沒有關係。


    兩刃孤獨在異世界漂泊的刀劍男士擁抱著彼此,許久之後才開始整理自己出陣時的著裝。


    “外套已經換迴去了。”蜜柑換好衣服,在拿起黑色的羽織時沉默了好一會,“這件衣服是不是和姬主的衣服很像?”


    伊內丸仔細迴憶著,看著蜜柑的裝扮點了點頭:“很像。”蜜柑不記得那位姬君的麵容,但他記得……那位像是櫻花一般可愛的姬君在主公眼眸中的模樣。


    “走吧。”


    .


    出陣的刀鈴響遍本丸,在所有刃聚集後,今日的近侍黑著臉丟下一枚驚雷。


    “主君獨自出陣了。”


    “有辦法確定戰場坐標嗎?”三日月宗近即刻冷靜下來,開始思索找迴蜜柑的辦法。


    “出陣記錄的冊子在主公的房間裏。”


    “事到如今還要在意那點君臣之禮嗎,隻要找迴主公,失禮和謀反的懲罰我自己擔。”三日月宗近平靜的說道,但任誰都能看出那雙新月之眸裏瀕臨崩潰的瘋狂。


    “沒那麽嚴重,現在和我們誕生的時代終究不同,失禮是無法避免的,但謀反的罪責還不存在。”


    軟綿綿的語調出現在眾刃的耳朵裏很新奇,是那振嚴重自閉,自從到來本丸,從未和主君以外的刃包括膝丸說過話的髭切。


    “已經拿出來了。”髭切捏著薄薄的一張宣紙,將宣紙遞到了膝丸的手裏。


    “兄長……”


    “快點念吧,我能保持理智的時間可不多。”環著雙臂靠在門框上,髭切勉強緊繃起因為審神者不在身邊而狂暴起來的神經,催促著膝丸將宣紙上的內容念給眾刃聽。


    “是。”


    “坐標已經確定了,但主君的留言是在表達什麽?”螢丸皺著眉,由裏到外都透著一種強烈的違和。


    “主君不想讓我們去找他,不過我猜這是伊內丸殿讓主君留的字條。”七星劍看著宣紙上的內容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既然主君不讓我們去尋他,那便不要去了吧。”


    “七星殿的意思是?”


    “去突襲吧,幾個早該剿滅的本丸……現在刃數夠,應該可以吧?”


    “七星殿的意思是,讓那些沒結契的刃主動去找主公?”


    哪怕全員已經串過了未來的走向,大多刃也還是不甚讚同,風險太大。


    不過,有些事試試才知道……七星劍的提議最終全票通過。


    .


    “找到了……桔梗小姐。”本來打算出陣的兩刃因為弄錯了坐標誤打誤撞的到了萬屋。


    既然已經到了萬屋,加上蜜柑身體不適,伊內丸決定帶著蜜柑去找上次寫了信件的桔梗,他記得信裏有提到一個叫‘檢神司’的地方。


    “蜜柑大人。”值班的桔梗抬眸看到隻身站在部門門口的蜜柑,嚇得一個趔趄。


    是誰放任這個什麽都不懂的神明大人一個人出來的啊!


    “打擾了。”伊內丸緩步跟上,抬手就拉住了看起來很是懵懂的蜜柑,共視野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蜜柑的不適在哪。


    無法判斷距離確實對一名刀劍男士來說過分的不友善……明明看得很清楚。


    .


    “我們想拜托桔梗小姐引薦去‘檢神司’,並希望貴方能夠保守秘密。”


    “這點當然沒問題,還要添茶嗎,閣下。”


    “不用了,檢查過後我們要盡快迴去本丸,蜜柑不在的話,那些刃會做出什麽都有可能。”


    “辛苦閣下了。”


    在桔梗的幫助下,外出大半天的伊內丸和蜜柑成功略過層層篩查進入到了檢神司檢查身體。


    結果很遺憾,除了一些能明顯察覺出來的症狀,時政的醫生完全無法判斷蜜柑的情況。


    不過還是有相關的建議……


    “蜜柑大人的症狀和靈力紊亂有些相似,靈力過分濃鬱的話……可以試著多和自己的刀劍男士們進行接觸,將多餘的靈力量傳遞出去。”


    伊內丸:……


    和那個粟田口的短刀一樣的建議,嘁。


    “多謝…如果查出原因,還請聯絡我們。”蜜柑將本丸號填好,暈乎乎地看著桔梗收起自己的信息檔案裝好密封。


    桔梗:“之後可能會出現發燒的症狀,如果反複持續的時間超過了一周,還請再次聯係我。”


    “嗯。”


    在檢神司的人的熱情下,蜜柑迴來的時候懷裏多了不少的點心和小零食。


    “本丸……為什麽空了。”


    摸摸蜜柑的腦袋,伊內丸開始數本丸裏的刃數,21振刀劍,時空轉換器最多隻能送本丸的24振刀劍出去……嗯,大概率全部出陣了。


    “伊內丸,他們逃掉了嗎?”蜜柑皺著眉,手一鬆懷裏的東西掉了一地。


    “冷靜,他們隻是出陣了。”越過地上的東西,伊內丸扯住蜜柑抱進懷裏,安撫著躁動不安的半身……自己大概隻有這個作用了,情緒穩定器。


    “都迴來了……啊,主君。”


    時空羅盤大亮,蜜柑和伊內丸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迴眸看向自金光中顯現的身影。


    二刃的神色如出一轍,在這一刻如同雙生子那般相似。


    “不過也不算是白辛苦不是嗎?”鶴丸國永的聲音含笑,明明在蜜柑離開前還是白鶴,此時又是從圍剿任務迴來時的模樣。


    鬆開伊內丸,蜜柑蹙起眉微微抬手,他沒了距離的概念,隻能等待黑鶴自行朝自己走來。


    “白色更漂亮。”


    蜜柑的話音落下,黑色的鶴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撲進審神者的懷抱,他把蜜柑抱得緊緊的,像是要將蜜柑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人生也並非需要那麽多的驚嚇。”不符合鶴丸國永的台詞,卻反映著心情動蕩後渴求的平和。


    “沒有人受傷……”蜜柑看了一圈,精準的找到了那個被迫自閉的刀劍男士,“髭切,跟我迴天守閣。”


    太刀迷茫著神色從刃群中走出,狀態恍惚的捏住了蜜柑抬起的一隻手。


    “既然隻是虛驚一場,那就先迴去休息吧。”七星劍笑笑,他和蜜柑的距離雖然遠,但刀劍的本能還是讓蜜柑察覺到了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殺機。


    原來真的隻是出陣嗎。


    “啊哈哈,主君真的是讓老爺爺好生擔心呢。”


    “三日月還小,不要在兄長的麵前自稱老爺爺。”岩融笑眯眯地拍上三日月宗近的肩膀,體貼的為幺弟遮去了來自兄長們的關愛視線。


    “啊哈哈。”


    “啊,好累……迴去休息吧,阿螢…愛染要不要一起。”


    “明石!你才出來活動了幾下就累了!”


    “一起。”


    “小夜……還在擔心主君嗎。”


    “沒有,迴來就足夠了。”


    “大將的操作真是讓人不放心啊。”


    “差一點就要出事了,藥研哥。”


    “烏龍而已,小退不要太緊張啦。”薙刀抱起幺弟,直到被藥研扯走,注視審神者的視線才被迫移開。


    “真是太不風雅了。”


    “去準備料理吧,主君應該餓了。”


    除了被審神者點名帶走的髭切和鶴丸國永,其餘刃是歇了心思迴部屋休息還是繼續展開會議,不得而知。


    但令刀劍們不安的種子已經埋下,他們雙向的注視著彼此,不允許對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


    “還沒結契,我們該怎麽迴本丸?”


    “嗯,歌仙不是說了嘛,有了主公的消息後就會聯絡我們的。”


    “也是,好期待見到清光~”


    “我也很期待和弟弟們的見麵。”


    “……青江不在本丸,隊伍還有兩個空位……”


    “我懂了,數珠丸先生是想抓一隻青江先生迴去對不對?”


    “可以嗎?”


    “駁迴。”


    “小叔叔,怎麽了嗎?”


    “狐狸不見了。”


    “一起找找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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