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應該確定農時了。


    農時是一個叫人頭痛的事情。手表停了,手機的日曆也神經錯亂了。這日子,卻不能這樣昏天黑地的過下去。


    時間不對,種子撒下去,不是爛掉,就是被蟲子吃掉,這可是要命的農業科學呀。


    於是,每天的日出,周天都瞪大眼睛,直到日落。


    吃剩下的罐頭,醃菜瓶子,都被仔細地收集起來。


    這時,它們就是寶貝。周天化了些雪水,放進壇壇罐罐之中,每天對著日頭看。


    看到第九天,終於擺到了十二個罐子。


    再多就沒有了。再說,即使將全部容器裏麵的東西都吃掉,也仍然湊不夠二十四個。


    一天二十四小時,需要相等數量的罐子。


    這讓周天到哪裏去找。周天數了數餘下尚未開封的壇壇罐罐,不敢再在心裏惦記了。


    歲月漫長,這才剛剛開了個頭,還是每樣東西都留點的好。


    那麽,就當一個罐子兩小時好了。


    時間眨眼就過去好幾天,周天望著嗷嗷待哺的荒地,心裏急呀。


    可急有什麽用,四季的轉換,節氣的順序,以及每天的準確時辰不弄好,種子是斷斷不能丟下去的。


    周天看過種子,數量不多,撒下去一顆就少一顆。


    即使明年有收獲,估計也不敢吃多少,還得留下做種子。


    周天現在終於發現,那些確立了紀年、劃分了黑夜白晝和時辰的人,真是偉大的人。


    要是有個人能站在旁邊,不停地跟他說說話就好了。那樣的話,也許每天的工作就不會這樣無聊。


    周天一個人擺弄著瓶瓶罐罐,也常常會感動得一塌糊塗。


    也許,他馬上就要成為那一個偉大的人。


    每到這時,周天就會忍不住抻著脖子朝外瞅。


    孤獨,成了他此刻最大的敵人。


    但瞅了也是白瞅。那些人,比老黑他們還不如。


    老黑平常跟周天保持的距離大約一百米左右,而他們則幹脆跑到了兩百米開外。


    害得周天有時候實在無聊了,隻能拿出望遠鏡看他們。


    這新的十八勇士,也習慣三三倆倆的,手裏捏著一杆木槍到處遊蕩。不遊蕩的人,則總是低著腦袋打瞌睡。


    雪在春雨的侵蝕下,全部融化後,周天於是每日隻能到半裏開外的那片湖裏取水。感謝菩薩,這裏居然還有一片湖水。


    他用包槍的帆布給自己做了一個水桶,然後拎著它,晃晃悠悠穿過他的這些“看守”們。說穿過也不準確,因為他們在看到他的影子一出現,便早早地一溜煙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偷窺,這是真正赤裸裸的偷窺。但比較公平的是,他們是在相互偷窺。


    當然應該這也算是一種條件反射。


    因為周天取水、散步的時間,總是相對固定,慢慢的他們也摸出了一些規律。


    這規律,其實就是周天故意留出來的破綻,他對他們動不動就麵向他匍匐的那一套,早已厭惡透頂。


    另一麵,這也是周天的一項重要實驗。


    起床後看第一個罐子,裏麵的水流完後,再看第二個罐子。當第二罐水流盡,周天就該提著水桶去湖邊了。


    這時,應該就是早上10點。從湖邊再迴到陽光岩,有時第三個罐子水剛流到一半,有時才剛剛往外流。這就要看周天在湖邊,都做了一些什麽事情。


    大多數情形,周天總是打了水就往迴走。但現在是春天了,於是有很多意想不到情況會突然冒出來,一下子蹦到他的眼前。


    比如一條紅豔豔的魚,會突然蕩開一湖的平靜向他遊過來。


    或者,一隻叫不上名堂的鳥,對著他探頭探腦。


    要麽他就會發現,昨天還是碧草青青的“路”兩旁,忽然開滿了鮮豔的花朵,那些不知是不是蝴蝶的飛行者,在裏麵翩翩起舞。


    這些,不能不讓周天為之一呆,然後好長時間都變成了一根木頭。


    忽然間,周天就感覺到了身體的燥熱。該減衣服了。


    當他在湖邊待的時間越來越久時,那些勇士們就得遠遠地陪他這樣坐著。久而久之,他們會發現,他們忽然又摸不到周天的規律了。


    周天有時又會火燒火燎地從湖邊猛地蹦起來,提了水桶,就是一路小跑。


    一路跟著的勇士們眼睜睜地看著,留守的勇士們就會因此猝不及防。


    很快,就會有幾個打瞌睡的倒黴蛋擋住周天的去路。周天隻好停下步子,看他們的睡相。


    這一看,卻讓周天看得熱血沸騰,而又兩眼模糊。


    瞌睡蟲們手裏拿的是樹葉大小的石片,薄薄的一層,表麵竟然刻上了一個人形。


    那人形雖然粗糙,卻一看就知道是周天。


    而沒有石片的人,麵前則有一堆亂石,看樣子正被敲打著快要磨出成形的石片了。


    周天離開好久,那些人皴裂的手指和上麵磨出的血泡,仍久久留在他的腦海。他驚喜的是,這些人居然已經有了“文化”。


    打磨出工具,uu看書 .uukanshu 那隻是技藝。而刻出圖案,那就是一次天大的進步了。


    周天想,或許,他很可能真小看了他們。


    而這所有的一切,足以證明這是快要進入原始社會的新石器時代。


    周天調動起科大時的記憶半指一算,忽然淚如雨下。也不知是誰,就這麽一送,便將他送迴到一萬年之前。


    一萬年啊,他在雲泥的眼裏,已經是一種化石。


    時間確定後,為了保險起見,周天又找來一根兩米多長的樹枝,相對捋直後,將它插在陽光岩外一塊相對平整的地方,然後花了兩天時間把周圍的地麵完全弄平,形成了一塊大約百十平方的小廣場。


    這時候,老黑忽然又調迴來了。


    猛然看到老黑,周天這才意識到,時間過得可真快呀,原來還在腳下的野草,不知不覺已長到比他還高了。而那塊一直沒能撒下種子的荒地,顯然已經錯過了今年播種的時光。


    一個人,事情隻能一件件去做。


    想到此,周天就不能不對老黑他們恨得牙癢癢的。這些野蠻人,如果能讓他融合到他們中間去,眾人合力種下的糧食和蔬菜,他一個人又能吃掉多少。


    野蠻人,周天望著老黑明顯喜滋滋的神情,故意背過了身子。


    其實能再次看到老黑,周天內心還是有些喜悅的。尤其是當他看到老黑遠遠地遙望著這個方向,匍匐於地,一次又一次做出磕頭的樣子,周天居然第一次沒在心裏產生出抗拒。他甚至有種衝動,想要走近老黑,好好的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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