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偉大的唐朝是從小小的一尺棋枰上開始的,也許多少會有一些牽強。但圍棋對於一個繁榮而輝煌大唐的有著難以估量的錦上添花效應,卻是毫不為過的。


    比如正史,在風起雲湧群雄四起的歲末,無數英豪都摩拳擦掌準備問鼎中華的那一個波詭雲譎、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中,《舊唐書?裴寂傳》是這樣記載當時還不是最強一支政治武裝勢力的未來皇族李氏一家子的——


    當時,為了掩人耳目,同時也是專門做給已經對李氏豪門起了疑心的隋煬帝楊廣看,其時李氏一門大家長的李淵,每日都是閉門圍棋,一副與世無爭,玩物喪誌的模樣。如此天才偽裝,不僅騙過了楊廣,就連他的親兒子也都蒙在了鼓裏。


    而早已雄心勃勃的李世民,自然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於是,他不止一次地要求裴寂這個主要陪客在下圍棋時,勸諫李淵今早舉兵起事。與此同時,李世民自己當然更沒有閑著。比如野史就有如此記載,在《虯髯客傳》中的李世民,在廣羅天下英才的同時,對於那些欲爭天下的潛在對手,則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進行嚇阻或剪滅。


    當時名聞天下的一代大俠虯髯客紅佛女,便是在與李世民的一局圍棋中,因其天馬行空的一子天元著法而遠遁海外。


    從上可以看出,圍棋在當時還不是帝王之家的李氏一門中意義非同小可。不僅如此,當李世民終於擊敗了所有對手而君臨天下,圍棋在李氏一門的手中依然還有著許多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被自己兒子逼到牆角的曾經的李家老大李淵,頂著一個什麽都沒有用處的“高祖”皇帝冠冕,沒有做皇帝時,整日端坐一尺棋枰前,手握黑白兩子,在那裏冥思苦想。做了皇帝,依然還是如此依葫蘆畫瓢地過著這樣的日子。隻是沒有人知道,下圍棋的李淵,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李淵。


    平定天下後,在國事家事之外,李世民到底算不算得上一個真正的圍棋愛好者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他帳下很多開國元勳、文臣武將,除了文攻武鬥的手段,圍棋同樣蔚然成。


    所謂上行下效,如果皇帝不好這一口,天下沒有哪個大臣會傻到一個人自己去走獨木橋。


    甚至後來在《西遊記》裏,吳承恩大概為了表達一下心中對這位世上少有的天可汗皇帝的敬仰之情,還專門安排了一個情節,因為病危,讓他的諍臣魏征通過一局圍棋,將他從地府中喚了迴來。


    當然,真正能夠證明並代表李世民喜愛圍棋和棋藝水平的,應該還是他的流傳至今的那兩首專門寫圍棋的《五言詠棋》之詩篇:


    “手談標昔美,坐隱逸前良。參差分兩勢,玄素引雙行。舍生非假命,帶死不關傷。方知仙嶺側,爛斧幾寒芳。”


    “治兵期製勝,裂地不要勳。半死圍中斷,全生節外分。雁行非假翼,陣氣本無雲。玩死孫吳意,怡神靜俗氛。”


    從第一首的“手談”、“坐隱”等圍棋專用語在詩中的應用便可以完全看得出,身為皇帝的李世民,不僅可以引經據典,術有專攻,而且並不因為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要標新立異,指鹿為馬,故意再去生造一些怪癖字眼指代圍棋。


    一個小小的圍棋事,他便從善如流,與民同樂,那天下人還有什麽擔心,他的那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論斷不是發乎內心的呢?


    這第二首,則將李世民對圍棋的真實理解和感悟,以及他在棋藝上的真實水平,展露的一覽無遺。


    如果說,在他打天下時,在無數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中,圍棋還不過是他之於文韜武略之上的一扇窗戶,一個道具。那麽到了這時,圍棋顯然已經成為他思考天下、安邦定國的一種態度和方法了。


    至於這兩首詩,後來引得劉文靜、劉子翼等一些文臣名流,甚至是一代神棍許敬宗的唱和、追捧,那已經是圍棋以外的馬屁功夫,不提也罷。


    在眾多的大唐皇帝中,另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


    說他值得一書,最最有名,當然也是最最香豔的事情,首推便是他與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楊貴妃的圍棋故事。


    據段成式的《酉陽雜俎》一書記載,楊貴妃入宮後,將她寵為天人的唐玄宗一刻舍不得分離,除了朝政之外,大多時候都將她帶在身邊。


    而乖巧的楊玉環,自然也是心靈手巧不甘做花瓶。


    在一次日常的圍棋對弈中,她見自家的皇帝情郎因為一直心猿意馬而在棋盤上節節敗退,偏巧對手又是皇帝的自家兄弟而非一般的大臣。


    情急之下,楊貴妃忽然放開懷抱中的康國狷弄亂棋局,使得原本就想悔棋的唐玄宗,頓時龍顏大悅,當即推倒棋盤要求重新對弈。


    當然,唐玄宗總體上棋品還是很好的,這從他經常下詔相見的人物就可以窺得一斑。


    比如當時的高僧一行,從不會下圍棋到精通棋道,除了他個人的悟性,唐玄宗明裏暗裏對他的推動自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後來南唐著名畫家周文炬畫出一幅著名的《明皇會棋圖》,描摹的就是唐玄宗與這些名流文士的圍棋場景。


    唐玄宗另一件圍棋大事,則是延續了之前的南北朝時期便已奠基的棋待詔製度。據《舊唐書?職官誌》記述:


    在唐玄宗一朝,在翰林待詔中特設“圍棋待詔”,“其院在右銀台門內。在興慶宮,院在金明門內。若在西內,院在顯福門;若在東都、華清官,皆有待詔之所。其待詔者,有詞學、經術、合煉、僧道、卜祝、術藝、書、弈,各別院以待之,日晚而退。”


    一代國手王積薪,便是在這種“圍棋待詔”的優待下成為皇帝近臣,並因高超的棋藝得以不時地與唐玄宗麵對麵對局。


    相傳著名的“鄧艾開蜀式”,就是王積薪後來在安史之亂中,跟隨唐玄宗逃亡途中,夜遇一對婆媳對弈而悟得,並最終成就了王積薪在圍棋史上的不朽之作《圍棋十訣》的橫空出世。


    對於圍棋,唐玄宗另一個重大的貢獻,還在於對當時等同於藩國屬邦的提攜上。


    公元701年,後來成為一代高僧的日本僧人辯正渡海入唐。因其自幼學棋且棋藝不俗,因而與當時還未登頂的太子李隆基相談甚歡,兩人不僅常常紋枰對坐,而且還經常坐而論道。


    辨正在大唐的成功,也促使了著名日客吉備真備,先後兩次以遣唐使團一員之名義,來到大唐,最後將《唐禮》一百三十卷帶迴日本,對日本的製度改革和禮儀建設,產生了重大影響和推動作用。


    吉備真備、辨正等日本訪問學者在中國對中華文化的成功入學和移植,其中最重要一條,就是他們都是圍棋高手,尤其是吉備真備,傳說他曾與唐朝圍棋名手玄東對局,兩人鏖戰數十局,互有勝負。後來日本鐮倉時期有畫家以這個故事為素材繪製了《吉備公人唐圖》。


    公元738年,新羅(今朝鮮)國王興光病逝。唐玄宗派出左讚善大夫邢濤為特使,前往新羅吊唁。據《舊唐書?新羅傳》記載,為了全方位展示大唐風貌,唐玄宗還特別指定當時盛極一時的圍棋國手楊季鷹作為邢濤的副手出訪。


    而代表了大唐棋藝水平的楊季鷹,當然也沒有辜負聖意,使出全力橫掃了整個新羅棋壇。


    但盛極而衰,自李世民、唐玄宗之後,兩百年間,雖然也有唐憲宗、唐武宗以及唐宣宗等所謂的元和中興、會昌中興和宣宗之治,但大唐李氏皇族一脈的式微之勢已然不可逆轉。


    正所謂國運即棋運,在此後的百多年間,uu看書 .uanshu.om對於圍棋而言,便隻有“一子鎮神頭”的故事閃耀著大唐最後的餘暉。


    據《舊唐書?宣宗本紀》記載,“日本國王子入朝貢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詔顧師言與之對手。”為什麽要專門下詔顧師言出戰呢?


    原來,這位王子棋藝高超,在自己國內已經無人能與之抗衡。來到大唐後,唐宣宗大概有些輕敵,隻是隨便讓一些棋手與日本王子下了幾局。誰知日本王子連戰連捷,這也才有了顧師言出戰之舉。恐有負聖恩,經過一番苦思,顧師言決定祭出自己很少使用的殺手鐧,到三十三著時,終於以“一子鎮神頭”的棋勢,直接殺得該王子無以為繼,中盤認負而終局。


    事後,日本王子心有不甘地打探顧師言在大唐的棋份,負責接待的鴻臚寺官員故意戲言,說顧師言不過是大唐第三高手,使得日本王子當即仰天長歎道:“小國第一,不及大國第三!”


    白居易有詩曰:“山僧對棋坐,局上竹陰清。映竹無人見,時聞下子聲。”大唐及其大唐的皇帝們雖然已經遠去,但如同偉大的唐詩一樣,掩映在曆史深處的大唐風華猶如今天依舊響徹在我們耳畔的那一聲聲敲子,聲聲清脆悅耳,聲聲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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