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看著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王泰安,雖然表麵上很平靜,但內心卻是十分震撼的。


    這個從底層爬上來的江湖大哥,心狠手辣、腦袋也很靈光,而且在建築小區內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統治力,如果他這次沒有配合許陽的計劃,反而帶領小弟們占據南華市場持續和許陽對抗,就算最終失敗,也會給許陽造成極大的麻煩,甚至可以讓許陽寢食難安。


    但,他為了讓自己更多的兄弟活下去,卻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縱觀大夏國的曆史中,有多少老大為了自己的前途、利益,不惜將自己的兄弟出賣,用他們的血為自己鋪成一條坦途,但像王泰安這種為了兄弟們的未來,甘願自己赴死的老大能有幾個?


    他的一生,罵名很多。


    但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對不起很多人,但唯獨對得起手下這些兄弟們。


    昔年,王泰安將兄弟們從貧窮的家鄉帶出來,帶他們賺錢、給家鄉修路;而今天,他用自己的命,為兄弟們鋪就了一條錦繡前程。


    王泰安,無愧於工人們的一聲大哥!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許陽深吸一口氣,話說到這份上,雙方都已經不需要再偽裝了,他也坦然了很多:“從某種意義上講,你確實幫了我很大忙,有什麽要求的話現在說出來,我……盡可能幫你做到。”


    “嗬嗬……”王泰安自嘲一笑:“我沒結婚,老爹老媽也早就死了,沒跟我享過什麽福……我還有什麽可牽掛的?我唯一想求你的就是,別把我這些兄弟們當成隨時都能丟棄的炮灰和馬仔,對他們好一點。”


    “他們這幫人跟著我粗鄙慣了,可能沒啥素質,你多擔待。”


    此時的王泰安,不像一個翻手為雲的大人物,反而像是一個麵對兒子新入職公司老板的父母,喋喋不休的交代著、懇求著。


    許陽點了點頭。


    他轉身向門外走去,沉聲問道:“要幫你把你弟弟叫進來嗎?”


    “叫……叫他們全部進來……”王泰安目光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他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時間已經不多,如果再不把後事交代清楚,恐怕就沒有什麽機會了。


    許陽邁步前行,突然,王泰安又喊了他一聲。


    “許陽,你知道為啥那些工人兄弟們都服我,都願意跟著我嗎?”王泰安突然又開口問道。


    許陽皺了皺眉:“你對他們好唄!”


    “對啊……我對他們好,他們才能替我賣命啊。”王泰安悠悠歎了口氣,再也不吭聲了。


    許陽笑了笑,他轉身開門走了出去,王泰安這句話的意思他當然明白。


    在絕大多數的人際關係中,想要讓他人死心塌地的追隨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你得給對方創造足夠的利益價值;二,則是你得讓對方從你身上感受到好意和善意。


    以前,許陽其實是很不屑於用這種交心的手段的,因為他總覺得隻要有利益綁定,就可以組成牢靠的主仆關係。


    但通過最近幾天的觀察,看到那些工人們肯為了王泰安擋槍子,他才明白原來用真心實意換來的忠誠,一點都不比利益綁定來的鬆懈。


    這些工人們能夠為王泰安擋子彈,未來……是否能夠替自己擋子彈,完全取決於許陽對他們的態度。


    利益給的再多,工人們的潛意識中也隻是把自己和許陽當成老板和員工的關係,員工錢掙得再多,但會為了老板去死嗎?恐怕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吧!


    但一旦涉及到感情,就不一定了!


    許陽離開房間後十幾秒,得到消息的王泰景和十幾名工人就衝了進來,他們看到王泰安的樣子,眼眶瞬間就紅了,甚至還有幾個當場就號啕大哭起來。


    “哭他媽什麽哭,老子……老子還沒死呢!”王泰安虛弱的咳嗽了兩聲,而後向他們招了招手,鼓起最後的一點力氣道:“你們安靜點,我……我還有最後幾句話要說。”


    在場的十幾人都是王泰安最親近的、也是建築小區除了他之外地位最高的小頭目、工頭,他們此時滿含熱淚,盯著大哥,默然無語。


    “我活不了了。”王泰安十分坦然的開口,臉上並沒有太多悲傷恐懼的神色,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現在表現的很平靜:“我已經和許陽談好了,我死之後,你們就跟著他,他不會虧待你們。”


    “雖然在爭奪南華市場的事上,他之前給陽光街區提供了武器,但當時我們立場不同……”


    “而且現在的情況是,你們需要許陽、許陽也需要你們,他的腦子靈活、又夠陰狠,而且還能提供武器,或許可以帶領你們在這個惡劣環境中一直生存下去。”


    王泰安喘著粗重的氣息,抬頭看著眾人:“這是大哥,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事了。”


    聽到這句話後,一直強忍著的王泰景瞬間崩潰了,他跪倒在自己大哥麵前大哭著,而王泰安的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小:“以後跟著許陽,做事風格要低調收斂一些,不是所有老大,都會像哄孩子一樣包容你們……”


    “遇到不公平,多忍讓幾分,對許陽……要像對我一樣尊重,他是個聰明人,不會讓你們吃虧受氣的!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


    王泰安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沉寂了下去。


    而一直握著王泰景的手,也無力的鬆開、慢慢垂落。


    “哥!”一聲淒厲悲慘的唿喊聲在臥室內響起。


    一代大哥,就此落幕。


    ……


    王泰安死亡的消息迅速傳開,但因為有王泰景和那十幾名小頭目在,所以情況並未失控,工人們雖然很想迴來送大哥最後一程,但南華市場太過重要,所以還是被指派不得擅自離崗,繼續看守。


    而許陽則在農場後麵的田地中,為王泰安設立了一塊墓地。


    雖然兩人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對方所做的這些事,足以讓許陽對他刮目相看,無論是想要收買人心,還是出自真心實意,許陽都為他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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