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一處隱秘又狹小的地下室裏,有一個與江氏莊園那個陣法相似卻更加複雜完善的陣法。


    房間裏燈光昏暗,唯一的吊燈發出的光線,在牆壁上映照出四道身影。


    方青澤像個雕塑一般跪坐在陣法的最中間,他身上依舊是那套校服。


    原本幹淨整潔的校服此時殘存著水分蒸發留下的汙漬,頭發亂糟糟,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李哲瀚被綁住了雙手,盤坐在方青澤不遠處。


    葉初晴和江芸舒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幾分鍾後,葉初晴走到方青澤麵前,彎下腰抬起他低垂的頭顱:“怎麽不說話?你這樣子,有點令人心疼呢。”


    方青澤雙目空洞,沒有一絲神采。


    他其實早就清醒過來了,隻是不想睜開眼睛,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沉重了,讓他有些無法承受。


    先是被葉初晴欺騙,然後又被江芸舒冷漠對待,最後還被李哲瀚出賣。


    他原本以為自己終於逃離了葉初晴的掌控,卻沒想到又被李哲瀚賣了迴來,這樣的大起大落,讓他的心情跌入穀底。


    方青澤已經徹底死心了,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他聽到葉初晴的調侃,並沒有迴應她,而是默默地忍受著她的嘲諷。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和反應。


    “怎麽不迴話?你就不想知道,我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麽?”葉初晴覺得有些無趣,於是鬆開手:“算了,跟木頭似的。”


    恰好此時陣法的準備工作也已經做完,葉初晴催動陣法,方青澤閉上雙眼,感受著那再次襲來的困倦感。


    “這下應該萬無一失了吧?”葉初晴看著這一切,頗為滿意的點頭。


    靜靜等待了將近十分鍾,陣法的光芒才漸漸熄滅。


    葉初晴蹲下來,輕聲唿喚麵前低著頭隻有微弱唿吸的少年:“方青澤。”


    然而,等待了半分鍾也沒有任何迴應,葉初晴臉色微變,伸手抬起方青澤的臉頰。


    卻見方青澤平靜的和她對視:“你又失敗了。”


    “這?”葉初晴瞳孔微縮,但很快又變得冰冷,她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冷冷地說道:“既然完整的陣法都奈何不了你,那就隻有殺了你了。”


    “喂!”


    另一邊,從始至終都沉默的李哲瀚忽然一聲大喊,頓時急了:“你不是說不殺他嗎?”


    李哲瀚手腳被束縛,掙紮之下砰的一聲趴倒在地上,臉龐著地,鼻子磕出血。


    但他並不在乎,反而像個毛毛蟲一般,急忙往方青澤身邊爬。


    在他即將觸碰到方青澤的時候,江芸舒出手了,她死死地按住李哲瀚,令他動彈不得。


    葉初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是你主動聯係我的,方青澤的死亡,其實也是你推動的,現在後悔未免已經來不及了。”


    “我......”李哲瀚奮力掙紮,但在江芸舒手下根本翻不出任何花浪,隻能無力地低下了頭顱。


    葉初晴收迴目光,用匕首在方青澤的胸口上輕輕左點右點。


    方青澤目光微動,他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吊燈。


    如果能活著,誰會想死呢?隻是今天的太多變故,已經讓他變得無比麻木。


    方青澤的第一次希望這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沒有富饒的生活,沒有那麽愛他的姐姐......


    他第一次,想離開這個世界,去看看外麵是怎麽樣的。


    方青澤最後看了一眼江芸舒,她的神情依舊無比平靜。


    方青澤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緩緩閉上眼睛語氣輕鬆而平靜:“動手吧,別指望我求饒,也別想讓我哭給你看。”


    無人注意的角落,李哲瀚的身下出現漆黑如墨的影子,一點點融入他的體內。


    他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也漸漸變得漆黑一片。


    很好,愚蠢的人類,隻要你們殺了他,我就能取而代之,他的一切,身份、地位還有強大的異能,都是我的了......


    葉初晴眼神漸漸變得冰冷:“很好,我會控製好力度,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


    她高高舉起那把閃亮的匕首,狠狠地紮了下去。


    “噗!”


    匕首刺入肉體,發出沉悶的聲音,就像是死亡的宣判。


    房間裏彌漫出血腥味,有人艱難地發出“嗬嗬......”的聲音,聽上去無比痛苦。


    方青澤眉頭驟然蹙起,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聲音也並非他發出來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隻見江芸舒單手提起李哲瀚的身體,而葉初晴手裏的匕首,正紮在他的眉心上。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方青澤為之一愣,沒搞清楚什麽狀況。


    李哲瀚雙眼一片漆黑,眉心溢出黑色的血液,他的聲音嘶啞的就像年邁的老者:“你是怎麽發現的……”


    濃重的黑霧從李哲瀚全身溢出,漸漸匯聚成一個黑色的人影,看不清臉,或者說它沒有臉。


    方青澤看著這一切,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迴想起葉初晴說過的話:“名為‘夢魘’的東西,它殺不了你,但它潛藏在某個角落,等待你最終沉淪再殺了你......”


    葉初晴微微一笑:“終於把你給引了出來。”


    在葉家和方青澤的初次見麵時,葉初晴曾兩度提到世界是虛假的,恰好兩次說完李哲瀚就發來了消息。


    這裏還有隻是懷疑,直到李哲瀚不小心說錯話了,她才斷定,夢魘便是李哲瀚,於是策劃了一場戲。


    其一的目的是讓方青澤心死,生出逃離的念頭,其二,便是把躲藏在暗處的夢魘引出來,摧毀這場夢境。


    方青澤抬頭看向江芸舒,她臉上的冷漠早已被溫柔的笑容取代,隻是笑容中有著濃濃的不舍。


    方青澤心髒猛地一跳:“姐......”


    最後一縷黑色的霧氣從李哲瀚身體裏出來,這個世界開始像鏡子一般破碎。


    江芸舒的身體也漸漸化作煙霧,她抬起逐漸變得透明的手掌:“這個世界,果然是假的。”


    她最後看向方青澤,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生日快樂阿澤,你該離開了......”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整個世界轟然倒塌,大量的記憶湧入方青澤的腦海,令他有些痛苦。


    直到接受完紅樹森林裏最後一秒記憶之後,方青澤才迴過神來。


    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黑色的空間中,腳下是水麵般波動的黑色平麵,隻有頭頂有個白色球體散發光芒。


    方青澤看著頭頂的光球,有些不解,雖然莫名其妙離開了夢境,但這是哪?自己不應該迴到紅樹森林嗎?


    “你在看什麽?”


    一個聲音把方青澤的思緒拉了迴來,他看著麵前叉著腰的葉初晴,麵色古怪。


    葉初晴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不能吧?真給你這笨蛋嚇傻了?”


    方青澤眼皮微跳:“夢境都破碎了,你怎麽還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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