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雪蘭居的時候,望梅說老爺和小公子已經迴府了,夫人讓去怡和院,今日早些吃晚膳。


    到了怡和院,已經換上絳紫色常服的蘇瑞正坐在榻上剝糖炒栗子。


    蘇卿微微眯了眯眼,他是真的喜歡吃糖炒栗子,還是因為母親喜歡吃?


    “大姐,你也想吃栗子嗎?”蘇瑞說著伸手給蘇卿遞了個栗子。


    “瑞哥兒真是個好孩子。”蘇卿走到蘇瑞身邊,攬著他道,“大姐不喜歡吃栗子,你不知道嗎?”


    蘇瑞的臉色變了變,然後一臉羞愧地低下了頭。


    “大姐,都是瑞哥兒的不是,大姐對瑞哥兒這麽好,瑞哥兒都忘了你不喜歡吃栗子。”蘇瑞說著眼眶都紅了。


    “你大姐逗你玩兒呢。”蘇氏撩開門簾走了進來,“你大姐可喜歡吃栗子了,娘隻喜歡吃糖炒栗子,她是什麽栗子都喜歡。”


    “大姐,原來你喜歡吃栗子呀。”蘇瑞鬆了一口氣,然後把栗子都塞進了蘇卿的手裏。


    蘇卿接過栗子,見蘇氏一臉欣慰地看著蘇瑞,捧著栗子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小小年紀被捉弄了,居然沒有絲毫的委屈,瞬間做出了最討人喜歡的行為,多難得。


    唉,可惜了!


    慢慢地剝了個栗子,蘇卿塞進嘴裏,又甜又糯,食物永遠是最誠實的,甜就是甜,香就是香。


    “大姐,你怎麽隻吃一個就不吃了?”蘇瑞有些擔心地看著蘇卿。


    “一會兒要吃晚膳呢,你也少點點兒。”蘇卿笑著拍了拍蘇瑞的腦袋,卻見他的眉頭微微抽了抽。


    哦,原來不喜歡別人拍頭呢。


    蘇卿手有點癢,又拍了拍,一臉地疼愛。


    蘇氏看到長女和小兒子,心裏也頗為欣慰,又想,琪兒有這麽乖巧就好了。


    “瑞哥兒,聽說你那書院裏有位同窗,年前家裏受了難?”蘇卿像是隨口提起般地問起。


    “大姐怎知此事。”蘇瑞抬眼看向蘇卿,眼底有著少年人沒有的凝重。


    不過是隨口一提,他竟如此警覺。


    這個消息是歸箏查來的,那位同窗是個寒門,年紀比蘇瑞也就大一歲,家境雖不好但學業不錯,因此被山長破格錄取了。


    蘇瑞和這位同窗一向交好,隻是年前同窗的父親受了傷,家裏缺了勞動力,因此他麵臨著休學的可能。書院裏家境不錯的學子,許多人都捐了銀子,隻是同窗卻不收,執意要退學。


    而蘇瑞不但沒捐銀子,且竟與之疏遠了許多。


    “大姐雖是閨閣女子,但也有知交好友……”蘇卿隻解釋了這一句,便對蘇瑞道,“你與那同窗交好,他家裏遇到了難事,你想必也不會袖手旁觀,手頭的銀子可夠用?”


    蘇卿說完,便靜靜地看著蘇瑞。


    “大姐,我沒有幫他。”蘇瑞卻開口道。


    “為何?”這是蘇氏問的。


    南靖侯府一門忠烈,是為忠君,也是為了大梁的百姓,蘇氏為獨女上不得疆場,可也有一顆慈悲心,京郊的慈幼幼局,便是她私下開辦。


    “娘,大姐,書院那些給秦兄捐的銀子他一文錢都沒收,我既與他交好,又怎能拿銀子去羞辱他。”蘇瑞迴道。


    “這倒也有理。”蘇氏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怎能說是羞辱。”蘇卿搖了搖頭,對蘇氏道,“娘,我倒有個主意,不如讓秦母去慈幼局幫忙,同時讓那位秦小公子與瑞哥兒同行同住,一切用度都由我們南靖侯府來出,您覺得如何?”


    “這自是極好……”蘇氏的話沒說完,蘇瑞便道,“秦兄不會同意的。”


    “為何不能同意?”蘇卿看向蘇瑞,“他不收受錢財是無功不受祿,現在讓他來照顧你,南靖侯府負擔他的一切,那便當之無愧。”


    “可秦兄怎會願意成為書童?”蘇瑞還是搖頭。


    “不是書童,你年紀小,拜托他看顧你一些。”蘇卿對蘇氏聽,“女兒聽說這位秦小公子功課極好,有他陪在瑞哥兒身邊,隻有好處沒壞處。”


    “你大姐說得不錯,這事兒就這麽定了,至於秦小公子那邊,你便不用操心了。”蘇氏笑著說。


    秦家這個情況,那秦小公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讓他看顧一些蘇瑞,隻是找個由頭,又不是讓他入奴籍,一樣可以考科舉,有什麽不願意的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這樣都覺得是受辱,那也沒有幫他的意義了。


    見蘇氏隻聽蘇卿的,便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蘇瑞隻覺得心頭憋悶得很。


    之前蘇瑞確實與秦士昭關係不錯,但那是因為他學業不錯,以後或許可以互相助力。


    秦父出事後,秦士昭曾找蘇瑞借過銀子,蘇瑞不但沒借,反而迅速疏遠了他。


    銀子,向來是救急不救窮的,秦父出了事,秦家無人可支撐,秦士昭是不可能有財力繼續讀下去的,自己借一次銀子事小,往後呢?還能一直養著他不成。


    可現如今,母親和大姐竟真的要一直養著他。


    那秦士昭但凡有點兒骨氣,應該就不會答應大姐的提議。


    “娘,您事情多,新春宴後我去秦家看看如何?”蘇卿對蘇氏說道。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蘇氏也確實沒時間去辦這種小事,家裏的管家手頭也是一攤子事,“若真是個好孩子,你多勸勸,多少銀子都好說。”


    多少銀子都好說?蘇瑞的手緊了緊。


    銀子是就這樣隨便用的麽?在蘇瑞的心裏,南靖侯府是早晚上他的,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文錢都是他的,因此他花一文錢都小心翼翼的。


    但他知道,這會兒他什麽都不能說不能做。


    尤其是今年,他十歲了。


    請封世子的事父親肯定會提的,如若母親拖到年尾請封,則是一整年的時間。


    想到這兒,蘇瑞有些心浮氣躁。


    與此同時,趙敬德在書房連寫了幾十張大字才漸漸靜了下來,堆起一張笑臉進了怡和院。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原本好好的,不知不覺間好像哪兒都不對了。


    翌日大年初二,南靖侯府的馬車再一次停在了趙家門口。


    聽到這個消息,趙老太太差點兒暈死過去,趙老太爺的煙袋都差點兒拿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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