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益之的目光驟然沉痛,他不得不將人放了下來,同時命令身後的人:“讓她走!”


    嫆嫃眼睛盯著他,一步步向後退去,她暫時也沒了主意,隻想著先迴到君越樓的住處,再作打算。


    可是薑益之也盯著她,他身後的官兵,還有四周的路人,沒有一個眼睛不是在盯著她的,這樣哪怕她迴去了行蹤也恐怕暴露了。


    她想不得太多,脖子上的疼痛已經讓她的臉上沁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再無暇思考了。


    突然,她的腰被人攬住,整個人跌進一個結實的懷抱。


    隻覺腳下懸空,一陣風吹來,她聞見一絲微微的血腥味,瞬間清醒了許多,抬眼一望,便見君越樓沉靜的臉龐,他的目光直視著正前方,十分專注。


    不知為什麽,與這個麵冷心冷,幾次三番連累自己的人在一處時,她總是莫名心安,即使脖子上痛得都快沒有知覺了,她也覺得自己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


    君越樓方才見她被薑益之抱著,身後又有許多官兵,知道他們會將她帶迴宮去,本不打算再管她了,可後來見她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周圍又有許多人,恐怕她有什麽閃失,終於還是想著先帶她迴去。


    他在屋頂上行雲流水般行走著,身後有官兵追來,他朝著一個與自己的院子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如此繞了許久才終於甩脫了追兵,不過此時也已是傍晚了。


    他走進自己院子時,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背上的傷口被汗水一浸,火辣辣的疼。


    嫆嫃被他放在床上,自己便又坐了起來,動了動脖子,過了方才那一陣,她脖子上的疼痛已經十分輕微了,隻是臉色還有些白。


    他見君越樓從外頭進了來,手裏還拿著個黑色瓦罐,瞧了她一眼,便伸手過來,她到底有些怕他,身體往後縮著,同時喊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想活嗎?”君越樓毫不憐香惜玉,一手便將她拽了過來,另一手則去解她脖子上的黑布。他此時心裏還帶著怒,畢竟若不是她非得跑出去,自己也不會費這般力氣將她帶迴來,如今還不知自己的行蹤是否被人發現了。


    嫆嫃這才知道他原來是要看自己的傷,便也隻得隨他去解,可是這布條被取下來時,那草藥撕扯著傷口,嫆嫃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都出來了。


    君越樓看著她咬著牙,眼眶泛淚的模樣,手上的動作溫柔了許多,卻顯得十分笨拙。


    他隻懂得殺人,下手從來便沒有輕過,自己給自己包紮時,也從來是不顧疼痛,隻求迅速,哪裏知道女子的皮肉都是這般嬌貴的。


    待他將整塊布解下來時,君越樓瞧見她雪白的脖頸上,那蜿蜒的紅痕愈加紅了,周圍還沾了好些藥渣。


    他眉頭微蹙,想起自己小時受傷,母親為她吹傷口的情形,這便也學著那樣子,對著她的脖子輕輕吹著。


    嫆嫃愣住了,整個臉色由白轉紅,紅霞似的。


    他在幹什麽?


    嫆嫃猛地將他一推,一手擋住了自己的脖子,結結巴巴道:“你……我……我自己來!”


    君越樓方才隻是專注地看她的傷口,並未意識到自己有何不妥之處,見她這般奇怪,不明所以,問道:“你自己能看得見傷口嗎?”


    “我看得見,你出去!”嫆嫃捂著脖子,眼神很是防備。


    君越樓抓了一把草藥便出去了,同時指了指桌子上的幾個包子,叮囑道:“把它吃了,”聲音硬得像是在逼迫她似的。


    嫆嫃直盯著他,直到瞧不見他的身影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而後便自己取了草藥,仍用方才的黑布裹了,摸索著綁上,腦子裏想的卻全是他方才給她脖子上吹氣的模樣。


    她包紮好了傷口才覺得肚子確是有些餓了,便拿著桌上的包子啃咬起來,雖然這味道比不上宮裏的,但是她已餓了一天了,很快便吃了三個包子,留下了五個給君越樓。


    隻是,為何這人出去了這麽久還不見迴來?


    “喂!喂!”嫆嫃走到門口,衝著漆黑的外頭大喊著。


    正在灶下敷藥的君越樓趕忙穿上衣服,走了出來,應道:“什麽事?”


    嫆嫃其實並沒有什麽事,隻是他不在身邊,屋子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她有些害怕。


    “我……我們今晚如何就寢?”嫆嫃瞥了一眼那灶台,隻有個屋頂,四周連擋風的牆壁都沒有。


    “你睡床,我睡這兒,”風餐露宿他早已習慣了,隻要能有個屋頂遮風擋雨,他便已滿足了。


    可是嫆嫃並不這樣想,那灶台這般簡陋,便是阿貓阿狗也住不得,何況是住人?他方才好歹是救了她,這屋子又是他的,她怎好自己睡床。


    “你還是進來屋子裏睡吧,”嫆嫃低頭小聲說道,雙手纏著荷粉色的衣絛。


    既然嫆嫃都這樣說了,君越樓也不客氣,他直接便進了屋,丟給嫆嫃一句:“你睡床,”而後便一個大字,直接躺在了桌子上,同時還不忘將那包子抓過來往嘴裏送。


    嫆嫃欲言又止,將門掩了,卻不敢往床邊去,畢竟她還從未與男子共處一室,尤其還是個陌生人,她突然後悔起來,怎麽會一個衝動就將人叫進來了呢?


    “愣著做什麽,到床上去!”君越樓說話總是硬邦邦的,像是在命令。


    嫆嫃聽了他這話,竟鬼使神差地乖乖往床邊挪了過去,一把扯過被子,幾乎將自己的頭都蓋住了。


    被子裏全是君越樓殘留的氣息,如青草一般的,很是好聞,可是縮在被子裏頭實在悶得慌,不一會兒嫆嫃便悄悄探出頭來。


    此時原本房中微弱的燭光已經熄滅了,隻有幾縷月光灑進來,恰好照亮了桌子那頭,嫆嫃能看見君越樓正撕著包子,往上一丟,而後用嘴穩穩接住,有節奏地咀嚼起來。


    雖然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與一個陌生的人在一處,嫆嫃卻也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


    “喂……你叫什麽名字?”嫆嫃突然問道。


    君越樓頓了一頓,側頭看著嫆嫃的方向,卻隻見一片漆黑,他又丟了一塊包子在嘴裏,漫不經心道:“君越樓。”


    “你可以喚我嫆嫃,”嫆嫃的嘴角漾起一抹害羞的笑意,小聲說道。


    君越樓翻了個身,隻說道:“睡吧。”他想著隻要治好她的傷,再將人送迴宮裏去自己便不欠她什麽了,至於她叫什麽,與他何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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