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書君在距離最後的終點,隻有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收到了溫南發來的消息。


    那時候,餘書君已經和自己的會員重新會和,尋找到一處掩體,準備做最後衝刺之前的部署。


    腦海中的消息提示聲,讓餘書君再次走神。


    將聊天框調出來,並未收到任何消息,隻收到了一條係統提示——


    【“主人-自以為是的笨蛋”撤迴了一條消息】


    看到這裏,餘書君的眉頭擰起來,臉色變得有些沉。


    那個笨蛋,哪怕講錯話,也根本不會撤迴消息的。


    沒怎麽猶豫,餘書君發消息過去——


    【馭奴-君:要說什麽】


    點擊發送,下一刻,一個紅色的“!”出現在消息旁邊。


    餘書君臉上的陰霾變得越發濃重了——他們的聊天係統,是和金色駕馭圖紋綁定的,擁有這個遊戲世界裏的最高通訊權限,沒有任何一張副本地圖,可以阻攔他們的聊天消息。


    除非……


    餘書君將那紅色的“!”點開,查看說明消息——


    【您的消息發送失敗,檢測到發送對象處於未知空間內,該空間擁有單向閥,一切信號,僅能向外傳輸,無法被空間接收,請知悉。】


    權限高到連金色駕馭圖紋的聊天消息都無法發送的單向閥……


    餘書君的心頭一沉。


    身側的會員仍舊在說著什麽,餘書君已經全然聽不進去。


    抬起手,餘書君將脖頸處的衣領扯下來,轉頭看向背後烙印的那塊金色圖紋。


    在進入這張副本之前,餘書君始終將那張金色駕馭圖紋很好地掩藏在自己的衣領下,並未告訴任何人圖紋的存在。


    身旁的會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金色圖紋,驚得雙目圓瞪,許久講不出話來。


    餘書君無視了對方那震驚的目光,掌心按壓在後頸處,感受金色駕馭圖紋內傳遞的信號——


    沒有,什麽也沒有收到。


    那種被召喚,被迫切需要,被要求立即趕至現場為對方解圍的信號,一絲一毫,也沒有收到。


    這個笨蛋,分明陷入那樣的危險中了,為什麽沒有召喚自己?


    餘書君的心裏,沒來由感到一陣憋悶和憤怒。


    “會長!”身旁的會員,一把抓住餘書君按壓在脖頸後頭的那隻手,雙目泛紅、咬牙切齒地說:“是哪個混蛋!竟然敢將這種東西,烙印在你身上!”


    說著,那會員刷的一下從腰間拔出暗器,恨恨地說:“告訴我是誰,我替你殺了他,解除這圖紋!”


    餘書君此刻全副心思都放在溫南的問題上,根本無心和對方多做解釋,隻冷冷說:“能將這圖紋印在我身上的人,你覺得,你能傷他?”


    聽餘書君這樣說,那會員的氣勢瞬間萎靡下去,拿著暗器的手落下,卻仍舊憤憤說:“我可以試試……”


    餘書君歎息一聲,無暇他顧,直接在腦海中喚醒自己的係統,詢問是否可以通過這枚金色駕馭圖紋,反向定位到圖紋的主人的位置。


    係統提示聲很快響起——


    君心:【檢測到目標夜九位於特殊空間內,其金色駕馭圖紋輻射信號,正處於極速衰退中,目前剩餘信號:20%,高於5%的最低可探測信號閾值。】


    君心:【已為您開啟金色駕馭圖紋信號定位功能,目標位置實時搜索中,請稍候……】


    君心:【檢測到目標實時定位信息,如下——】


    腦海中,出現一張模糊的地圖,地圖上,一個金色的小點,螢火蟲般,忽明忽暗地閃動著。


    餘書君很快詢問,是否可以將自己反向傳送至定位的地方,很快,係統給出迴應——


    君心:【檢測到您的金色駕馭圖紋內,包含特殊符文“∈”,與目標位置單向閥匹配,可以開啟金色圖紋專屬通道。】


    君心:【注意!該單向閥為本世界創世神親手打造,擁有最高權限,一旦進入,您將有風險永遠無法離開!請務必謹慎選擇是否開啟傳送!】


    單向閥,很可能是一道隻進不出的門……


    餘書君脖頸後頭的圖紋,閃爍著唿吸般的光芒。


    身旁的會員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拽住餘書君的手臂,“會長!你要在這個時候,感應那人的召喚,離開這張副本?!”


    嗬,那人根本就沒有召喚。


    餘書君在心中自嘲地冷笑一聲,抬起手,一道光劍頃刻間在掌心閃現,“他有危險,我必須過去。”


    會員感到絕望,知道自己無權阻止會長的決定,卻還是試圖據理力爭,勸說對方:


    “那最後的終點,就在眼前了!我們隻需要幹掉最後那兩支隊伍,就能拿到那隻寶箱,隻差最後臨門一腳,你卻要在這個時候,前功盡棄?


    “如果離開,你怎麽保證在任務倒計時結束之前迴來?如果無法按時迴來,你會被判定為任務失敗,永遠注銷玩家賬號!”


    這是事實。


    餘書君抬起眼,看向終點方向。


    那隻寶箱閃爍的微光,從餘書君現在所在的位置望過去,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了。


    他們離最後的終點,已經很近很近了。


    感覺到餘書君的鬆動,會員起身,拉住餘書君的手,急著說:“我們放棄之前的戰術,用最冒險最激進的辦法,盡快衝到終點——”


    “——來不及了。”


    餘書君將自己的手從對方掌心抽出來,搖頭。


    腦海中,係統提示聲不停地變化——


    君心:【檢測到目標夜九的金色駕馭圖紋輻射信號,正處於極速衰退中,目前剩餘信號:13%。】


    緊緊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對方的圖紋信號,已經從20%衰退至13%,很快就會低於5%的最低可探測閾值。


    一旦低於閾值,哪怕餘書君想要將自己傳送過去,也做不到了。


    從自己的裝備備用欄裏,把所有保命的裝備和道具,全部轉送給那名會員,餘書君交代對方:


    “用最穩妥的方式,通過這一關,如果任務倒計時結束之前,我沒有趕迴來,不用等我。”


    “什麽……”


    那會員懵了,傻愣愣地看著餘書君。


    待她迴過神時,餘書君的身影,已然在金色駕馭圖紋的傳送金光中,徹底消失。


    ……


    ……


    踏進404病房,一劍斬落那個女人的頭顱,餘書君站在門口,看向溫南。


    就聽到對方笑著講出一句:“你不該進來的。”


    那一刻,餘書君心中的憤懣,變得越發重了。長劍上金色的寒芒一閃,餘書君執劍的手指收緊,冷聲說:“我不來,你打算永遠被困在這裏,再不出去?”


    溫南在心裏歎息。


    剛才他被困在那亦幻亦真的場景裏的時候,之所以會把發給餘書君的消息撤迴,就是迴想起了禦守零的那些告誡的話。


    雖然仍舊不太明白這個鬼地方到底是怎麽迴事,可是以溫南敏銳的直覺,他已經隱約猜到,這地方,進來了,恐怕真的就再難出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收迴了那條消息,也沒再試圖用金色駕馭圖紋去召喚餘書君。


    被困在這裏,是他的選擇,沒必要拉餘書君下水。


    隻是,沒想到,對方還是來了。


    僅僅隻是因為他那一條撤迴的消息,就義無反顧地,趕來了。


    這讓溫南動容。


    而動容之餘,他又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勾起唇角,溫南半開玩笑地將心中的疑惑講出來:


    “知道這裏有去無迴,你還跟進來?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餘書君的眉心一跳,握劍的手腕一抖。


    “欻”一聲響,金光橫向一掃,門外傳來“噗呲”一聲響,緊接著,一個身影癱倒在地上。


    溫南朝門口看去,就看到地麵上,露出剛才那女護士帶血的半張臉。


    看來,對方是聽到房間裏的動靜,過來查看情況,被餘書君一劍收了。


    溫南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往門口走,外麵傳來熟悉的中年男性的聲音:“我已經報警了,你最好——”


    張醫生剛講了半句話,又是一劍落下。


    待到溫南趕去門口時,就看到門外倒在血泊中的兩個身影。


    這地方,場景還原得都很真實,以至於剛進來的那一刻,溫南以為自己在做夢呢,隻有夢中的桃源,才會這麽還原。


    所以,此刻看到張醫生死不瞑目的模樣,溫南的心頭,難免有些觸動。


    將溫南的神情看在眼裏,餘書君冷冷收起光劍,“抱歉,破壞了你的溫柔鄉。”


    溫南瞥一眼身邊人,笑了笑,也不知這人究竟在陰陽怪氣什麽。


    但是話說迴來,這個地方,為什麽能這麽精準地還原出桃源精神病院404號病房的場景來?


    雖然裏麵的人物的某些行為還原地略微有些失真,比如他的初戀並沒有那麽軟弱愛哭,但是,整體上複刻得還是趨近於完美的。


    尤其是其中的某些細節,是除了溫南最親近的那一兩個人之外,再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事……


    而且,這些人和溫南之間,甚至是有互動的,比如剛才趕來現場查看情況的護士和張醫生,他們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為邏輯的。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溫南近似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根本沒指望能拿到迴答。


    可沒想到,身邊人卻開口:“神杖之鞘。”


    “嗯?”溫南一怔,“你知道這裏?”


    餘書君眉心一擰,剛才那種不滿和憤怒的情緒,又重新浮現在臉上,“你連這裏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就敢亂入?”


    溫南聳聳肩,“入了,就是入了。”


    “這地方是單向閥,很可能有去無迴,你不知道——”


    “——我知道。”溫南淡淡接一句。


    餘書君怔了怔,接著,被對方那滿不在乎的態度進一步激怒,“你為什麽總是能做出這樣莽撞又不計後果的決定?!”


    “我要為關艾琳找到依附,”溫南迴,“這裏,很可能能幫到她。”


    餘書君被對方的話噎住,一時沉默了。


    片刻之後,餘書君哼笑一聲,“她不過隻是一個遊戲裏的角色罷了,為了那麽個虛假的角色,做這些,值得嗎?”


    溫南不以為然地搖頭,“在我心裏,從來沒把她當虛假的角色。我們有過交往,有過感情,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嗎?”


    頓了頓,溫南又說:“而且,我答應過她的,一定會把她從那張卡片裏放出來。”


    餘書君怔怔地盯著溫南的臉,看了許久。


    溫南迴望向對方,以為這人又會像之前那樣,冷嘲熱諷兩句,說他如何傻,如何蠢,如何莫名其妙。


    但餘書君什麽也沒說,就隻是那麽靜靜地看著溫南。


    過了太久,溫南覺得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他從餘書君的眼中,讀出一些異樣的情緒來,可是他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麽情緒。


    總歸,不是負麵的情緒。


    垂下眼,不再和溫南對視,餘書君提起光劍,走到牆邊,在窗口摸索起來。


    溫南跟上去,聽到餘書君一邊摸索窗楞,一邊說:


    “神杖之鞘內部,有那位創世神、神杖的鍛造者、大魔導師阿哈利姆,留下的很強大的能量,這能量帶有蠱惑性,能將意外闖入的玩家的內心深處,最刻骨銘心的一段記憶,提取出來,為對方打造出一片虛幻的場景,然後將其永遠困在這裏。”


    ……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溫南迴想起來,剛才發生的事,雖然被魔改了很多地方,但確實是他曾經在現實世界裏,印象最深刻的一段了。


    正想著,就見餘書君將窗戶打開了。


    窗戶外麵,按照溫南的記憶,本該是一片綠色的草坪的,但此刻,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沒有。


    餘書君抬手,掌心探入那白色的光芒中,用力按壓兩下,然後收迴手,“是神杖之鞘的內壁。”


    說著,餘書君的視線在這病房裏快速掃一圈,“現在這病房,加上外麵那條走廊,就是這神杖之鞘,為你打造的活棺材了。”


    聽到“活棺材”三個字,溫南嗬嗬笑了笑,“也沒有那麽可怕吧。”


    餘書君卻無情地戳穿他,“你明明也相信這裏有去無迴吧?否則,為什麽堅持不肯召喚我進來?”


    溫南的眉頭挑起來,“你既然都知道,剛才為什麽還那麽生氣?”


    餘書君被問住。


    這個問題,餘書君自己也沒有答案。


    如果身邊這個男人被永遠困在這裏,餘書君脖頸後麵那塊圖紋的烙印,就等於完全被解除了。


    分明應該感到慶幸,應該冷眼旁觀對方作死,可自己非但主動追進來,甚至因為對方沒有召喚自己,而感到憤怒……


    餘書君抬手,掌心按壓在那塊金色圖紋上。


    片刻後,餘書君成功為自己找到了借口:


    “我生氣,是因為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所以才會在最後關頭,放棄召喚。”


    溫南微微一怔,“你有辦法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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