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帶雨林裏的天黑得特別早,甚至等不及太陽落山,林中就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當然了,小馬們本來就沒有手指,再亮的天也是“伸手不見五指”,這裏隻是打個比方。


    哦,他們也沒有手。


    特諾奇提特蘭雨林,一處篝火旁,無畏正在與塞拉斯蒂婭公主一起吃晚餐,吃的是用篝火加熱過的罐裝茄汁豆子,盡管隻是罐頭食品,但坐在雨林中,聽著蟲吟隨著日暮漸西而聲勢漸起,聽著地表溪流迎麵撞上鵝卵石、濺起的水花又“噗噗”地落在溪畔的青苔上,再廉價的食物也變得精致起來。


    可是這種精致並不能讓塞拉斯蒂婭公主輕鬆下來,因為她很清楚,無畏翅膀受傷正是和她有關,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並盡全力用魔法治療了無畏的骨折,哪怕無畏覺得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她還是滿心的自責。


    “蒂婭,你不用這樣”,無畏無可奈何地看著塞拉斯蒂婭公主第……不知道多少次道歉,“你都幫我治好了,不用這樣。”


    “可魔法是沒法完全恢複斷骨的”,塞拉斯蒂婭公主說,“你的翅膀現在應該還不能用力,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無畏剛剛往嘴裏送了一大勺煮豆子,她含混不清地迴答塞拉斯蒂婭公主,“沒事啊,我的翅膀幾乎已經完全正常了,看著比你都正常。”


    這倒是實話,因為天角獸和飛馬翅膀的構型不太一樣,各個關節之間的長度比例不同,而塞拉斯蒂婭公主又不是經常變成飛馬的樣子,她用不太慣這對翅膀,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如果硬要說的話……那種感覺就像腿的長度變成了之前的一半,但蹄子長了半尺。塞拉斯蒂婭公主實在是覺得別扭,她甚至連收翅膀都不太習慣,翅關節總是張開一半,看著就像是用翅膀掐著腰一樣。


    “謝謝你能原諒……但我還是覺得很對不起。”


    “你看看,又來了”,無畏摘掉帽子撓了撓頭,“你注意我的口型——‘不用!不用!不用這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也盡力做出了彌補,我原諒你了!我甚至一開始就沒生氣!你要是再這樣,我才要生氣了!今晚的堪佩奇奧遺跡探險就不帶你了!”


    “那……好吧。”塞拉斯蒂婭公主點了點頭,“但是你可不要勉強,你的翅膀還有傷,如果感覺不適,那最好還是不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冒險。”


    “勉強?哈!”聽到塞拉斯蒂婭公主那句話,無畏直接跳了起來,“不就是翅膀受傷嗎?我經曆的多了,我哪次冒險沒受點傷?最嚴重的那次,我翅膀折了、左前蹄崴了,肚子上還被鎖了一個照到太陽光就會殺死佩戴者的詛咒腰帶,但不還是從殘燭港逃出來了嗎?”


    每次聽見她這段經曆,塞拉斯蒂婭公主都會替她捏一大把汗,並慶幸她逃過一劫,可看到無畏對此滿不在乎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是放鬆早了,她真的很害怕自己這位行走在危險邊緣的朋友會在某一天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栽進去。


    不過當然,後來的事實證明,無畏是有可能在危險的邊緣失去平衡的,但她是一匹智勇雙全的天馬,她不但不會栽進去,還會飛在死亡所無法觸及的地方,大聲地嘲笑它。


    不過那是後來的事情了,我們還是先講今晚的故事。


    無畏站起身,在小溪裏把吃剩的罐頭皮洗涮幹淨,一蹄踩扁,然後放進鞍包,準備迴廊廄城再扔,


    她和塞拉斯蒂婭公主收拾好了野營用具,然後用泥土蓋滅了篝火。


    “我們準備出發吧!”她說道,“堪佩奇奧!我們來了!”


    ……


    “你說你這是又發了什麽瘋?”顧問先生戳著水猿的腦門大聲責問,“咱們兩個靈長類動物!晚上瞎摸闔眼得看得見什麽!你不帶個燈!也不讓你養的那群貓幫個忙!你是怎麽想的!”


    如果不是有麵罩,顧問先生就要把口水噴到水猿臉上了。


    對於顧問先生的指責,水猿也是非常愧疚,至於顧問先生戳著自己的腦袋,水猿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如果顧問先生不戳著他,他甚至找不到顧問先生在哪裏。


    “哎呀這……馬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我們總能找到辦法的”,水猿尷尬地笑著攤平雙手,“我不是事先在路上做了熒光標記嗎。”


    不過不管是表情還是手勢,顧問先生都看不見,而且因為他穿著全包的防護服,他甚至感覺不出自己戳得是水猿的臉還是屁股,但他覺得,不管是臉還是屁股,踹上一腳總是沒錯的。


    “哦~在路上做了熒光標記,你可太貼心了,你知道自己是怎麽做的標記嗎?你在一條裂隙兩邊做了平行的標記!猜猜剛才你找不到我的時候,我到哪裏去了?要不是我反應快,我就已經在地縫裏摔死了!”差點兒墜崖的經曆讓顧問先生直到現在還在後怕,他憤怒地大聲咆哮著,震得他的頭罩都發出了“嗡嗡”的金屬聲。


    “我的錯我的錯,夥計”,水猿告饒道,“我到前麵領路,好吧,我帶著你走,摔了有我在前頭。”


    然後水猿就摸著黑、用尾巴上的手拉著顧問先生,跟著他白天做的熒光標記往前走。


    說真的,水猿摸黑走路,比顧問先生方便多了,因為水猿平時是用四肢走路的,他前肢踏空了可以馬上收迴來,但兩組走路的顧問先生要是踏空了,那可就真摔了。


    “你想好一會兒怎麽辦了嗎?”走了好一會兒,顧問先生終於消了氣,他開始問水猿的計劃。


    “哦,沒什麽難的”,水猿一邊摸索著前進,一邊迴答,“等她們從遺跡裏出來,一定已經累壞了,咱們就守在門口,等她出來就抓住她。”


    “那怎麽分清誰是誰呢?”顧問先生問道,“她身邊還有個遊客。”


    “害,看不清臉,還看不清輪廓嗎?”水猿迴答,“那家夥翅膀受傷了,行動不便,我們到時候就抓那個看起來翅膀有問題的就行。”


    “行。”


    ……


    “雲寶,你確定這條路是對的嗎?”小蝶嚇得聲音都在顫抖,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緊緊地跟著雲寶,她的翅膀牢牢貼在身側,一動不動。


    小蝶有這毛病已經很久了,一緊張就忘了自己有翅膀,這大概和她小時候被同學霸淩的經曆有關,而後來她搬去了地麵生活,她也不經常飛行,離群索居的生活又讓她意識不到自己的這個毛病,所以她直到現在還有這個“應激性翅膀僵直症”。


    “呃……也許吧。”雲寶也不確定自己走沒走對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正確的方向前進。


    她隻是在傍晚的時候看見這個方向有火光,於是就向這個方向走了,而後她又聽見這個方向好像有誰在大喊大叫,她跟著聲音前進,但聲音很快又消失,雲寶隻是向著自己印象中正確的方向前進,並在沒有方向指示物的情況下一直走下去,走到現在,雲寶也不清楚自己走沒走對路。


    說真的,雲寶其實也挺害怕的,她的膽子從來沒有她誇耀得那麽大,事實上她的膽子在她們六匹小馬中甚至很難排到前三,但她總是表現得自己很大膽一樣。


    這也許和她那種“自己還沒搞清楚是什麽情況,就一頭紮進麻煩裏”的性格有關,因為她總是在考慮自己會不會害怕之前,就已經跳進去了,而且事後還相當嘴硬,硬要說自己是好好考慮過的,而且自己一點也不害怕。


    好吧,也許她是比一般的小馬要酷個20%,但是這種被嚇得瑟瑟發抖還硬說自己沒害怕的樣子,大概也比一般的小馬更可愛個20%,這也許能解釋顧問先生為什麽相對而言更喜歡她。


    不過後來米庫什安自己說,那是因為雲寶是頭一批用姓名而非“顧問先生”稱唿自己的小馬。


    但不管顧問先生將來會怎麽說,今晚的雲寶和小蝶終歸是要去救“陷入巨大危機的天馬無畏”的,她們摸著黑在雨林中前進,她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但終於,她們看見前方出現了兩點火光,她們高興得都要哭出來了,於是她們緊跑兩步,終於發現了目標——一處遺跡入口,兩旁各有一個捧著火盆的雕像,這裏看著很久沒有小馬來過了,但兩旁的火盆裏燃著熊熊烈火,接著火光,雲寶發現遺跡入口的地麵上有一個蹄印。


    “一定是這裏了!”雲寶卸下自己的鞍包,拿出幾本《天馬無畏》,“小蝶,你幫我分擔幾本,這些書太重了,待會兒如果我讓你跑,你就使勁跑,我來斷後。”


    然後她們也進入了遺跡。


    ……


    “一!二!一!二!一!二!”


    口號聲迴響在遺跡裏,無畏正在和塞拉斯蒂婭公主用力拉一根鏈條。


    塞拉斯蒂婭公主不得不佩服無畏的經驗、眼力和頭腦,當時她們進入了遺跡,卻發現這裏隻有一個房間,一間石砌的大廳,中間供奉著一匹獨角獸,據說是某位獨角獸公主,但由於她生活在一個塞拉斯蒂婭公主都尚未出生、曆史記錄語焉不詳的時代,所以塞拉斯蒂婭公主也對她知之甚少。


    她們圍著這個大廳轉了兩圈,除了斑駁的壁畫、砂岩的牆壁、牆上的凹陷式浮雕和幾根固定在牆上的鐵鏈之外,什麽也沒發現。


    就在塞拉斯蒂婭公主以為這裏可能隻是一處神龕時,無畏的直覺已經告訴了她一個模糊的答案,她開始仔細檢查鐵鏈和牆壁。


    無畏發現,盡管經過了這麽多年,但那根鐵鏈還是明顯能看出問題——鐵鏈的前半段比較正常,看著是正常侵蝕,但是鐵鏈的後半段,無畏隱約感覺這裏在鏽蝕之前,應該是被拋光過,她心裏走了一個猜測,所以她從地上撿起一把塵土,貼著牆縫撒了下去。


    細微的浮塵被牆縫中流出的微弱氣流吹得改變了方向。


    “哈!我知道了!”無畏拍拍雙蹄,“來吧,蒂婭,這個你得幫我,我一匹小馬沒有力氣。”


    然後,無畏和塞拉斯蒂婭公主緊貼著牆,緊緊貼著那兩個馬型凹陷浮雕,然後用盡全力,拉動那根鏈條。


    那根鏈條一開始還沒有什麽反應,但是隨著她們施加的力量越來越大,整個遺跡震動起來,天花板抖下一陣塵土。然後,那根鏈條微微動了一下。


    塞拉斯蒂婭公主和無畏聽見遺跡深處傳來了水聲,然後牆壁稍微動了一下,一股濕潤的氣流夾雜著細碎的水沫從牆縫中噴射而出,吹動了她們的鬃毛。


    緊接著,主奉位的獨角獸公主懷抱的瓶子裏流出水來,水量越來越大,順著地板上的凹槽向洞外流去,一個圓球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不偏不倚砸進水槽裏,圓球入水即燃,並順著水槽漂下去,最後在一個小洞裏消失不見。


    然後在一陣碰撞聲後,整個大殿裏的石雕火盆都被點燃了,火光在各種水晶和水流的反射中,將整個大殿照得甚至有些刺眼。


    塞拉斯蒂婭公主被這古文明的遺跡震撼得目瞪口呆,這種精妙的設計、這樣長久的功效,直到千數年後的今天仍然生效,她簡直合不攏嘴。


    無畏看著她的樣子笑了一下,然後伸出蹄子幫她把嘴合上了,“這就走不動了?我們才剛闖過第一關呢!”


    然後她們繼續拉動鏈條,現在在水的潤滑下,這根鏈條拉動起來輕快多了,她們很快發現,其實她們所倚靠的這一整麵牆都是可以動的,她們站在凹槽裏拉著鏈條,就把牆連帶著自己拉著往前動。


    “這太神奇啦————……”在她們隨著側牆消失在遺跡後部之前,塞拉斯蒂婭公主高喊道。


    ……


    轉過一塊巨石,水猿看見了前方出現了火光,但火光隨即熄滅。


    不過這不要緊,因為他已經找到地方了,“夥計,咱們到了。”他對顧問先生說道。


    “好,太好了。”,顧問先生長舒一口氣,總算不用摸著黑、磕磕絆絆地在林子裏走了。


    他們兩個到了遺跡入口處,顧問先生摸了摸旁邊的石雕火盆,發現它熱得燙手,很明顯是剛才燒過,然後他往洞裏看去,裏麵黑乎乎的,但能聽見汩汩水聲,他記得水猿說過裏麵有機關,那看來這機關就是由水力驅動的了。


    顧問先生對此表示驚歎,想到這些過了一千年還能生效的機器,顧問先生有一種……很難用語言去形容的感覺,“宇宙中的所有文明都希望造出永動機,但‘永動’又該如何定義?對於一個曆史記錄隻有不到兩千年的文明來說,一台可以運轉一千多年的機器,算不算永動?”他想道。


    水猿看顧問先生一直盯著遺跡裏,以為他是擔心預言金板,於是說道:“夥計,沒什麽可擔心的,我們在這兒守石頭待小馬就行。”


    “那具體應該怎麽做呢?”顧問先生的思緒被他拉迴來。


    “咱們這樣,我呢,我守在門口,你守在那邊,靠林子的那裏,她們一出來,我就趁她不注意抓住她,如果我抓住了,我就大喊一聲‘我抓住了’,你就不用管了,要是我沒抓住,我就盡量把她往你那裏趕,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失去警惕了,你應該更容易抓住她。”水猿解釋道。


    “行。”顧問先生幹脆地點了點頭,“但切記別傷到小馬,不然日後金板出現在博物館裏的時候,一定會鬧出麻煩的。”


    “好,還有你也別忘了,抓那個翅膀有問題的。”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遺跡裏傳來了尖叫聲。


    “快快快!她們一定是馬上要出來了!快埋伏好!”


    然後他們兩個就分頭埋伏了。


    ……


    隨著側牆一點點挪進遺跡深處,一處通道出現在無畏和塞拉斯蒂婭公主麵前,她們順著通道走到盡頭,終於發現這裏是別有洞天——


    這裏是一處巨大的地質裂穀,這下麵的空間能裝下一整座中心城城堡,最底下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地下湖泊,而湖泊的中心,有一座五十多米高的巨型雕像。雕像刻畫的是一隻天角獸,塞拉斯蒂婭公主和無畏都注意到,她的可愛標記是一個插著羽毛筆的墨水瓶,她的表情哀傷,不知是在為什麽而惋惜。她看上去是在奔跑,不知道是在奔向某個更好的未來,還是在逃離一個恐怖的過去,洞頂流下來的瀑布落進她鏤空的角裏,然後又從她的眼眶中流出,看著就像是在為特諾奇提特蘭古王朝的命運而哭泣。


    她四蹄包銀,脖子上帶著金環,又像是過去送給她的禮物,又像是一副全套枷鎖,將她困在這不見天日的深處,而在她頭頂的王冠上,鑲嵌的就是——


    “預言金板!”無畏興奮地喊道,“看那裏!”


    順著無畏的蹄子,塞拉斯蒂婭公主注意到有一束光照耀到天角獸雕像的王冠上,而在光下閃閃發光的,就是那塊傳說中的預言金板。


    她們兩個扇動翅膀,飛到了雕像上,站在雕像的鼻子上對著預言金板發愣。


    因為這塊金板堅固地嵌在王冠上,找不到哪怕一點縫隙,無畏在周圍找了又找,甚至連一個機關都找不到。


    “這怎麽可能呢?”她用力地撓著鬃毛,“我是說,如果一個寶物拿不走,那當初的小馬們為什麽要把金板放在這麽顯眼的地方呢?”


    塞拉斯蒂婭公主飛到雕像的後腦勺上,她也在幫無畏找取走金板的方法,然後,在王冠後方,她發現了一行銘文。


    塞拉斯蒂婭公主盯著王冠上的那圈銘文,她看不懂這種語言,但她感覺自己摸到了門路,於是她問無畏:“你認識這種文字嗎?”


    “當然認識”,無畏迴答,“這是特諾奇提特蘭的古文字,這行字的意思是‘說小馬,然後拿走’……哦!我知道了!”


    無畏興奮起來,她摸著那行字,“這一定是某種口令,需要說出口令,才能拿走金板,讓我想想……”


    然後,無畏用特諾奇提特蘭古語說了很多話,但沒有一句成功的,於是她的興奮又變成了失望,她懊惱地坐在雕像的鼻子上,托著下巴,想著辦法。


    塞拉斯蒂婭公主則一直盯著那句銘文,她總覺得這位古代的天角獸公主應該不會這樣為難她的後輩,於是她問無畏:“古語裏的‘小馬’怎麽說?”


    無畏頭也不迴地迴答:“rokko'' 。”


    “梆”地一聲,金板砸在了無畏頭上。


    無畏和塞拉斯蒂婭公主麵麵相覷,她們對視一會兒,然後一起哈哈大笑。


    “我一定會把這段寫進我的書裏的!”無畏一邊笑一邊說。


    “那這章你要取什麽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塞拉斯蒂婭公主也笑著問。


    “不,我要叫它《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然後她們笑得更厲害了,但就在她們的笑聲中,一個小圓柱從原本安放金板的地方彈了起來,發出了清脆的“叮”一聲,然後遺跡裏的所有石雕火盆就都熄滅了。


    ……


    雲寶和小蝶緊緊地抱在一起,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麽遺跡裏的火光全都熄滅了,但這種情況難道不可怕嗎?她們才剛剛進入遺跡,這裏就全黑了,而且剛才她們是在火光的照明下走進來的,現在突然熄燈,就顯得黑暗更加深邃。


    雲寶克製著心裏的恐懼,用力眨了眨眼,她發現這裏實在是太黑了,以至於睜不睜眼完全沒有區別,但她還是盡全力睜大眼睛,實圖看見點兒什麽。


    和雲寶這種“越怕越看、越看越怕”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閉緊雙眼的小蝶——她麵對危險的做法就是閉上眼睛堵住耳朵趴在地上,靜靜地等待危險過去,以至於她當年從父母家裏搬出去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總是擔心她會在過鐵路的時候被火車汽笛嚇到,然後閉上眼睛趴在鐵路上,靜靜地等待火車過去。


    當然了,小蝶是不可能趴在鐵路上等火車的,但她的確很容易被嚇到。


    所以這兩匹害怕的小天馬就相互抱著彼此,一個睜大了眼睛,一個閉緊了眼睛,慢慢地往牆邊蹭,她們覺得背靠一麵結實的牆壁,總比站在四麵接敵的房屋正中要好。


    然後,當她們的後背靠上牆壁的時候,牆動了。


    雲寶和小蝶齊齊發出尖叫,她們開始在遺跡前殿四處亂跑,撞到牆之後再折返,就像獅鷲尼亞唱片公司的金錢獅鷲標誌一樣。


    ……


    隨著牆壁漸漸向前殿移動,無畏和塞拉斯蒂婭公主開始聽見一種尖叫聲,這讓她們毛骨悚然,於是她們繼續賣力地拉著鐵鏈,想要盡快從這處壯觀但詭異的遺跡中出去,所以震動得就越厲害,那尖叫聲也就越響。


    終於,“轟”得一聲,牆壁移動到位,她們迴到了遺跡前殿,無畏和塞拉斯蒂婭公主確信那尖叫聲就是從這裏發出的,而且音源忽左忽右、時近時遠,仿佛有兩個尖嘯的怨靈在四下亂飛,非常恐怖。


    突然,塞拉斯蒂婭公主感覺有個什麽毛絨絨的東西撞進了自己懷裏,那個東西先是尖叫了一聲,然後深伸出蹄子摸了摸自己那收不起來的翅膀,接著用聽上去像極了無畏的沙啞嗓音大喊了一聲——“跑!”


    然後它拉著塞拉斯蒂婭公主就往外衝,而塞拉斯蒂婭公主認為這是無畏,也就跟著往外跑。


    另外一邊,小蝶聽見雲寶喊了一聲“跑”,所以閉著眼睛就拚命逃,然後她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匹小馬,那匹小馬嘀咕了一聲,聽上去是雲寶,所以她抱緊雲寶,跟著她衝了出去。


    站在門口的水猿聽見蹄子踏地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甩甩手腕,同時讓身體保持緊繃,他用尾巴上的手抓住遺跡入口上方的橫梁,把自己吊在門口,同時後爪扒住門楣,上半身後傾,就像一隻時刻準備出擊的蒼鷺一樣。


    然後,在一片黑暗中,兩匹小馬衝出了門口,水猿一瞬間就注意到這兩匹都是天馬,其中一匹身體正常,而另外一匹的翅膀看上去收不起來。


    “就是你了!”他閃電般抓下去,一把就抓住“無畏”,然後也不顧她的掙紮,把手伸進了她的鞍包裏,一下子就抓到了預言金板。


    “得來不負吹灰之力!”他得意地想道。


    然而就在他準備給顧問先生發信號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他看見又有一對小馬跑了出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就把水猿弄懵了,他的腦子不斷思考這是怎麽一迴事,完全忘了給顧問先生發信號。


    另外一邊,顧問先生沒聽見水猿的信號,但他朦朦朧朧看見有兩匹小馬在向自己跑過來,其中一匹背著包,翅膀死死地收在身側,簡直像是用繃帶捆上去的一樣。


    “那就是你了。”顧問先生想道。


    於是他躲在樹後,在這兩匹小馬經過的時候,伸出腳絆倒了“無畏”,然後他撲上去,抓住了她。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顧問先生想的完全不同,他本來以為著名的探險家無畏會拚命反抗,使勁踢他,但眼前的“無畏”卻趴在地上完全不動。


    這可把顧問先生嚇壞了,他趕緊試探鼻息,然後發現“無畏”還活著,顧問先生鬆了一口氣,開始翻找“無畏”的鞍包,但他很快就犯了難,因為他發現“無畏”的包裏貌似裝了好幾塊預言金板一樣的東西,這可怎麽辦?預言金板不止一塊,水猿怎麽也沒告訴他?


    顧問先生接著翻,然後愈發感覺不對勁,這些東西摸著像是書啊!


    難不成無畏出來探險的時候,會帶自己的書那?顧問先生好奇地看了一眼這匹小馬,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無畏”不是摔暈了,她是害怕得趴在地上發抖,這下顧問先生可受不了了,他趕緊抱起“無畏”,一邊輕撫她的鬃毛,等她不再顫抖,顧問先生又把她放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然後才離開。


    在密林裏,無畏埋著頭狂奔,她聽見附近有蹄子踏在地上的聲音,所以她篤定塞拉斯蒂婭公主還跟著自己,於是她接著跑——然後就被不知道誰給撞翻了。


    “塞拉斯蒂婭在上啊!”“塞拉斯蒂婭在上啊!”


    無畏聽見自己的迴音在森林裏迴蕩,她還聽見有什麽東西散落一地的聲音,於是她趕緊四下摸索,終於找到了“金板”,她把金板塞迴鞍包,然後試著往旁邊探了探,直到她發現身邊是空的,才意識到塞拉斯蒂婭公主根本沒和她在一起,無畏瞬間毛骨悚然,於是她轉身跑了迴去……留下了同樣被撞翻了的雲寶。


    雲寶搜了搜腦袋,站起身來,然後她感覺自己身上好像輕了不少,“可惡!我的寶貝!”雲寶連忙在周圍摸索,很快她就摸到了散落一地的書,她把書收好,放迴自己的鞍包。


    “小蝶,你也太不小心了!”雲寶說道,然而小蝶沒有迴應她。


    “小蝶?”雲寶又叫了一聲,但小蝶還是沒應聲。


    “小蝶!你可別嚇我!”雲寶是真的害怕了,她意識到自己把小蝶丟了,於是她轉身往迴跑,她一定要把小蝶帶迴去……


    水猿站在遺跡門口,他尾巴上的手抓著一匹小馬,右手握著“預言金板”,正在撓頭。


    他死活也搞不明白,下午明明看見是兩匹小馬,怎麽晚上就成了四匹?那自己抓的這個到底是不是無畏?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陣冷風從他頭頂吹過,他感覺尾巴一空,再攥攥拳頭,他意識到無畏已經跑了,抓到收手上的對頭又逃跑了,水猿簡直要氣瘋了,他對著茫茫黑暗高聲喊道——


    “無畏!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總會有一天!”


    雲寶聽得清清楚楚,“這是水猿的聲音!”她嚇得兩腿打顫。


    與此同時,她還隱約看到有一匹小馬在蕩藤條,懷裏還抱著另外一匹小馬。


    雲寶認定這是無畏把小蝶救了出來,於是她向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跑了過去,很快就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發現了小蝶。


    “小蝶!快醒醒!”雲寶搖晃著小蝶,“你沒事吧!快醒醒!”


    小蝶根本就沒暈,她一直是清醒的,隻是一直在閉著眼,任憑“水猿”翻找,然後她又感覺“無畏”在安撫自己,又把自己放在了這塊石頭上,然後她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在這兒等著,直到聽見了朋友的聲音,“雲寶!”她一個飛撲抱住了雲寶,“太可怕了!剛才真是太可怕了!”


    “小蝶,你沒受傷吧?”雲寶問道。


    “沒事,我沒受傷。”


    “那我們快走,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雲寶說道,此時,遠方水猿的咆哮還在繼續,雲寶憂心忡忡地向那邊看了一眼,“走吧,小蝶,我們趕緊迴去,這裏太危險了。”……


    “……我詛咒你!你合該得敗血症!你這廊廄城盜墓的!戴著滑稽帽子的可笑的家夥!恐怖分子!孬種!壞胚!你這古董販子!該死的臭貝殼!爛螃蟹!亂哄哄的台風!你這毛蟲!你這賊!你這賊!你這……”水猿不住地咆哮著,一直喊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他彎下腰深吸一口氣,然後費力地仰起頭,補上了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賊!”


    “幸好你嗓門大,不然真找不到你”,顧問先生循聲而來,“怎麽了?這麽氣急敗壞的?”


    水猿又深唿吸一口,“她……她掙脫了,然後跑了!”


    “那你拿到金板了嗎?”顧問先生問道。


    “拿到了”,水猿晃晃手上的東西,“就是沒抓住那個賊,讓我有點兒失望。”


    顧問先生點點頭,“我說呢,我抓到她的時候,她看上去嚇壞了,而且她的包裏根本就沒有金板。”


    水猿聽說“屋外”一個晚上被抓了兩次,瞬間哈哈大笑,他舉起今晚的戰利品用力親吻,然後對著封麵哈了一口氣,再在胸毛上擦幹淨,看得顧問先生一陣陣的反胃。


    這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升起,日光開始驅散夜晚的黑暗,也把被黑暗奪走的視力還給了動物們。


    水猿得意洋洋地把金板對準陽光,仔細欣賞……然後他愣住了,站在那裏不動了,就仿佛是被石化了一樣。


    顧問先生先是戳了戳他,確定他不是真的被變成了石頭,然後從他的指縫裏抽出了“金板”,想看看是什麽東西給了他如此大的震驚……然後他也傻眼了。


    “嗯?馬哈頓調味番茄汁煮豆子?”


    ……


    “話說蒂婭,你為什麽不自己掙脫呢?”看著塞拉斯蒂婭公主升起太陽,然後用護符從天角獸變迴飛馬,無畏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旅伴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師。


    “當然是為了體驗‘無畏式冒險’的完整經曆啊”,塞拉斯蒂婭公主頑皮地笑了笑,“被抓住然後逃出生天,這不是‘無畏式冒險’的固定流程嘛。”


    “除此之外,還有一成不變的、永遠的勝利!無畏永遠笑到最後!”無畏得意地說道,她拉開了鞍包,“讓我們看看昨晚的勞動成果吧!”


    然後她把蹄子伸進鞍包裏翻找,拿出了——“《天馬無畏與手之密會 銅皮精裝版》?這哪裏來的!?”


    ……


    第二天早上,雲寶和小蝶坐了最早的一班飛艇迴小馬鎮,她們心潮澎湃,盡管沒能見到無畏的正臉,但她們非常確信,那個在月下蕩過的身影一定是無畏,再加上水猿的咆哮聲,她們確信,自己一定是幫到了無畏,想來因為她們的幫助,蹄子與邪手的戰爭,勝利天平已經向小馬一方傾斜一些了。


    她們越想越激動,於是雲寶向小蝶建議:“我們要不要再看一遍《手之密會》?”


    小蝶連連點頭,速度之快都出現了殘影。


    於是雲寶開始包裏翻找,但她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本《手之密會》,反而是找到了……


    “這是什麽?什麽時候放進來的?”雲寶捧著一塊寫著鬼畫符的金板,一腦門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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