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榆安一直昏睡到第二日,睜開就看到了蕭宸,想來他一直守在這裏。


    “醒了?”


    蕭宸抬手碰了碰她臉頰,掩下眸中擔憂,柔和了嗓音。


    “嗯。”


    她輕輕點頭,閉眼在他掌心蹭了蹭,帶著剛睡醒的迷蒙和下意識的依戀。


    “要去看花。”


    她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好,先起床吧?”


    蕭宸最是喜歡她這副無意識撒嬌的模樣,心軟得一塌塗地。


    “抱。”


    張榆安閉眼張開雙臂,感覺到被人抱住,便向他懷中鑽了鑽。


    心底無端湧起的不安,越發濃烈,她能感覺到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抱住他的雙臂,更加收緊了幾分。


    她好不舍!


    以至於頗為反常地黏著他,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身體不舒服?若不舒服,今日便不出門了。”


    蕭宸一手托住她,另一隻手試了試她額頭。


    以前都是他黏著榆兒,許多時候榆兒的表現都很平淡,有些時候還會催他去處理公務。


    像今日這般,抱著他不放倒是第一次,驚喜的同時伴隨著憂慮。


    榆兒表現得太過反常,讓他心中莫名惴惴不安起來。


    “沒有。”


    張榆安窩在他頸間搖頭,聞聲歪頭看了他一眼,再次將臉埋了起來。


    “隻是想抱著你。”


    “好。”


    蕭宸唇角微勾,低頭吻了吻懷中人,寵溺地抱著她去洗漱。


    直到穿戴好後,想抱著她下樓時,被她拍著肩膀示意要下來。


    他握住門把手並未動作,垂眸疑惑地看向她。


    “怎麽了?”


    “總不能讓別人看到我這副樣子,趕緊放我下來。”


    在房間裏撒撒嬌得了,總不能出了臥房還要他抱著?


    有點丟人了。


    “有何不可?”


    蕭宸低笑,他絲毫不介意,把傭人遣出去便好。


    話雖如此,還是聽話地將她放了下來。


    ……


    人間四月,春和景明,繁花似錦,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蕭宸帶著她來到城郊的一片花海,微風輕拂,各色花朵搖曳生姿,馥鬱芬芳縈繞。


    天氣很好,張榆安一襲淡藍長裙,裙角翩躚,與爛漫繁花相互映襯,恰似一幅如夢如幻的絕美畫卷。


    她感歎於今天是個好天氣,一望無際的花海,美得讓人驚歎。


    似乎一切都很好,亦是個告別的好日子。


    蕭宸跟在身後,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嘴角不自覺上揚,眼眸中滿是化不開的寵溺與深情。


    走上前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


    “榆兒,我盼著往後的日子,也能如這般美好,和你一起看遍四季景致。”


    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眼中的深情仿佛要將她淹沒。


    張榆安心中一動,卻又有些黯然,轉身麵對他並未迴答。


    她嘴角噙著笑意,直直望向他的雙眼不閃不避,眸中閃動著從未表露過的繾綣眷戀。


    “蕭宸……”


    話音未落,蕭宸已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雙臂收緊,似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極力壓抑著內心的顫抖與不舍,喉嚨幹澀,有千言萬語想要傾吐,可最終,隻化作簡短卻有力的誓言。


    “我會找到你。”


    “我等你。”


    張榆安緩緩吻上他的雙唇,眼角淚水潸然而下,模糊了眼前愛人的麵容。


    在淚水中,她看到蕭宸的身影漸漸朦朧,直至消失不見。


    刹那間,狂風平地而起,無情地摧殘著那些嬌嫩花朵,破碎的花瓣漫天飛舞,在空中打著旋兒,飄向那未知的遠方。


    “蕭宸,我愛你……”


    她的聲音被風聲吹散,飄散在這片花海之中。


    待狂風止息,繽紛花瓣如雪般紛紛揚揚飄落,蕭宸獨自佇立,懷中那心愛的人兒,已消失不見。


    一望無際的花海之中,徒留他一人。


    ……


    強烈的眩暈散去,張榆安癱倒在地毯上,望著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雙目無神。


    不過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因為她相信蕭宸,所以堅信他一定會找到她。


    即使他們之間跨越時代,跨越不可迴溯的時光。


    這份相信,顯然是盲目的,可她願意等,哪怕滄海桑田。


    還是忍不住嚐試劃了兩道口子,白皙的手臂早已在蕭宸的悉心照料下,餘下淺到幾乎看不清的疤痕,可如今又添了三道。


    鮮血滴在玉佩上,沒有絲毫反應,或許這一次徹底壞掉了。


    張榆安將玉佩洗幹淨重新戴到脖子上,老老實實拿出醫藥箱處理了傷口。


    說不清此刻是什麽心情,總覺得一切像夢。


    夢……總有醒的時候。


    可是她答應過蕭宸要等他,隻有好好活著才能等到他。


    餓了知道吃飯,困了知道睡覺,隻是夢中再也不見他。


    這樣的日子實在無趣,她又拾起了之前的草稿,繼續續寫他們之間的故事。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子,她終於將夢中的故事全部記錄下來了。


    或許是夢吧?


    許久沒有再做夢了,許久沒有再見到他了……


    “蕭宸……”


    她抱著草稿躺在地上,閉上眼時,淚水總是無聲湧出,心口的疼痛昭示著她入夢太深了。


    如果不是床頭帶血的婚書、衣櫃中的婚服、貼身藏著的照片。


    差點便以為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甚至差點記不清是先有的它們,還是先有的故事。


    其實算算時間,他們不過才分離一個月,可是她感覺每一天都像一輩子那麽長。


    自知不能再這樣要死不活地過下去,一個月以來破天荒地出門,準備將草稿裝訂成冊。


    現實也好,故事也罷,終究是她一個人的迴憶,等以後真正忘記時,就當作一本曾經極喜愛的書吧!


    至於書中的人,不知能否在她忘記前尋來。


    “最好用防水又防火的紙。”


    張榆安將草稿交給印刷的工作人員,再一次提出要求。


    “您放心,我們給您用的是最新納米技術製作而成的新型防火紙,絕對符合您的要求。”


    工作人員連聲應著,將她帶來的草稿放到機器中,電腦立刻將所有字樣掃描在屏幕上。


    字跡娟秀帶著恢宏灑脫的氣勢,筆鋒銳利,漂亮得讓人驚歎。


    幾位一同製作書籍的工作人員,忍不住誇讚。


    “您字寫得真好,我印過那麽多字樣,您這字是寫得最好的。”


    “謝謝。”


    張榆安垂眸,眼底劃過一抹苦澀。


    她的字不及蕭宸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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