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後也想成為姐姐這樣的大人。”宋雨說道。


    這時候兩人已經換了一個位麵,用自動駕駛在沙漠上開出去好幾分鍾了。


    杜萌看了她一眼,有點詫異她還在想這些事情,“又叫上姐姐了?”


    宋雨點了點頭,“感覺這樣距離近一些,還是同齡人,可以追趕和學習。”


    “不是同齡人也可以追趕學習啊。姐啊姨啊媽媽啊都隻是稱唿。”杜萌反駁道。


    “行吧。”宋雨的語氣多少有點敷衍。


    “你放鬆了,你擺爛了。”杜萌一針見血,“這兩天很辛苦吧?”


    宋雨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想一個人安靜會兒嗎?”杜萌問道。


    宋雨搖頭,“你沒關係。”


    杜萌神奇地聽懂了,“在你眼裏,我已經不算人了?”


    “是不算外人。”宋雨更正道。


    “我知道,逗你的。”杜萌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


    笑夠了之後,她重拾了這個話題,“所以姐姐在你眼裏,是什麽樣的人?”


    “成熟、智慧、從容、大方、專業。”宋雨說道。


    “哇哦,”杜萌掰著手指重複道,“成熟、智慧、從容、大方、專業,你用了五個形容詞。”


    “那我給你用六個。樂觀、大方、活潑、開朗、細心、體貼……”


    “你在湊數。”杜萌無情地打斷了她。


    “這不叫湊數,既然不是一個詞,那就不是一個意思,你就是這麽的玲瓏剔透,多麵的優秀。”宋雨說道。


    杜萌點了點頭,“最後一句還是有點誠意的。”


    宋雨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了下去,“我的第一任上司也很優秀。她是……澤大的研究生,原來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總助,後來跟她領導一起創業,一手拉起了初創期的隊伍。”


    杜萌聽出了她語氣裏的未盡之意,“後來呢?”


    宋雨歎了口氣,“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在她的小公司裏跟著做兼職,畢業之後她覺得老板的公司更有前途,就讓我走了內招。


    後來她心情不好,跟我講了一些私事……她跟已婚老板保持關係很多年了。更離譜的是,她還在一個項目的收尾階段,把資料全甩給了我,辭職跑到國外去散心。”


    杜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這也……”


    “不過資料都準備好了,我隻要按照流程走完就行,我們是軟件行業,就是去申請一些國家補助什麽的。”宋雨補充道。


    “不是這個問題。按你說,她那麽優秀,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呢?”杜萌問道。


    宋雨搖了搖頭,“我也想不通。原本我是想在杭城一直工作下去的,後來因為這件事情,才迴的華都。”


    杜萌馬上就聽出了問題,“可是她的事情,跟你沒關係吧?”


    宋雨自嘲地笑了一下,“確實沒關係。我在很久之後才想明白,是我在她身上投射的感情過多了,超出了下屬的立場,甚至也超過了朋友。


    她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因為她的朋友都會罵她,所以偶爾向我傾訴一下,僅此而已。在她心裏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但我因為沒什麽朋友,當時把她當成了一個……類似長輩吧,或者說帶著過多的光環,覺得她是理想的大人。我後來的心情,應該算是幻滅吧,就跟看著偶像塌房一樣。”


    杜萌聽明白了,“你是覺得,姐姐跟她有點像?”


    “姐姐比她更好一點。”宋雨說道,“可是姐姐也有秘密。”


    宋雨把車上的小發現說完之後,杜萌想了想,“可能是相當好的朋友吧,所以李老師覺得應該避諱一下。”


    “大概吧。”宋雨隱隱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可是人就是這種東西。朋友也……怎麽說呢,如果我在現實裏,失手打死一個人,你還會跟我做朋友嗎?”杜萌問道。


    “那是當然。”宋雨想也沒想地迴答道。


    “那為什麽姐姐隻是朋友在天河路,你就要想這麽多?”杜萌又問道。


    “我也不知道。”宋雨實話實說。


    杜萌仔細捋了一遍今天的話題,找出了一條線索,“姐姐對你來說,身上有光環嗎?”


    宋雨沉默了。


    結合她的成長經曆,青春期就開始疏遠的母親,杜萌似乎抓住了一點什麽……


    缺失的需求不會消失,隻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


    是把“理想的大人”加上光環,放在一個不太現實的位置上。


    “你的第一個朋友,或者說玩伴,還記得是什麽樣嗎?”杜萌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宋雨一愣,“忘了。”


    “我以前以為是沈丹雲,一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是我媽。”杜萌說道。


    宋雨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杜萌繼續說了下去,“我媽在不做媽媽的時候,都跟小朋友一樣。出去逛街,我要吃什麽都給我買,如果她愛吃,就會跟我搶,搶完了不夠吃就再買一份。


    要是她不愛吃,那更完蛋,我買什麽都得自己吃完,她一口都不碰。在家裏一起玩玩具也搶,看電視也搶……絕對不會因為是我媽就讓著我什麽。


    所以等到我上了學,人緣是很好的,因為在家裏跟媽媽已經相處習慣了。後來我問我媽,是不是為了鍛煉我的性格才跟我搶,她說……


    媽媽隻是一種功能性的身份,需要照顧孩子、教育孩子,但除此之外,在孩子不需要這些功能性的時候,她都首先是自己。


    所以我認識兩個媽媽,一個成熟的,是我媽媽,另外一個和我一樣大的,那是她自己。


    但這兩個人也是同一個人,隻是一個人的兩個麵,然後我媽在工作的時候,在和別的大人相處的時候,還有更多麵。”


    宋雨仔細體會了一下她說的這些東西,明白她在說什麽事情了。


    “如果啊,我是說萬一,你發現你的媽媽……”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到底沒能做出這個假設,感覺實在不太禮貌。


    “做什麽都沒有關係,首先她是一個好媽媽,也是我的好朋友。至於她是不是別人的好朋友、好同事、社會意義上的好人……我沒有那麽崇高的道德。”杜萌說道。


    “我沒有那麽崇高的道德”,多好的一句話啊。


    所謂“自洽”,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先製定關於“自我”的標準,而非用標準去衡量外界呢?


    是“我”要如何去對待人、事、物與“我”交界的部分,然後與“我”無關的人、事、物……


    那就隻是“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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