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得從春秀當組長加薪說起。


    以前,春秀常和雪秀說起,她那個車間的主任是個如何和善之人,尤其很關照春秀。至於對方想追求她的事,春秀卻一句也沒向雪秀吐露過。


    年前春秀那麽著急地想要迴家,原來是因為她太想念吳若飛。春秀說,從中學開始,她一直默默地愛了吳若飛整整六年。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明朗,因為相思真得讓她倍受煎熬。


    從前,兩個人見麵的時候,總是一起說說笑笑,玩玩鬧鬧,這讓春秀覺得吳若飛應該也對她有同樣的意思。


    在匯振高中讀書的那兩年裏,他們也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雪秀聽了很驚訝,因為不但吳若飛從來沒和她提起過,春秀也從來沒有透露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雪秀隻知道春秀迴家時,總是很熱衷於上街去見若飛。她也猜測春秀可能喜歡若飛,但究竟有多喜歡就不清楚了。雪秀也覺得他們二人言和意順,確實登對。


    年前,春秀迴家向吳若飛表白時,卻意外地遭到了拒絕。


    春秀向雪秀迴憶起這段往事時,表情依然痛心而幽怨。


    “他說,他一直隻把我當成是好同學,好朋友,甚至是像金柱那樣的好兄弟。至於其他,他說他從未想過。我說既然從前沒想過,那就從現在開始想。他卻說永遠都不可能,因為他心裏早有了人。”


    春秀抹了一把臉,神情悲憤交加,雪秀禁不住為之惻然。


    “知道嗎?當時他說的那麽直接,我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愛情是不分對錯。他雖然拒絕了你,可你真不必為此羞愧。”雪秀說,“相反,我很佩服你的勇敢。”


    “真的?”春秀訝異地看著雪秀。


    “真的!”雪秀接著說,“不過,我始終不解的是,他拒絕了你,你難過,那是正常反應,可你卻似乎更惱恨我。”


    “因為他心裏的那個人就是你。”


    “不可能。”雪秀深感意外,“他親口對你說的?”


    “沒有,可我從他的神情和話語裏能猜出來。因為聽說你沒迴家,我看到他失望的目光,瞬間變得暗淡無神。”


    “可我從沒存過這心思。”雪秀辯解道,“我也同你想的一樣,覺得你們兩個人最要好。”


    “我自然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可我心裏太難過,太憋屈了。我的怨恨無處發泄,隻有對你——”


    雖然倍覺委屈,但雪秀並不怪她。她隻怪春秀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和自己說清楚。


    年後,春秀迴到廠裏上班。那個車間主任對春秀格外殷勤,還從家裏特意帶了特產送春秀。


    女人最脆弱的時候,也是最易感情用事的時候。


    春秀帶著虛榮和補償的心理,允許對方一步步地靠近。連那部尋唿機也是他送的。用春秀的話說,她是沒能兜住他的甜言蜜語。


    和雪秀賭氣的那幾個月裏,他們周末常一起出去玩。他在春秀麵前花錢很大方,春秀天真地以為他是真心地愛上了自己。


    “那天,我沒同你去楊俊明家,晚上,我喝了不少酒,然後……”


    春秀一臉羞憤,雪秀卻痛心疾首。


    “你真糊塗,你難道沒想過,他一個外省的,就算真心待你,你難道願意遠嫁?更何況,你們接觸的時間如此之短,你對他一點都不了解,你怎麽敢輕易把自己——”


    看到春秀又愧又悔的樣子,雪秀吞刀片似地咽下了所有的責備。事情已經發生了,責備其實是最無用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鬼迷心竅就——”


    “這段時間你一直和他……”


    春秀羞慚地點點頭。


    “我想著,他若真心待我,我嫁他也不虧。可是……可是——昨天,我發現他半夜鬼鬼祟祟地接聽電話,我才知道他一直在騙我,原來他家裏有老婆孩子。我和他大吵了一架……”說著,春秀又哭了起來。


    雪秀的心像被鞭子抽打似的,疼得一縮,氣憤填胸地大叫道:“我找那畜生去!”


    春秀兩眼含著淚,死命抱住雪秀。“沒用的,你找他又能如何?我們打又打不過,說出來還丟人。他就是吃定了,我們這樣的人,隻能打掉牙齒和血吞。”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雪秀緊咬住腮幫,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至少得把他禽獸的麵目扒開來——”


    “不,雪秀,要怪隻能怪我自己。”春秀痛苦地叫道,“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們什麽也做不了,即便找他,最後吃虧的一定還是我們——”


    是啊,兩個女孩子的力量實在太弱了,可雪秀是真不甘心。她雖漸漸冷靜下來,但眼睛裏卻始終滾動著複雜難辨的情緒。


    春秀自然不會再迴廠裏上班去了。她說自己就在小屋裏窩幾天,然後再重新找工作。雪秀既然沒迴成家,又沒辭工,關鍵也不知道春秀什麽時候能從憂傷中走出來。


    第二天,雪秀就又照常上班了。


    春秀的情緒壞到了極點。好些天窩在小屋內,也不出門。雪秀擔心她,每天中飯晚飯都迴來和她一起吃,陪她說說話。


    從前極少在上下班的路上碰到楊俊明。這些天,雪秀卻碰到了兩次。一次是他獨自走在前麵,旁邊的人衝他打招唿,他低低地迴一聲。第二次雪秀遠遠地瞥見人群裏鶴立雞群的他,迅速把自己埋進人流裏。


    春秀出事後,雪秀更加堅定了對楊俊明疏離態度。她對自己說道:這個城市不屬於我,自然他的友誼更不屬於我。


    “迴家!隻要春秀穩定下來,我就迴家去。我還會來到這裏嗎?誰知道呢?”春秀的事給了她最好的警示,這表明自己從前不允許楊俊明靠太近的做法,是絕對正確的。


    不想受傷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明知前麵是深淵,雪秀從來不是好奇且衝動的人。


    有那麽一天,當萬明珠問起雪秀有關感情的問題,她脫口而出的話,瞬間也迴答了自己困惑已久的問題。


    春秀迴來的第二個周末,萬明珠一早就來到小屋找她們玩。春秀情緒很壞,雪秀也怕她悶出病來。萬明珠說待屋子裏容易發黴,不如出去走走。春秀不願意上街逛去,雪秀深知她這個時候最討厭熱鬧。於是,說附近有個公園,環境很清靜,有樹有水人也不多。春秀聽說人不多,就同意去了。


    其實雪秀哪認識什麽地方啊,不過是上次楊俊明帶她去的金柅公園。


    怪道茶道裏會有“一生一會”之說。時隔不久,相同的地方,天氣甚至比上次還要好,可雪秀同春秀一樣,提不起絲毫興趣。


    上次是坐著車子去的,並不覺得遠。這次三個人一路借問著走,居然走了快一個小時。到達公園時,大家都有些累了。


    雪秀假裝熱情得像個向導,領著她們進園,述說著這裏的美妙,其實話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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