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個子高挑,白夏夏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後一排,就在程如安的斜後方,程如安隻需要稍微一扭頭就能看到她。劉老師安排她和全班最高的男孩坐同桌,她文雅地和有些木訥的同桌男孩打了聲招唿,動作輕柔地坐了下來。


    新學期的第一節課是語文課,劉老師不厭其煩地一字一句地教大家朗讀《姓氏歌》,程如安則像往常一樣,依舊把練習冊拿出來開始做作業。


    對於程如安這種上課跟著老師讀一兩遍就學會、轉而開始提前做作業的情況,路星遠已經見怪不怪,隻在自己有學不懂的地方才去打擾她。然而如果這次他能心細一點,就會發現,今天程如安的筆跡顯得比往常急躁許多。


    白夏夏的突然出現打亂了程如安的思緒,她深深地皺著眉頭,內心的激動隨著心髒的跳動不斷地冒出來。


    她不自覺地下筆越來越重,翻頁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橡皮擦,橡皮擦咕嘟咕嘟地在大理石地板上滾了兩圈,最後滾到了白夏夏的桌子下麵。


    白夏夏正自己練習朗讀到“古月胡,口天吳”這一句,練著練著突然感覺有一束目光緊緊地看著自己,她慌忙抬頭,正好對上了右前方座位上程如安的視線。


    這份視線複雜而又專注,白夏夏不明白這個麵前這個漂亮的小女孩兒為什麽要這樣看自己,一想到自己是剛來的轉學生,頓時緊張地抓緊了手裏的書頁:難道因為自己是新來的,她看自己不爽嗎?


    白夏夏微微瞪大了眼,輕輕顫抖的睫毛難以掩蓋她的不知所措。


    “我橡皮擦掉你桌子下麵了,你能幫我撿一下嗎?”漂亮女生在盯了自己一會兒後突然開口,即使聲音清脆動聽,也依舊嚇得白夏夏在座位上彈了一下。


    “什麽?”白夏夏有些沒反應過來。


    程如安看著她有些呆愣的樣子,提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指了指她的桌角:“就在那兒,拜托了。”


    反應過來麵前的女孩對自己沒有惡意,白夏夏“砰”地一下紅了臉,羞澀地輕點了兩下頭,彎下腰把橡皮擦撿起來遞給了她。


    程如安接過橡皮對白夏夏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道了聲謝轉過身去。


    果然,夏夏還是和以前一樣害羞。程如安捏著手裏橡皮,感覺心裏的激動慢慢被平複了下來。


    能在重生以後再次遇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何嚐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呢?她迴想起剛剛白夏夏害羞的樣子,小聲地笑了出來。


    重生以前的程如安性格內向、畏畏縮縮,因此一直以來都沒什麽朋友,除了穆遙哥哥會默默地關心她,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人群裏的小透明。


    但白夏夏是個例外。


    那時候的白夏夏並不是轉學生,而是從小學一開學就和她在同一個班。


    她個子高挑、長相秀麗、性格恬靜、成績優秀,再加上她家裏是中產家庭,舉手投足都透著一絲絲小優雅,很快就成為了全班的最受歡迎的女生,每天身邊都有一堆同學圍著她打轉,每個小孩都想成為她的好朋友。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每個人都有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白夏夏卻不像其他女生一樣上下課都有挽著胳膊的親密小夥伴,依然和大家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態度,因此很多人又開始猜白夏夏是不是比較冷淡,不喜歡交朋友。


    但隻有程如安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陽城所在的省發生了罕見的大地震,陽城本身也受到了地震波的衝擊,雖然沒有太大的傷亡,但也仍舊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地震發生的時候,正是課間休息期間,學校裏一片混亂,程如安愣了幾秒也準備跟大家一起往下跑,跑到門口時餘光一瞟,發現教室角落裏還有人,她仔細一看,居然是白夏夏。


    白夏夏蹲在角落裏,雙手捂住腳踝,一向平靜恬淡的臉蛋上浮現出驚慌和痛苦。


    程如安注意到白夏夏腳邊倒了好幾張書桌,一下子就明白了,書桌被劇烈的震波晃倒,砸到了白夏夏的腳踝。


    地動山搖、電光火石之間,程如安看了一眼如潮水般向樓梯口湧去的人群,咬了咬牙,心一橫又衝迴了教室,一把挽起白夏夏的胳膊,拉著她拚命地往門外跑。


    白夏夏的腳此時鑽心得疼,半個身子都沒力地倚在瘦小的程如安的肩上,跟著她衝進了人群裏。程如安一邊扶著她的腰一邊下樓,心跳得有如擂鼓,不停地喘著氣。


    “我腳太疼了。”終於擠進下樓的樓梯時,白夏夏突然委屈地說了一句,程如安轉頭看她疼得眼眶泛紅,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水,頓時心裏一緊,她第一次見白夏夏這麽驚慌的樣子。


    不過事態危機,她也隻能強裝鎮定,腳步一刻也不敢停地拉著她繼續跑:“疼也要跑,不然就沒命了!”


    她的語氣僵硬又強勢,但白夏夏卻聽話地噤了聲,強忍著腳痛迅速跑到了操場上,跟班上的老師和同學匯合在一起。


    從那以後,白夏夏似乎就對程如安熱絡了起來,下課的時候會羞澀地來找她一起聊天、上廁所,有時候放學還會約著一起走一段路再迴家,漸漸地,兩人也變成了好朋友。


    快樂的小姐妹時光一直持續到她們小學畢業,白夏夏上了本地的一所私立中學,而程如安則被一所公立中學錄用,兩人就此分開。


    上初中以後,她們之間的聯係逐漸變少,童年的快樂時光也漸漸變成了程如安記憶裏美好的一部分,但在程如安長大遇到挫折而漸漸封閉自己後,白夏夏依然會在每年她過生日的時候給她送上手寫信和禮物,她滿懷期待地把信拆開,上麵寫著的是滿滿的白夏夏對她真心的祝願。


    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珍貴的朋友,程如安不止一次後悔過沒有和白夏夏一直保持聯係,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而現在,白夏夏以轉學生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了她麵前。


    程如安握緊橡皮擦,微微偏過頭去看了白夏夏一眼。她依舊在認真地朗讀著詩句,發尾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搖晃,在空氣中蕩出微微的弧度。


    程如安撫著胸口,閉上了眼睛:歡迎迴來,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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