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第二十九迴,“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寫賈母帶領一眾女眷去清虛觀打平安醮。


    清虛觀張道士與賈母閑談中提及寶玉婚事,並帶出一赤金點翠的麒麟。


    次日在黛玉房中,因提親之梗,“癡情女情重愈斟情”,賈寶玉林黛玉二人話不投機,大鬧一場,引出賈母“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泣歎。


    也是林黛玉直接將對金玉良緣的憤懣,說出了口。


    寶玉砸玉的名場麵,通靈寶玉嗬,對上了黛玉剪穗……身邊人無法,都央告去了賈母跟前。


    而黛玉矛頭依稀所指的薛寶釵,進京待選,卻落選了。因為天家事,文中從不著墨,隻能從旁分析。


    進宮待選是哪一日。


    這樣的貴人進宮,除了薛寶釵這次明說的進京待選,還有,便是賈元春了。


    關於賈元春入宮的時間和詳情,書中都沒有描寫。隻有全書第二迴,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冷子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政老爹的長女,名元春,現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作女史去了。


    女史是古代的一種女官名,由知書識禮的女性充任,掌管禮儀、文書等事務。


    就算元春入宮隻能從女史官做起,但是伺候的是太後或皇後,能得寵上位的機會還是有的。


    隻是,女官也屬於服侍主子的,賈元春做了女史,本身就是伺候人的差事,如何有資格攜帶侍候自己的娘家丫鬟呢?


    何況,在清代即使貴為皇後,也不可能將娘家的丫鬟帶進宮。


    賈元春省親當晚,大家行禮後,“賈妃原帶進宮去的丫環抱琴等上來叩見,賈母等連忙扶起,命人別室款待。”


    如果賈元春是參加選秀進入皇宮,不可能將丫環抱琴帶進宮裏。


    《紅樓夢》裏的人物名字充滿了詩情畫意,就比如四春的丫鬟,抱琴、司棋、侍書、入畫,正好唿應了琴棋書畫四藝。


    那麽,賈元春的丫鬟抱琴是怎樣入宮的呢?


    好在清代不僅僅是宮廷內,清朝親王、郡王、貝勒、公主府邸也會設置一些女官。


    不同的級別,配備的女官的人數也有所差異。所以,可以推斷賈元春是皇帝潛邸時候就去了他身邊。


    她帶著丫鬟抱琴,成了還是王爺的皇帝的一個妾室。


    女史,古代的女官,賜給王爺,就是他身邊的一個妾室。就算一開始地位不算高。


    因多是先帝或太後所賜,開枝散葉,來到皇子王爺身邊年紀都不大。


    皇子王爺的年紀也不大。所以,青梅竹馬,相伴時間長了,總是有幾分真心和體麵的。


    日後,資格也老,更有機會升上去。


    這是賈元春。皇貴妃,也苦熬了十餘年。


    而天家的這等做派,貌似賈府也學了去。就像賈寶玉身邊的丫鬟襲人和晴雯,賈母給挑的。


    可比照賈元春之於皇帝吧。原文中也曾借賈璉小廝興兒之口,說與璉二爺偷娶的尤二姐知道。


    鳳姐來到賈府沒半年,把賈璉未娶親之先放著的兩個服侍丫頭,都尋出不是來,打發出去了。


    隻是,賈元春到底是侯門女,給皇子王爺做妾,進王府也能帶著自己的丫鬟抱琴。


    約莫是這個理吧。


    現在同為四大家族的薛家嫡女薛寶釵,隻比賈敏之女林黛玉大個一兩歲,國色天香,卻走選秀去應征這等低等級的妃嬪。


    身邊沒個下人伺候。前途未卜,是有些奇怪的。


    不同於這些養在內宅的小姐下人,見識有限,隻因薛寶釵進京待選的身份,而高看一眼。這等人家,就算送女進宮,也要思量長遠。


    一個武才人般的低品級妃嬪,明清後宮不得幹政。


    皇帝的年紀卻可能和林黛玉的爹,林如海差不多,年近半百。身邊高等級妃嬪也都滿員了。


    當然,清朝選秀,據說是旗人都要參加。薛寶釵也不例外。而薛家送女進宮,也並非為賜婚,圖個好姻緣。


    以薛寶釵的出身才情,天家看不中,也不能賜婚王爺大臣做小。


    隻得落選。


    當然,也可能另有隱情。隻是,這種進宮候選,並非外人看到的榮耀。


    知道的,都不說吧。


    推測,也可能是一種負荊請罪。貴族式的低頭吧。


    反正宮裏的事,外麵不能說。


    古代的禮,其實是為了更加好看。薛寶釵的出身,原本無需這樣的,叫人輕視。


    她當真進宮候選了。隻看看,貴妃賈元春,父母俱全,祖母高壽……而元春進宮那一年。


    祖父祖母,兩個弟弟賈寶珠賈寶玉,甚至還有個小姑姑賈敏……多子多福。沒準賈府四世同堂,賈政這一房人丁興旺,庶出子女都有。


    又是這樣的貴族出身,先帝或者太後都喜歡,會賜給可能的太子。


    隻參照宮裏這個有福的標準,黛玉寶釵都落選,黛玉幼年喪母,寶釵幼年喪父。


    也就是,寶釵進宮,武才人都難。天子和天子近支,都不會選她這沒福的。


    進宮待選,哪個沒腦子的胡謅,拿天子和天子家事開玩笑。到頭來,看誰福薄,受不住?


    都到天子腳下了,又惹了人命官司,你覺得天子是該知道了,還是該假裝不知道了。


    因為薛蟠不學無術,又是惹了人命官司,出來避風頭的,但又吃不得苦,走官道……我推斷,他放出的一些風聲,原是怕走官道遇見官府中人,被人推波助瀾了。


    金陵到京都,走了一年。怎麽走的?


    運河也沒這麽慢吧。


    母舅王子騰和姨爹賈政,收到消息也沒轍了,犯了天家忌諱,貴妃元春都沒辦法。


    而且,那時候,就算這等人家,不進宮也不知道。唱戲的,都避諱,還有文字獄。就像賈府內宅,黛玉史湘雲這種大家出身也不清楚。


    其實,我也不知道。隻是一開始就奇怪,遇到皇宮,都不說了。


    就薛寶釵這裏有個進宮待選,說貴妃元春,天高皇帝遠的山野中人冷子興也隻輕描淡寫,一句話。


    大家忌諱什麽。不知道的,不能亂說麽,唱戲的都不可以麽。


    胡說八道,可能後果自負……會怎麽樣呢。


    天家威重。終薛寶釵一生,提都不提,知道的也不說。不都懷疑她沒有進宮待選麽。


    所以,進去了,又落選了。好像也隻是開了個玩笑吧。


    這裏,蹊蹺。


    隻說大老爺賈赦上了年紀,看中了自家有點資曆的丫鬟鴛鴦。賈母身邊得用的丫鬟。


    不想丫鬟鴛鴦不願意。


    一樣會被拒絕。惱羞成怒,不等他發作,先被母親賈母借故罵了一頓。


    這都是天家的規矩,錯不了。


    最後,賈赦隻得花銀子去外麵買,沒準還被下人編排了閑話。


    灰頭土臉。


    皇帝其實也差不多的。隻是,更有自知之明,或者他的規矩錯不了。


    一開始就說,是開明盛世。要這麽來看,薛寶釵進宮候選,卻落選了。


    鴛鴦拒婚的另一個版本。薛家獻女,年方十三,生得知書達禮,國色天香,天家卻拒收了。


    也就怨不得那一日,薛蟠生日,薛寶釵聞“楊妃”二字而大怒了。


    由不得她拒絕。豔冠群芳,卻又落選。


    天家事,還說不得的。


    且說鴛鴦拒婚。


    《紅樓夢》故事裏,有一個丫環,喚作鴛鴦,長得蜂腰削背,鴨蛋臉麵,烏油頭發,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微微的幾點雀斑。


    眼看鴛鴦到了婚配的年紀,賈母的大兒子,榮國府襲爵的賈赦,便生出事端,要娶鴛鴦當自己的姨太太。


    賈赦的夫人邢夫人親自去找鴛鴦說媒。


    邢夫人見鴛鴦穿著半新的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麵水綠裙子,又是打量又是假意誇讚針線活,又拉著鴛鴦的手,竟然親自說起媒來。


    邢夫人說媒,開口不可謂不得體,先是說賈赦跟前竟沒有個可靠的人,接著又說鴛鴦模樣兒好,行事作人更好,又溫柔可靠。


    誇完了鴛鴦是個齊全的丫環。接著第二步,邢夫人又許諾一進門就封她當姨娘。


    又說自己性子好,等鴛鴦生下個一男半女,就和她並肩,是正緊主子,遠勝過配上個小子,繼續當下人。


    見鴛鴦低了頭不動身,邢夫人因又說道:“這有什麽臊處?你又不用說話,隻跟著我就是了。”


    見鴛鴦仍不語,邢夫人又體貼周到地表示先去問鴛鴦的老子娘,不料鴛鴦竟然不願意。


    邢夫人見鴛鴦本人不同意,碰了一鼻子灰,無計可施,便要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使她屈服答應。


    因問鳳姐兒,鴛鴦的父母,最後找了鴛鴦的哥哥嫂嫂勸說鴛鴦。


    原來,鴛鴦父親的名字叫金彩,“金彩”二字,因文而生文,原是由“鴛鴦”二字化出。


    鴛鴦哥哥的名字叫金文翔,亦是由“鴛鴦”二字化出,可知鴛鴦身份,暫且按下。


    話說鴛鴦的嫂子聽了,興興頭頭找鴛鴦,不想被鴛鴦搶白一頓。


    鴛鴦的哥哥金文翔隻得將賈赦的話說與鴛鴦聽,不料鴛鴦竟不稀罕當家作姨娘的體麵。


    金文翔以此迴覆賈赦,賈赦認為,“自古嫦娥愛少年”,鴛鴦一定是嫌他老了,戀著少爺們,看上了寶玉、賈璉等人。


    賈母就當眾對王熙鳳開玩笑道:“你帶了去,給璉兒放在屋裏,看你那沒臉的公公還要不要了!”


    這固然是玩笑話,也是這等人家,當家的老太太發火了。


    這是《紅樓夢》裏的貴族人家行事做派。


    那麽,一開始就因爭搶一個拐子女兒英蓮,而鬧出人命官司的薛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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