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顏握緊拳頭,噌的一下站起來,恨不得立刻打死這個畜生。


    嶽華用受傷較輕的左手拽住她,輕輕對她搖下頭,示意她不要衝動,隨後看向市川正幸,平靜地說:“你繼續往下講。”


    市川正幸沒料到嶽華會這麽冷靜,愣了幾秒才開口:“從交談中,我得到很多關於嶽正興的信息,知道他是銀行職員,也知道他的喜好,但我依然擔心身份被人識破。”


    “所以辦完葬禮,我以帶孩子換個生活環境為由,離開那座小縣城。”


    “我聯係上組織領導,他們指示我用嶽正興的身份潛伏下來,繼續為他們效力。”


    “後來,他們又要求我到申城投奔容老爺子,也是他給我安排了房子和工作。”


    江書顏注意到嶽華在發抖,摟住她肩膀,輕輕拍了幾下。


    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嶽華。


    這事放在誰身上也接受不了。


    這時市川正幸看向江書顏,語氣不緊不慢地說:“容老爺子讓我住到你家隔壁,是因為他們交給我一項新任務,讓我想辦法策反你外公。”


    “我單身帶著年幼的孩子,很容易博取同情,搬過去沒多久,就順利和你家結交上。”


    “那段時間,你外公偶爾會過去居住,但經過接觸,我發現這項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


    “你外公沒人能策反,我隻是試探他幾句,就被他狠狠批評了一頓。”


    “好在,你外公沒多久就退休,我的策反對象換成了江川,他們堅信江川以後能成為申城的一把手,決定提前布局。”


    “但我沒想到,我連江川也策反不了。”


    “雖然我獲得了他的信任,但他油鹽不進,無論金錢還是美色,所有招術都對他無效,這讓我無從下手,任務也陷入了僵局。”


    “幸運的是,我無意中策反了呂建明,後來他一路平步青雲,晉升速度超乎所有人預料。”


    “他的價值不是一個申城一把手能比的,我也因此得到容老爺子的賞識。”


    “不過,針對你家的計劃從未中止,有次你家客廳的燈壞了,我攔住正在打電話的保姆阿姨,主動幫忙換燈泡,趁機將竊聽器安裝上去。”


    “通過監聽,我得知你父母不是真實夫妻,打算以此為把柄,要挾江川,但這個計劃被容老爺子否決,他的目標是吞掉韓氏,所以才有了莊敏的出現......”


    江書顏聽後並不意外,因為早在調查組時,就收集到相關證據。


    而市川正幸說到這裏,休息了幾分鍾,再開口時換了一副態度,懇求道:“江書顏,雖然我帶有目的接近你家,但從未真的害過你們。”


    “你仔細想想,我破壞你和呂世安聯姻,何嚐不是在幫助江川。”


    “一旦上了容家的船,沒人能全身而退。”


    “還有江川被舉報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做,容家也會安排其他人去做。”


    “後來你被呂建明抓到,我還打過好多次電話,勸他留你一命。”


    “我現在講出這些,不為別的,隻求你以後能多幫幫離離,除了你,她沒有別的朋友。”


    江書顏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我和離離不會因為你的事產生嫌隙,也輪不到你來操這份心。”


    市川正幸似乎放心了,對她淡淡一笑,再次看向嶽華那邊:“離離,那幾年所有事情都非常順利,唯有一樣讓我感到為難。”


    “容家自從知道你的存在,就要求我把你交給他們培養,想讓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我舍不得讓你踏上這條路,所以找各種借口搪塞,甚至故意讓你看起來不那麽聰明。”


    “再後來,我以需要通過你來接近江書顏家為由,他們才放棄,而這也是我讓你和江書顏一起玩的原因。”


    故事講到這裏,差不多結束了,但除了市川正幸,其他人都陷在故事裏出不來,包括幾位督查組成員,大家心情都格外沉重。


    嶽華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市川正幸,平靜地說:“以前經常有人說我和你不像一家人,但我每次都告訴別人,那是因為我長得像媽媽。”


    “其實,我也詢問過姑姑,還找她打聽你以前的事情。”


    “但姑姑告訴我,我很小的時候五官長得和你有點像,後來你的樣貌變化比較大,就不太像了。”


    “姑姑還批評我,她說你把我拉扯長大不容易,要求我別亂問,免得傷了你的心。”


    “從那之後,我沒再懷疑過你。”


    “讀大三那年,我無意中發現你書房後的秘室,看到裏麵供著兩尊牌位,其中一塊寫著媽媽的名字,另一個卻是寫著嶽正興。”


    “我當時疑惑不解,你為什麽要供自己的牌位,但我怕惹你傷心,還是什麽也沒問。”


    “直到參加工作後,有次要幫當事人做親子鑒定,出於好奇,我偷偷拿了你的頭發去做dna,結果證實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這件事,我沒敢告訴姑姑,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從沒有往壞的方麵想,因為你對我和姑姑很好。”


    “我一直在等你主動告訴我真相,但我從沒有想過,這個真相會如此殘忍,你怎麽能......”


    嶽華說到這裏,渾身顫抖,連站都站不穩,江書顏忙起身扶住她。


    市川正幸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嶽華。


    緩了許久,嶽華才止住眼淚,對江書顏搖下頭,示意自己沒事了。


    江書顏隻好鬆開她胳膊。


    這時,嶽華往前走了兩步,徑直跪到市川正幸麵前。


    江書顏擰起眉心,猶豫要不要把嶽華拽起來。


    市川正幸目光怔怔地望著嶽華,如果嶽華打他幾下,或者罵他幾句,他心裏反而更好受些。


    嶽華抬頭看向他,表情認真地說:“爸,感謝您這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


    說完,她磕了三個頭。


    市川正幸再也做不到之前的鎮定,紅著眼眶問:“離離,你還願意叫我爸爸?”


    嶽華從地上站起來,神色冷淡地說:“知道真相後,我雖然對你恨之入骨,但你確實養育了我,予我有養恩,這份恩情我無法否認。”


    “這些做人的道理,還是你教給我的,我做到了,那麽你呢?”


    說到這裏,她厲聲質問道:“當年我親生父母好心救了你,結果你又是怎麽對待他們的?”


    “作為女兒,我必須替他們報仇......”


    麵對責問,市川正幸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審訊室裏鴉雀無聲,過了好久,市川正幸才抬起頭,懺悔道:“孩子,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媽,我是罪人。”


    “這些年我經常做噩夢,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在你父母的靈位前跪很久。”


    “我會把知道的事情全部交待清楚。”


    “離離,你迴老家看看你爸媽吧,後來我偷偷把他們合葬在一起,還把老房子重新建起來。”


    “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生活。”


    “我生來就沒有家,和你一起生活的這二十多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江書顏陪同嶽華從審訊室走出來,天已經黑了,周組長安排人把嶽華送迴醫院。


    江書顏跟著周組長重新迴到審訊室,正式提審市川正幸。


    他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能交待完,審訊進行到很晚,明天還得繼續。


    周組長提議讓江書顏也在附近酒店住一晚,否則,明天還要起早往這邊趕。


    江書顏有些猶豫,一天沒迴家,她很想念老婆。


    而且,她擔心不迴家住,小祖宗又要鬧情緒,再有歐陽在旁邊煽風點火,指不定整出什麽事情來呢。


    但現在開車迴去,需要兩個小時,明天早上六點多就又得起來,確實夠折騰。


    她決定先給清歡打個電話。


    得知她工作這麽忙,薑清歡體貼地說:“阿琪,你在附近酒店住一晚吧,別迴家了。”


    她這麽懂事體貼,江書顏反而有點不適應,掛掉電話,鬱悶地說:“這個小壞貓,一點都不想我。”


    辦理完入住,江書顏拿著房卡上樓,已經走到房間門口,還是決定迴家住。


    她知道留在這裏住,夜裏肯定也睡不好,還不如迴家,累就累點吧,至少能安心。


    江書顏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多,見主臥室沒亮燈,她不想吵醒清歡,於是來到客房,結果發現門被鎖上。


    她很快就明白是怎麽迴事,嗔道:“這個小壞貓,還挺聰明啊。”


    薑清歡抱著江天霸在床上翻來滾去也睡不著,突然聽到外麵有動靜,她坐起來側耳傾聽,還以為家裏進賊了,被嚇得不敢出聲。


    過了幾秒,她覺得不太可能,家裏有安防係統。


    想到這,她打開床頭燈,輕輕擰開房門,壯著膽子伸頭往外看。


    江書顏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樓下住一晚,這時看到主臥那邊有燈光,意識到小貓還沒睡,立刻往那邊走。


    發現是阿琪迴來了,薑清歡隨手把江天霸往地上一丟,飛奔過去,激動地喊道:“阿琪,你迴來啦。”


    看到她興奮的小模樣,江書顏覺得兩個小時的奔波,非常值得。


    薑清歡快要跑到她麵前時,習慣性的想往她身上撲。


    發現她意圖,江書顏無奈地提醒道:“不準跳,脖子上傷口還沒好呢。”


    薑清歡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停在她麵前,仰著臉望著她笑。


    她表現太乖了,江書顏很想把她抱進懷裏,好好地寵一寵,於是,彎腰把她橫抱起來,柔聲道:“迴房間睡覺吧。”


    薑清歡點下頭,兩手環住她脖子,像個小花癡一樣盯著她看。


    兩人和好如初,仿佛之前的冷戰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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