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地震引起的山體滑坡事故中，青牙子是唯一幸運者。持續昏迷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三天的早晨蘇醒了過來。
太陽照在蘆山縣醫院病房的大玻璃窗上，溫暖宜人。
青牙子的床邊，擺放著從沒見過的設備，有的數字在跳動，有的閃爍著紅燈。一串滴液的瓶子掛在他的頭頂，他的胳膊上插滿了針管。
青牙子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裏，有白大褂在他的眼前走動，他知道自己就躺在病床上。可是為什麽自己會在醫院裏，並且躺在病床上，他不知道。
他努力地迴憶躺在病床之前，自己在做什麽。
他想起來了，自己是坐在一個出租車裏，一個土浪打來，車裏的人連同車子一道，在空中翻了幾個個兒，自己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想活動一下身子，就感覺兩腿像綁了鉛塊一樣的沉，一動也不能動。他想欠一下身子，就感覺腦袋很沉，且有撕裂般的疼痛。
我的腰椎和腦袋出了問題？這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眼淚不覺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動了動胳膊，還好，兩隻胳膊都能動彈。
他試圖用一隻手去摸自己的腿，可是沒有成功。
他突然聽到有人說：“醒過來啦！醒過來啦！”接著有兩個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說道：“先生別動別動！”
青牙子像看到了親人，忙說道：“大夫，我，我……”他的頭撕裂般地疼痛，於是中止了問話。
“先生，你別激動，千萬別激動！”一個年齡大一些的白大褂急忙彎下了身來，親切地說道：“你醒過來啦？醒來就好。沒事兒啦，沒事兒啦！”
“大夫，我……”他還想問什麽，可是腦袋又疼了起來，又中止了問話。
“先生，保持安靜，保持安靜。”那個歲數大的白大褂安慰他，“你現在最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兩個白大褂耳語了幾句，其中的一個為他加了一瓶藥打進去，他又昏昏地睡了過去。
直到第五天他的病情穩定了下來，那個年輕的白大褂把他插滿針管的手拉起來，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親切地說：“你還好，頭部受到了撞擊。不過你終於醒過來啦，醒來就好。現在腦袋還疼嗎？即便疼也不那麽疼了吧？”
青牙子動了動下頦，是不疼了的意思。其實還有些疼，隻是不再那麽疼。
“大夫，我的腿為什麽不能動？”青牙子感覺這一個姿勢好難受。
“你呀，腿骨骨折。腰椎也受到了撞擊。你還是幸運的，隻是暫時的不能動。”歲數大的白大褂告訴他。
青牙子的記憶又恢複了一些，他記得那天出事的時候，是在離蘆山還有不足十公裏的地方。
在這天更晚一些的時候，一個男白大褂來到了青牙了的床前。這個男人恐怕是個大夫，從口袋中拿出個小手電筒來，扒開了他的眼皮，照了照，又伸出兩個手指頭來讓他辨認。隨後就匆匆地走了。
更晚些時候，那兩個白大褂為他的傷腿換藥。其中那個年齡大的告訴青牙子，他真的很幸運，兩條小腿骨折，腰椎挫傷和中度的大腦震蕩。而別人，開顱的，截肢的，管怎麽說也是保住了命的。還有沒了命的呢！
直到這時候，青牙子猛然想到，出事的時候，自己是和殷陽通坐在一個車裏的呀！
對呀，是和殷陽通去會蕭山俊階的。先是去了雅安，接著又趕往蘆山。那麽，殷老先生呢？他這會兒在哪裏？
青牙子的眼睛在病房裏巡視起來。
這個房間好安靜，在自己病床的旁邊，好像還有兩張病床。床上的人是誰看不清，腦袋纏滿了繃帶，身上插滿了管子。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那個年齡小的白大褂往他的臉上擦著什麽，一邊擦一邊歎息地說。
她一定是個護士，工作的雙手麻利又輕盈。
青牙子動了動脖子，眼睛看向了她。她的眸子黑亮，楚楚動人。
“活下來的，你傷最輕。”小護士不再說下去。
活下來的，我傷最輕？活下來的……，青牙子不由得想。隆隆的山體滑下來的聲音被他記了起來。接著是一股土腥味兒鑽進了鼻孔，然後整個車子就飛騰了起來。
那兩個人莫不是老殷和那個司機？青牙子想。
唉！好可憐他那個兒子，14歲的生日爸爸都沒給過成。對了，他的愛車怎麽樣了呢？傷好了，他還能開車嗎？
兩個白大褂應該都是護士，這會兒在他的腿上弄著什麽。隻聽小護士說道：“長得不錯，沒有一處感染的地方。再觀察觀察，就可以降級護理啦。”
青牙子又想：我就要降級護理了，可他倆…….
他弱弱地問道：“大夫，那兩個人是我們一個車上的嗎？”
兩個護士相互瞅了瞅，年齡大的那個說道：“你呀，先養好自己的傷再說，啊！是不是你一車的，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雖然她的態度溫和，但在青牙子聽來，還是很難接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麽要這麽說！”他在心裏嘀咕道。
青牙子被轉入了普通病房，這是醒來後一周的事兒。他的父親、他的姐姐和他的媳婦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卻被無情地阻隔在病房之外，苦等了十多天，才得以和他見麵。看見了青牙子，他的媳婦哭成了淚人兒。
轉病房的當天青牙子才知道，自己開始住的是icu病房。也是轉移了病房後，他才知道了殷陽通的死訊。那個善良的出租車司機也沒能幸免。
聽到這個消息，青牙子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在病床上嚎啕起來。
“那天的山體滑坡埋壓了五輛車，聽說禍害了十二個人。”他老爸哆哆嗦嗦地說，“死了七個，活下來了五個。你是最輕的，那四個這會兒還在那個什麽u房裏。”
“我是最輕的？”青牙子呐呐地說道，“而且我還是活下來的！”
他這自話自說，給正在為他換藥的小護士聽愣了。她看了他一眼，搖頭不解。
“大夫，出事那天，是什麽人送我們來的？”青牙子突然想問這件事兒。
護士看了他一眼，“當然是應急搶救中心的人啊！”
“有沒有一個島國的人過來看過我們？”青牙子又問，現在他的記憶已經完全恢複。
那護士搖了搖頭，“看你的人都在這兒。”她的眼神在幾個人身上飄過，“噢，對了，還有一個叫姬中的來過。不過，陪護你們那個離世的人的家屬送骨灰去了。”
聽到骨灰二字，青牙子又是一陣哀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之事，何來殷老先生的喪身之禍！
蕭山俊階竟然沒有露麵兒！如果不是因為千裏迢迢來見他，殷老先生怎麽會死，自己怎麽會遭受這麽重大的創傷！“小人啊小人！”青牙子在心中罵了一句。
太陽照在蘆山縣醫院病房的大玻璃窗上，溫暖宜人。
青牙子的床邊，擺放著從沒見過的設備，有的數字在跳動，有的閃爍著紅燈。一串滴液的瓶子掛在他的頭頂，他的胳膊上插滿了針管。
青牙子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裏，有白大褂在他的眼前走動，他知道自己就躺在病床上。可是為什麽自己會在醫院裏，並且躺在病床上，他不知道。
他努力地迴憶躺在病床之前，自己在做什麽。
他想起來了，自己是坐在一個出租車裏，一個土浪打來，車裏的人連同車子一道，在空中翻了幾個個兒，自己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想活動一下身子，就感覺兩腿像綁了鉛塊一樣的沉，一動也不能動。他想欠一下身子，就感覺腦袋很沉，且有撕裂般的疼痛。
我的腰椎和腦袋出了問題？這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眼淚不覺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動了動胳膊，還好，兩隻胳膊都能動彈。
他試圖用一隻手去摸自己的腿，可是沒有成功。
他突然聽到有人說：“醒過來啦！醒過來啦！”接著有兩個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說道：“先生別動別動！”
青牙子像看到了親人，忙說道：“大夫，我，我……”他的頭撕裂般地疼痛，於是中止了問話。
“先生，你別激動，千萬別激動！”一個年齡大一些的白大褂急忙彎下了身來，親切地說道：“你醒過來啦？醒來就好。沒事兒啦，沒事兒啦！”
“大夫，我……”他還想問什麽，可是腦袋又疼了起來，又中止了問話。
“先生，保持安靜，保持安靜。”那個歲數大的白大褂安慰他，“你現在最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兩個白大褂耳語了幾句，其中的一個為他加了一瓶藥打進去，他又昏昏地睡了過去。
直到第五天他的病情穩定了下來，那個年輕的白大褂把他插滿針管的手拉起來，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親切地說：“你還好，頭部受到了撞擊。不過你終於醒過來啦，醒來就好。現在腦袋還疼嗎？即便疼也不那麽疼了吧？”
青牙子動了動下頦，是不疼了的意思。其實還有些疼，隻是不再那麽疼。
“大夫，我的腿為什麽不能動？”青牙子感覺這一個姿勢好難受。
“你呀，腿骨骨折。腰椎也受到了撞擊。你還是幸運的，隻是暫時的不能動。”歲數大的白大褂告訴他。
青牙子的記憶又恢複了一些，他記得那天出事的時候，是在離蘆山還有不足十公裏的地方。
在這天更晚一些的時候，一個男白大褂來到了青牙了的床前。這個男人恐怕是個大夫，從口袋中拿出個小手電筒來，扒開了他的眼皮，照了照，又伸出兩個手指頭來讓他辨認。隨後就匆匆地走了。
更晚些時候，那兩個白大褂為他的傷腿換藥。其中那個年齡大的告訴青牙子，他真的很幸運，兩條小腿骨折，腰椎挫傷和中度的大腦震蕩。而別人，開顱的，截肢的，管怎麽說也是保住了命的。還有沒了命的呢！
直到這時候，青牙子猛然想到，出事的時候，自己是和殷陽通坐在一個車裏的呀！
對呀，是和殷陽通去會蕭山俊階的。先是去了雅安，接著又趕往蘆山。那麽，殷老先生呢？他這會兒在哪裏？
青牙子的眼睛在病房裏巡視起來。
這個房間好安靜，在自己病床的旁邊，好像還有兩張病床。床上的人是誰看不清，腦袋纏滿了繃帶，身上插滿了管子。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那個年齡小的白大褂往他的臉上擦著什麽，一邊擦一邊歎息地說。
她一定是個護士，工作的雙手麻利又輕盈。
青牙子動了動脖子，眼睛看向了她。她的眸子黑亮，楚楚動人。
“活下來的，你傷最輕。”小護士不再說下去。
活下來的，我傷最輕？活下來的……，青牙子不由得想。隆隆的山體滑下來的聲音被他記了起來。接著是一股土腥味兒鑽進了鼻孔，然後整個車子就飛騰了起來。
那兩個人莫不是老殷和那個司機？青牙子想。
唉！好可憐他那個兒子，14歲的生日爸爸都沒給過成。對了，他的愛車怎麽樣了呢？傷好了，他還能開車嗎？
兩個白大褂應該都是護士，這會兒在他的腿上弄著什麽。隻聽小護士說道：“長得不錯，沒有一處感染的地方。再觀察觀察，就可以降級護理啦。”
青牙子又想：我就要降級護理了，可他倆…….
他弱弱地問道：“大夫，那兩個人是我們一個車上的嗎？”
兩個護士相互瞅了瞅，年齡大的那個說道：“你呀，先養好自己的傷再說，啊！是不是你一車的，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雖然她的態度溫和，但在青牙子聽來，還是很難接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麽要這麽說！”他在心裏嘀咕道。
青牙子被轉入了普通病房，這是醒來後一周的事兒。他的父親、他的姐姐和他的媳婦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卻被無情地阻隔在病房之外，苦等了十多天，才得以和他見麵。看見了青牙子，他的媳婦哭成了淚人兒。
轉病房的當天青牙子才知道，自己開始住的是icu病房。也是轉移了病房後，他才知道了殷陽通的死訊。那個善良的出租車司機也沒能幸免。
聽到這個消息，青牙子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在病床上嚎啕起來。
“那天的山體滑坡埋壓了五輛車，聽說禍害了十二個人。”他老爸哆哆嗦嗦地說，“死了七個，活下來了五個。你是最輕的，那四個這會兒還在那個什麽u房裏。”
“我是最輕的？”青牙子呐呐地說道，“而且我還是活下來的！”
他這自話自說，給正在為他換藥的小護士聽愣了。她看了他一眼，搖頭不解。
“大夫，出事那天，是什麽人送我們來的？”青牙子突然想問這件事兒。
護士看了他一眼，“當然是應急搶救中心的人啊！”
“有沒有一個島國的人過來看過我們？”青牙子又問，現在他的記憶已經完全恢複。
那護士搖了搖頭，“看你的人都在這兒。”她的眼神在幾個人身上飄過，“噢，對了，還有一個叫姬中的來過。不過，陪護你們那個離世的人的家屬送骨灰去了。”
聽到骨灰二字，青牙子又是一陣哀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之事，何來殷老先生的喪身之禍！
蕭山俊階竟然沒有露麵兒！如果不是因為千裏迢迢來見他，殷老先生怎麽會死，自己怎麽會遭受這麽重大的創傷！“小人啊小人！”青牙子在心中罵了一句。